第七十六章：仇家
端木凝蕊咬牙，听脚步声，知道外面至少来了十人以上，凭自己一人，就算能杀光对方之人，也绝护不了嫂嫂周全。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哑叔刚带着死士离开，便有人杀上门来。 端木凝蕊高声说道：“哪路好汉，若是取财，自取便是，莫要伤了人。” 猛然有人高喊道：“虎威镖局在此，何方鼠辈，胆敢夜闯私宅！” 随后火光亮起，端木凝蕊知是总镖头带人来了。当下开门出去，持剑立在门口，刚要说话，就见一众黑衣人中，一人扯下面罩，大喊一声：“露脸，杀！” 端木凝蕊、总镖头，还有带头人都为之一愣，杀就杀吧，露脸做什么？ 只这一个迟疑，陈柯及其十名死士，将那六人尽数砍翻在地！ 带头人被陈柯一刀横拖，腰腹露肠，尚未断气，躺在地下愕然看着陈柯，陈柯用刀指着他，高声说道：“我乃玄德公帐下护卫，陈柯！来寻曲、桃两位夫人及大小姐！” 这话，在场诸人全都听到了。屋里亮了灯，桃儿扶着两脚发软的曲问兰走到了门口。端木凝蕊愕在当地，还没醒过神来。 总镖头借着火光，见真是陈捕头，刚想上前招呼，就见陈柯向着曲问兰跪下，以刀支地。十名死士也跟着跪下，陈柯说道：“拜见曲夫人、桃夫人、大小姐。” 十名死士同声说道：“主公麾下暗营卫，拜见曲夫人、桃夫人、大小姐！” 两行泪悄然而下，曲问兰身子微颤。相公当真做了主公，相公还念着她们。 桃儿也是喜极而泣，挽扶着曲问兰不停地叫着：“姑娘……姑娘……” 总镖头愕然，文帅当真雄霸一方了！ 端木凝蕊回过神来，这一惊一喜接踵而来，端木凝蕊也是心里发慌，收剑入鞘，扯了扯曲问兰衣袖，又指了指跪了一地的人。曲问兰忙抬袖拭面，说道：“诸位快请起。” 陈柯起身，用刀尖挑开带头人的面巾，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带头人呵呵地笑了，他活不久了，只是万没想到，这一次又败了，这是天不绝端木家呀！ 端木凝蕊几步到了跟前，盯着那人。陈柯依稀还能看出一年前她的眉眼，见她脸色，忙说道：“总镖头，劳烦火把近前。” 总镖头忙答应一声，叫过人来，接了火把，亲自举着走到跟前。如今不同了，文夫人不是以前的文夫人了，大小姐也不是以前的大小姐了。 端木凝蕊看得带头人眼神现出惊慌，别过脸去。端木凝蕊咬着牙，恶狠狠地问道：“你来杀我？鲜于叔叔让你来杀我？是鲜于叔叔向我端木家下的手？为什么！” 那人慌了，他不记得见过端木凝蕊，转回脸看着端木凝蕊，本已气息渐弱，因慌乱更是语不成句：“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我认得你！”端木凝蕊猛然抽出剑，陈柯连忙退后，这一剑横抽，差点划着他。 端木凝蕊眼中像要喷出火来，尖声说道：“我五岁那年，你陪着鲜于叔叔来过我家！” 带头人笑了，在生命走到末尾这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五岁，七年前，这孩子竟然还记得。真应了门主那句话：“这笔恶债，迟早是要还的。” “凝蕊……你长大了……” 带头人没了气息，然而这最后一句话，也算回答了端木凝蕊的问话。端木凝蕊茫然看着带头人的脸，眼泪流成了线…… 在场的莫不是走惯了江湖，如曲问兰和桃儿，也是心思伶俐之人。这一番对话，人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知交好友成了灭门的仇人，天下间，没有比这更难接受的事情了。 总镖头悄然带着镖局的人离开了。有暗营卫在这里，他们只须守住前宅便好了。而陈柯使了个眼色，十名暗营卫隐入了暗处。 “咣啷”一声，端木凝蕊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桃儿和曲问兰忙上前想要扶她，将到近前，端木凝蕊突然俯身拾起剑，狠狠地刺进带头人的心窝！虽然他已经死了，但这一剑似乎要把他的魂魄也刺死。 曲问兰和桃儿吓得同时一哆嗦。曲问兰轻声唤道：“凝蕊？” 端木凝蕊缓缓抽回剑，转回身看着曲问兰：“嫂嫂，由陈大哥保护你，等哑叔返来，我先回竺南。” “你不许去！”曲问兰上前一把搂住她，这丫头想去报仇，凭她一人，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端木凝蕊忙把剑丢开一边，桃儿也走了上来，说道：“你不能去，要报仇，让你文哥哥出兵！” 陈柯微微皱眉，哪能为私仇轻易出兵？况且主公占的是齐阳，离永安还远着呐！却听端木凝蕊说道：“文哥哥占着齐阳，离永安府很远，况且，不能为了私仇轻言出兵。兵是用来安民争天下的，不能用做江湖仇杀。” 陈柯暗自点头，这孩子，将来之成就，怕不会在主公之下，只可惜是个女孩儿。 曲问兰摇头：“反正不准你去！” 端木凝蕊仰着小脸儿看着曲问兰，笑了一下：“嫂嫂，我不会自己去报仇的。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我要留着这条命，亲手杀了鲜于氏全家！我是去给文哥哥送信。眼下中原还未开关，咱们拖家带口的不好走。我带门人先行，有陈大哥在这里，我也安心，我先去知会文哥哥，你们等哑叔回来后，开了关再回去。况且，咱们还有好多银两，那可是文哥哥的家底，不能留在中原，得想办法带回去。况且，我带走门人，这里的消耗也会少些。文哥哥有城，养我那些门人只是举手之劳。嫂嫂，放心吧。” 陈柯看着端木凝蕊，想起一句话：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大小姐这样的人，就会结识主公这样的人。这天下事，当真微妙。抱拳道：“曲夫人，大小姐所言有理。” 曲问兰也点头，抚着她的头发，说道：“你说得是，可你一个人……” 端木凝蕊看向陈柯：“陈大哥，借我两个人。” 陈柯抱拳：“不敢。请大小姐唤我陈柯，或是陈护卫。属下命两人护送大小姐及门人。” 转过天，端木凝蕊扮了男装，把脸颈以及手都抹黑，嫌自己太白，下手重了些，来见曲问兰时，惊了曲问兰一跳，随即哑然失笑。桃儿逗她：“奴的亲相公，家中是挖煤的？或是卖炭的？当真黑得俊俏！” 端木凝蕊嘟起嘴，靠在曲问兰身上撒娇道：“嫂嫂，你听桃儿姐说的，嫂嫂打她。” 曲问兰假意打了桃儿一下，笑道：“你这也抹得太黑了些吧？” 端木凝蕊答道：“此去山长水远，文哥哥现下身份不同早先。嫂嫂和桃儿姐他日返竺南时，万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以免招惹是非。” 曲问兰收了笑意，郑重点头道：“嫂嫂记下了，凝蕊，你务必多加小心！” 端木凝蕊点头道：“嫂嫂放心，有兵部的关凭，绝不会出岔子的。” 岳王接报常州攻陷，非但没有高兴，反而略有隐忧。岳王也怕顾子青诈降，只是为了让他与朝廷抗衡，从而为文玄德争取到养精蓄锐的时间。 岳王看向张子文。张子文拱手道：“岳王，如顾子青所说，臣以为，也当稍事修整，屯粮养兵，缓图天下。文玄德占据东边半壁江山，一不称王，二不用兵。迟早是心腹大患。岳王与朝廷拼杀，到得最后，却让文玄德坐收渔人之利，此事大不妙！” 岳王摇头：“孤等不得。孤之兵士，多有染了疫疾的。孤没有医圣。” 张子文说道：“岳王不必担忧，疫疾总会退的。只要将染疫之人隔绝，使无疫者不再染上，待染疫者死绝了，便也就无事了。” 岳王沉默，这话倒也没错。说道：“派人去探，先查朝廷动静再说。” 一直等不到岳王回讯，顾子青心知大事不好！岳王能揭竿举义，自也不是个庸才。必是轻取了常州，令岳王起了疑心。若是岳王安稳下来，不再攻城掠地，那朝廷就会得以喘息。虽不至去寻主公的麻烦，但这场仗会变得极为难打。三者互为牵制，只怕要耗上很多年！ 大家都屯粮养兵，再开战时，恐会尸骨如山，血流成河！竺南将会在这一场三足鼎立的大战中，彻底元气大伤！ 成亦子青，败亦子青。若因他顾子青一人，而招至生灵涂炭，顾子青百死难赎其罪！ 顾子青来找阮红云：“将军，时不我待！朝廷未向离勾府增兵，此为良机，稍纵即逝，将军当即刻点兵，夺下离勾府！” 阮红云站了起来，媚眼如丝，走到近前，抬左手轻按在他肩头，向他身后转去，吹气若兰：“先生……” 顾子青一怔，心想这姑娘怎么了？今日怎么…… 念头方转，猛然听到宝剑出鞘之音，阮红云的佩剑从后面架到了他颈边：“顾子青，你怕岳王固城而守，与朝廷和文玄德成鼎足之势，因此才来蛊惑于我，让我去夺离勾！离勾一下，朝廷势危，必将全军推进！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