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不能回去
图铃一惊，门主近一年来，性情的确极为暴虐，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处决弟子。但自己被派来监视俅能，哪里犯着门规了？ 图铃本来怕玉荷埋伏，但又想，既然是奉门主之命前来，有埋伏也必是门中弟子。大家武功相差不多，只要有三两人，自己想逃也没得逃。于是迈步进了院子，走向玉荷问道：“我犯了哪条门规？门主为何要杀我？又为何只杀我，不杀莫师妹？” 玉荷答道：“莫师姐已经死了。” 图铃一愣，她本来觉得事有蹊跷，便安排莫师妹回门去查问，不想却被玉荷截杀了！耳听玉荷说道：“现身吧。” 二十名暗营卫围住了两人，图铃环视一周，怒视着玉荷斥道：“原来是你背叛了门主！他们是什么人？” 玉荷微微一笑，说道：“下去问莫师姐吧。” 二十人挥刀扑上，这一次，玉荷不再寻找图铃的防守空位，而是退出战圈，专注地看这二十名暗营卫。这样的打法很鲜见，玉荷想找到阵法中的漏洞。 然而，二十人的威力，远大于十五人，图铃在阵中坚持的时间，比莫师姐要短得多。当图铃摇摇欲坠时，玉荷甚至还没有看清这二十人是如何换位的，居然能做到所有人都出过刀。 二十人围着一个人，想让每一个人都能挥出一刀，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这二十名暗营卫，却很轻易地做到了。 “他们是什么人？玉荷……同门一场，在我死前……告诉我。” 玉荷看着图铃，她的衣衫被血染红，垂死的目光中有着执拗。玉荷走上两步，浅浅一笑，答道：“我投了文王，他们是文王驾下秘卫。” 图铃笑了，目光中有了些异样，说道：“把俅师兄带走吧……” “斩首。”玉荷看着图铃，眼中的温情瞬间消失。 图铃微笑，闭上了眼睛。十夫长看了一眼玉荷，但还是上前挥刀，斩下了图铃的头颅。 玉荷浅浅一笑，解释道：“只有斩首，才能确保玉宵门的人真正死掉。如果将来你们要奉命杀我，记得一定要斩首。” 十夫长微微皱眉，没有搭话。 “跟我走吧，去找俅师兄。”玉荷说完便向院外走去。 两名十夫长对视一眼，一人伸手点了两名暗营卫，跟着玉荷走了。留下的十夫长带着余人回去藏身之地。 昨天玉荷回去后，便有五名暗营卫盯着传讯弟子，已然探知了俅能的所在。是以玉荷轻易地找到了俅能的居所。 一处简陋的小院，门关着。玉荷上前轻叩院门，片刻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应道：“大人今日在宫里当值，若是求医问药，明日再来。若是急症，申时后再来。” 玉荷退下门阶，看了一眼墙，十夫长伸手拦她，轻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玉荷回视他，同样轻声说道：“你就不怕这人也是玉宵门派来监视的？” 十夫长微微皱眉，玉荷说道：“此事必要办得机密，你也不想给文王惹出后患吧？宁错杀，勿放纵！” “不行！”十夫长沉着脸，说道：“接走俅老先生，玉宵门自然知道是文王所为。咱们杀那三人，无非是怕玉宵门听着信儿。眼下门里这位，是与不是倒不重要，只要不让他出来就行，咱们在这里守到俅老先生回来便是。” 玉荷似笑非笑地看着十夫长，十夫长说道：“我们是秘卫，不是杀手。况且即便是杀手，也不能随意杀人。玉荷姑娘，小人劝你一句，你若当真想跟随文王，要收收你这狠辣的性子！文王不喜欢。” 玉荷嘟了下嘴，不置可否。但却转了个身，坐在了门阶上。 申时末，一辆不大的厢车停在了巷子口，俅能下了车，穿着官服，走到门前时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玉荷，问道：“可是师妹吗？” 玉荷笑道：“俅师兄，我叫玉荷，在门中见过你一次。对了，你宅里的是什么人？” 俅能板着脸答道：“早已说过，是我雇来的老仆，我去当值时，家里留个人应门。怎么？门主连这样一个老迈之人都要担忧吗？” 玉荷看向十夫长，笑了一下，转回头对俅能说道：“我等了你一天了，进去说话吧。” 俅能也不答应，也不问，避开玉荷敲门道：“开门。” 门打开，一个五十岁开外的老人，半眯着眼睛说道：“大人回来了，今天有人来找，想必是看病的，也没搭个话就走了，估摸着不是什么急症。” 俅能答道：“知道了。烧壶水来，有客人。” “好。”老仆答应着，转身先进院儿去了。 俅能头也不回地说道：“进来吧，把门给我关好。” 四个人跟着俅能进到正房里，俅能也不让座，自己坐下后，便目光盯着桌面，问道：“门主又有什么安排？” 玉荷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笑道：“师兄，我投了文王，来接你去竺南。” 俅能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俅能对门主忠心不二。若无事，师妹便请离开吧。” 玉荷一怔，千算万算，把俅能给漏算了。完全没想过俅能不相信自己。正不知所措间，十夫长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帕，打开后里面是一封信。然后单膝跪在桌边，双手捧到俅能面前说道：“属下奉文王命，带来王贤妃，俅燕回之信物。请俅老先生过目。” 俅能这才眼中亮起光华，连忙接过锦帕和信。锦帕自是俅燕回之物，而那封信，便是他当初离开时的留书。俅能看向十夫长，眼中见泪，问道：“燕回做了王妃？” 十夫长答道：“是。而且王贤妃的身世也已查明，乃当朝长平王之妹，受天子加封，封号青川长公主。” “好……好。”俅能含泪带笑，微微点头，随即伸手来扶：“快起来。你们……都坐，都坐。” 玉荷心里一松，文王想得周到，却还是信不过她。不然这信物怎么会偷着给了十夫长。玉荷说道：“还坐什么呀？咱们走吧？” 俅能摇头，说道：“小师妹，我错怪你了。但我得跟你说，我不能走。门主的事你不知道，你既然投了文王，就好好地跟着文王。回去告诉文王，我不能离开京城。” “为什么？”玉荷不解，说道：“文王拥兵数万，还怕玉宵门吗？只要离了中原，门主再厉害，也是鞭长莫及。” 俅能摇头苦笑，向门外看了看。十夫长说道：“一人站门口，一人上屋顶。” 两名暗营卫抱拳而出。俅能这才轻声说道：“小师妹，宫里的万贵妃，是门主送进宫的。你猜皇后是怎么死的？你猜万贵妃的儿子是谁的？” 玉荷与十夫长都惊得目瞪口呆。俅能说道：“为何门主不杀我？因为要保着万贵妃和小皇子。皇帝命不久长了，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我若走了，将来门主能放过文王吗？别说文王，整个竺南国，能挡得住中原数十万大军吗？因我一人，而令生灵涂炭，俅某万死难赎！” “那……”玉荷脑子有点儿懵，门主竟然与万贵妃暗通，还生了儿子，还想让他的儿子当皇帝！想了想说道：“总不至于就为了你一人，就两国开战吧？” 俅能起身，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把火铳，放在桌上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玉荷拿起来看了看，放下后摇头。十夫长也摇头。俅能说道：“这叫‘火铳’，是一名工匠历时十余年，才打造出来的，是一种极厉害的杀人兵器，装上火药，放一颗铁珠，三百步之内，比强弩的伤害还要大！” 玉荷茫然地看着俅能，问道：“打一次上一次火药？” 俅能点头。玉荷笑道：“那有什么用？你上药的工夫，够我连发十二支镖了。” 俅能一笑，说道：“三百步，你发得再多，能打着人吗？再者说，一支火铳自然是没什么用，可要是整整一个万人的军队都拿着火铳呢？分成三拨儿或是四拨儿，轮着上药发射。你还笑得出来吗？” 玉荷没了笑意，惊恐地问道：“中原有这样的军队？” 俅能摇头道：“暂时还没有，这个东西还没有得到皇帝的认可，而且造价不菲，户部与兵部联名表陈，认为强弓硬弩足以，不必花更多的银子造这种东西。不过，一旦门主做了国师，定会组建这种军队的。” 玉荷微微蹙眉，问道：“那师兄跟我说这个火铳，用意何在？” 俅能说道：“你将这支火铳，连同火药和铁珠带回去，把这些利害说与文王知晓，让他早做防范，甚或召集能工巧匠，以此为基，打造火铳，组建火铳军。我想，如果文王有意为之，三五年之内，必将独占鳌头。” 玉荷微微嘟嘴，说道：“师兄说来说去，不就是说门主迟早会南攻竺南吗？既然如此，那师兄不如跟我回去吧，要不……我便做不成公主了。” 俅能一愣，随即明白定是文帅许了她公主名位，笑道：“我留在这里，门主便不会那么快南下，至少不会因我而提早南下。你不用担心，我手书一封，你带给文王，我替你求这公主名位。” “好呀！”玉荷拍手欢笑，实则她才不管俅能回不回去，只要她能做上公主便好了。 老仆提着壶进来，说道：“大人，水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