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风雨突变

    （55）

    许多年之后，高一还清楚地记得那一袭白色的身影。

    后来他经常想，人生中的很多事其实是有先兆的，只不过那件事没有发生时，我们往往忽视那些细节，当然也可能是我们不愿相信罢了。

    回到家里，爸爸mama已经吃过中午饭了，mama很是高兴。高一刚进屋，她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我昨天还跟你爸说呢，就怕你又去打工了。现在回来了，我的心啦，也落地了。快去洗洗，这天热得真要人命了。我和你爸刚吃过饭，你爸上山上去了。吃过没有？我给你做去！”

    洗过之后，高一喝了一杯茶，mama做的饭就熟了。那是面条，手工的。说实话，mama做的面条他最喜欢吃。那面擀得不硬也不软，吃起来口感正合适。他呼呼噜噜地吃起来，很快就碗底见天了。mama笑眯眯地说：“锅里还有呢！我给你盛吧！”说着就把碗拿走了，很快又盛了一碗过来。两碗面条下肚，高一感觉饱了，就站起身来把包里的东西清理一下。其他的东西他基本上都吃完了，卤牛rou还在。他拿出来递给mama，mama接过来说是留着夜晚吃。高一把书整理好，把屋子清理一下，就躺到床上去了。因为在火车上没睡好，他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爸爸已经从山上回来了，mama的饭也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他起来。他赶紧起来吃饭。mama把他带回来的牛rou用盘子装着放到桌上，爸爸见了很高兴，还喝了两杯酒。吃过饭就坐在院子里和爸爸、mama聊天。爸爸说大姐和二姐都出去打工了，两个外甥也带走了。前几天他们还来过信，说是几个人在外面都还好。这一段时间天气热，好长时间又没下过雨，地里、田里都干得很。mama说他们还寄了好多照片回来，说着就把照片拿出来给高一看。从照片上看，东东和洋洋都长大了。也许是还不习惯照相，两个人的神情都显得有点紧张。

    爸爸说：“他们在外边不管挣多少钱，只要能敷得住，不挨饿，就行。最起码能见见世面，比我和你妈在这大山里熬一辈子要强得多。”

    mama说：“我都习惯了，现在就是叫我出去，我怕我还住不惯呢！”

    三个人东拉西扯地，一直聊到夜深才睡下。

    因为大姐和二姐都走了，高一也不用到哪里去了，就在家里看看书，帮mama爸爸干干活，清闲得很。只是天气依然热得很，而且也没有要下雨的意思，旱情在逐渐加重。每天太阳要下山的时候，高一就帮mama挑水浇菜。持续的炎热和干旱让人着急，附近的好几个村子就有人为了水而争吵，甚至还动起了拳脚。爸爸也很着急，成天拿着老黄历在查看。

    “不对呀！今年是‘二龙治水，十日得辛，三人分丙’，年成不至于这样差呀？”爸爸焦急地嘀咕着。

    爸爸文化不高，但也能认识几个字，而且还能写些简单的书信。mama说爸爸年轻时还唱过戏，唱的还是旦角，扮相还很俊，把四里八方的小姑娘都给比下去了。高一听了觉得有点好笑，他实在想象不出爸爸扮旦角的模样。但看着爸爸那一张沧桑的脸，他又有点心酸。他知道，是无情的岁月和生活的艰辛剥蚀了爸爸那张年轻的面孔。

    因为正是水稻的抽穗期，持续的干旱让乡村两级的领导也很着急，他们纷纷走村串户，组织百姓抗旱保收。大大小小的水库都在开闸放水，人们都纷纷地把水往自己的田里引。有的村子连水井都干了，吃水还要跑到别的村子去挑。

    “今年的天气确实反常，连附近山上的竹子都干死了。再这样下去，菜园里的菜就剩不了多少了。”mama也有点着急。

    “我记得古书上说，大的天灾必有人祸！看来，今年恐怕不太平啦！”爸爸也在唠叨着。

    mama说：“从前发大旱还有人求雨，现在都不讲这一套了，这可怎么办？”

    爸爸说：“高一，现在不是说可以人工降雨吗？怎么不人工降雨哇？”

    高一笑着说：“这人工降雨也要有条件，最起码天上得有云彩。你看这天上一点云彩都没有，怎么降？”

    “那就这么干等着？那可怎么办啦？”mama有点害怕地说。

    “不怕！我不相信老天爷会让这么多人干死。古人说了，天无绝人之路。”爸爸最后说。

    但老天爷一时半会儿就是没有下雨的意思，而且还用更不寻常的天象吓唬人们。

    辛酉日，朔，日有食。

    那天早晨刚吃罢饭，太阳就渐渐地由圆形变得好像缺了一角，光线也变得暗了，最后仿佛成了一个圆形的烧饼。直到中午，太阳才恢复原状。人们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老年人说这是天狗吃太阳，过一会儿就好了。

    不太常见的日食让百姓有些惊恐，于是谣言日起。高一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尝试着给爸爸mama解释，可说了半天他们也不明白。但他的心中也有点不自在，因为他突然想起了那天他在梦中梦见张志云向他说的顺口溜：“辛酉日，戊辰时，风波起，日有食”。

    “难道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在心里嘀咕着。

    人们在恐慌和担忧中熬过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天气突变。那天早晨，微风渐渐地起来了，接着就有了云彩。很快就风云突变，仿佛是在一瞬间就狂风大作，乌云满天，紧接着就电闪雷鸣地。在骇人的闪电中，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那雨下得声势骇人，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天地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耳朵里只听得见哗哗啦啦的雨声。足足下了两个小时后便风停雨歇，太阳也出来了，天地间阳光明媚。人们走出家门，欢天喜地地叫喊着，持续的旱情终于得到缓解。

    “我说的吧，天无绝人之路哇！”爸爸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高兴地说着。

    接下来的日子，比过去那一段时间要凉快许多，高一的心情也好多了。看书复习的效率也提高了，小说也整理出来了。开学的日子也渐渐地近了，他开始清理自己的东西，做着开学的准备。由于临近开学，他有点想念他的同学了。当然，他也有点想念庄淑静了。

    一天夜里，他看完书就睡了。刚睡下，他就看见庄淑静了。她还穿着那件白色的长裙，默默地看着他，暖暖地笑着。他俩手牵着手走在校园里，漫步在小湖边，那湖水还微微地泛着清波，闪着粼粼的波光。突然，庄淑静就不见了，他四处寻找，最后他看到了叶小倩充满惊恐的脸。他心里一阵紧张，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他醒了，原来是一场梦，但心还在咚咚地跳。

    第二天早晨刚吃完饭，他正坐在堂屋里和爸爸聊天，就听见有人喊。他出去一看，来人是邮递员打扮。

    那人说：“谁叫高一呀？有电报！”

    高一答应着，那人拿出电报交给他，让他签完字后就走了。高一把电报单打开，只见五个简单的字：有急事速来。电报是叶小倩发来的。高一顿时就有点紧张，跟爸爸mama说清楚后，清理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匆匆忙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