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大义灭亲

    用力将那根细细的红蜡烛捏在手中，李志新远离了自己那已经变成了丧尸的妻子的位置，摸索着走到墙边，背靠墙壁，用那流血不止的左手，从自己上衣的口袋中，将火柴拿了出来。

    “擦”

    一点微弱的火光，便在李志新那满是冷汗的脸前亮了起来。

    看到这微弱的火光，躲在柴垛中的李长青，顿时松了一口气，狠狠地咽下一口唾沫，李长青抬手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就连此时，他父亲那手上的左手，都没有看见！

    将蜡烛再次点燃，李志新便将蜡烛插在地上，也顾不得刚刚为什么没有说话的程平，又从自己口袋中，掏出一块手帕，手嘴并用，开始包扎左手。

    直到现在，被吓的全身发软的李长青，这才发现，自己父亲，那白色的T恤上，竟然满是血迹。

    这一下，李长青更慌张了，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那样子，就像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一般。

    估计，只要是脚边的欧阳清水两人有一点小小的异动，他都会拔腿就跑！

    “爸，你的手，怎么了？”李长青走到了李志新的面前，一脸担忧急切的问道。

    “没什么，被你妈咬掉了手指！”一边说着，李志新还一边温柔地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不断挣扎的欧阳清水。

    现世报吧！

    在李志新的心中，有着这样的想法。他的女儿在临走之前，一再叮嘱他，要注意，要小心，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他呢？他的老伴儿呢？都没有当回事。甚至，他老伴儿还以为女儿的精神出了问题。

    不过，别说他老伴儿这样认为，他何尝又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他不愿意让女儿担心罢了。

    结果呢？女儿一语成谶，后悔么？

    李志新真的很后悔，可是，后悔有用么？

    其实，李志新早就明白，变成了这样的行尸走rou，绝对是无药可救。否则，以他女儿那般的细心，又怎么会不把治疗的方法，写下来？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老伴儿就这么走了，原本，就应该入土为安，可是，正是因为他的决定，让老伴儿死也不得安宁！

    还连累了王老弟！

    他和老伴儿都走了，自己这个懦弱的儿子，该怎么活下去啊？

    想到这个问题，李志新一脸担忧的看着蹲在自己面前，一脸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李长青。

    李长青已经被李志新的回答震惊了，就像是晴天中的一道霹雳，将他劈的分不清方向，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长青！”看着失魂落魄的李长青，李志新轻声呼唤道。

    他已经想好了办法，想到了该怎么让他这个被宠坏了小儿子，在这个黑暗的时代活下去。

    恶疾当用猛药医！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儿子活下去吧！

    “长青！”又是一声呼唤。

    可惜的是，此时的李长青，已经陷入了恐慌的幻境之中。

    怎么办？怎么办？

    妈已经走了，现在，爸也要变成行尸走rou，jiejie又不在身边，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平时，在这个家庭中，他根本不需要面对这样的情况。上有他的父亲顶着，下还有他的jiejie，这个女强人级别的女神！

    他，只需要做一个富二代，败家子儿就行了。

    现在，麻烦了……

    两声呼唤，都没能叫醒愣神的李长青，李志新老眼泛泪，挣扎着站了起来，不去理会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眼前发黑现象，缓缓走到了躺在地上，头破血流的程平身边。

    将压在程平身上断裂的横梁搬开，这才仔细的借着昏黄的烛光，检查程平受伤的情况。

    虽然，他只是一个教书先生，但是，一些基本的急救措施，他还是懂的不少的。更何况，年轻的时候，他可是下乡的那群知识分子之一！

    一番检查之后，李志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问题不大，除了伤口有些长之外，并无大碍。

    或许，会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不过，并无性命之忧！

    轻轻将程平从地上扶了起来，靠在墙上，李志新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直接脱掉身上的T恤，将程平的伤口轻轻的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些，李志新才从柴房中，找到王志国平时用来劈柴的斧头，拎在了手中，走到了依然在发愣的李长青的面前，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斧头，然后抬起手臂，张开右手五指，用尽全力，对着李长青那张帅气的脸蛋，毫不犹豫的扇了下去！

    “啪！”

    一声巨响，李长青一头就栽在一边的地上，在那昏黄的烛火下，都能看见，李长青的左脸，迅速鼓起了一个红色五指印！

    “爸，你干嘛打我？”一时间，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嗡直响的李长青，一脸疑惑的抬起头，看着李志新。

    很显然，他是彻底的懵了。李志新的一巴掌，把他抽成了短暂性失忆，连他老爸被丧尸咬了都忘记了。

    “醒了？”李志新眼神平静的看着面前一脸疑惑的李长青，轻声说道：“拿着这把斧头，去劈开你老妈的颅骨！”

    “啊？”五雷轰顶，外焦内嫩，李长青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不相信的看着李志新，再次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拿着这把斧头，劈开你老妈，我妻子欧阳清水的颅骨！”李志新一字一顿，斩金截铁的说道。

    “为什么？”李长青还是没有完全回过神，下意识的问道。

    “李长青啊李长青！”这时，李志新真的是恨透了自己，为什么会教育出这样的一个儿子，真是愧对他将近三十多年的教师生涯！

    “是时候，你该承当责任了！”原本，李志新很想指着李长青的鼻子，破口大骂，可是，转念一想，这能怪他的儿子吗？

    就像是一副漫画上画的，第一幅，一对父母，亲手用剪刀剪掉了孩子的翅膀，在这副画下，有一行字：当初，是你们剪掉了我的翅膀！

    而第二幅，却是这对父母，指着无垠的天空，让自己的孩子自由的去飞翔，画下，同样有着一行字：现在，你们却要我飞翔！

    李志新现在觉得，他自己，还有欧阳清水，就是那对剪掉自己孩子翅膀的父母，现在，却是要逼着没有翅膀的儿子去飞翔！

    后悔么？

    可是，后悔有用么？

    “长青，”李志新的脸上，一行老泪，竟是忍不住的滑落脸庞，颤抖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抚摸着李长青那已经肿起来的左脸，哽咽着说道：“儿子，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是，现在，儿子，你该坚强起来了，就算没有我们，你也要好好活下去，用力的活下去！”

    “直到找到你jiejie，告诉他，爸爸对不起她，辜负她的期望了！”

    “孩子，拿起斧头，”李志新将放在地上的斧头，拿了起来，放进了李长青的怀里，说道：“给你母亲一个痛快，还他一个安宁！”

    “你是一个男人，站起来，睁大眼睛看清楚，看清楚这一切！”

    “不，不，不……不要！”李长青总算是完全回过了神，拼命的摇着头，猛地将斧头从自己的怀里丢了出去，连滚带爬的来到墙角，躲在了阴影里面，双手拼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喃喃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再次捡起斧头，李志新慢慢的走到了李长青的面前，再次蹲下身，将李长青轻轻的抱在了怀里，下巴轻触着李长青的额头，轻声安慰道：“孩子，我知道，这一切，太难为你了！可是，想要活下去，你必须要做！”

    “这是父亲第一次求你，答应我！”

    扶起李长青的脸，李志新平静地的看着李长青那躲躲闪闪的双眼，再次说道：“想想，好好想一想，你母亲走了，我也要走了，难道，你也要跟着我们一起走，留下你jiejie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个黑暗的末世吗？”

    “为了你jiejie，为了我，为了你那死也不得安宁的母亲，孩子，振作起来，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李志新的心里，开始着急起来，因为，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全身，正在逐步的失去感觉，逐渐变得麻木起来。

    他知道，这就是王老弟曾经经历过的感受。只是，那个汉子，一开始并没有当一回事儿罢了！

    他更知道，这意味着，他正在一步步变成和他妻子，和王老弟一样的丧尸！

    必须要快，必须要让他的儿子，及时的坚强起来，他不想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变成行尸走rou！

    “我知道，你能做到的！”再次说出这样的话，李志新将斧头再一次放进傻愣愣看着他的李长青手中。

    “不要再想了，我不会怪你，而你母亲，更不会怪你的！”李志新开始摇摇欲坠，仿佛，他已经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了。

    只是，他心中还有无数的放不下，放不下这个儿子，放不下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儿，更放不下他女儿让他做的事情！

    我这无数的放不下，在这一刻，在他的心中，拧成了一股执念，成为他一直不肯倒下的原因。

    “快，孩子，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病毒发作的速度有多快？在李青羽留下的笔记本中，最慢的，半个小时左右，这是指健康的成年人而言。而对于老人，小孩，这个时间，将会直接减半！甚至更少。

    所以，在说完这一句，李志新再也站不住了，一头栽进了傻愣愣地坐在地上的李长青的怀里。

    李长青浑身一颤，直接将手中的斧头丢在了一边，抱着自己父亲的脸，连连呼唤，“爸，爸，你怎么了？”

    “爸，爸，你醒醒啊，醒醒啊！”

    “爸……”

    很快，就在李长青涕泪横流，摇晃这李志新的头的时候，李志新的整个身体，竟是在这一刻，如同癫痫病人发作，不断的颤抖，肌rou不断的收缩，白眼连翻，就连呼吸，都因为呼吸肌痉挛，变得一吭一吭……

    已经见识过两次的李长青，心如死灰。

    他知道，他的父亲，马上就要变成丧尸了！

    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姐，姐，你在哪里啊？”不断哭诉的李长青，忍不住仰头，声嘶力竭的呼喊道，“姐，你到底在哪里？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要怎么做？”

    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哭喊，如同杜鹃喋血。

    “吼！”

    猛然间，躺在李长青怀里的李志新，竟是在这个时候，猛地睁开已经变成了白内障患者的双眼，张口就是一声怒吼。

    而李长青，也在瞬间反应了过来，在这一刻，竟是毫不犹豫的用右手手臂，用力箍住了李志新的脖子，而他的左手，却是放在了李志新的额头，双手成交错之势。双腿，就像是一把铁锁，缩在了李志新的腰部，让其动弹不得！

    “爸，对不起！”

    脸上还带着清晰的掌印的李长青，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不去管哪怕是被自己牢牢控制住，依然不断挣扎的李志新，轻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爸，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在下面，好好的！百年之后，儿子再去尽孝！”

    “也许，用不到百年！”

    “一路——走好！”

    “卡擦”一声，李志新的脖颈，就被李长青扭断，而李志新脖子以下的身体部分，一哆嗦，没有动静，可是，他的下巴，却还是不断的开合。

    轻轻放下李志新的上半身，李长青捡起一边的斧头，拎在手中，慢慢走到了李志新的身边，静静地看着，睁着白眼，看着他，张开嘴巴，想要吼叫，却吼不出声的李志新。

    猛然间，李长青双眼之中，充满了暴戾的气息，双手握住斧柄。对着李志新的额头，就劈了下来。

    “呲，砰”

    于是，李长青的脑袋，便被一斧头，给直接劈成了两半，鲜血飞溅而出，甚至有几滴，都溅到了李长青的脸上。

    面无表情的抽出斧子，李长青又走到了躺在地上的欧阳清水面前，毫不犹豫的抬起斧头，又是一记直劈……

    第二天早上，在王云老家后面的竹林中，一宿没睡的李长青，拿着一把铁锹，正在挖坑。

    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了，在他的身边，已经挖好了一个坑。他现在挖的，却是第二个。

    相对于第一个坑，这个坑，要明显大得多。

    在坑的旁边，还用白色床单盖着三具尸体。这三具尸体，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

    就在李长青快将第二个坑挖好的时候，一个头上扎着绷带的农家妇女，踉踉跄跄的走到竹林中。

    当看到正在不断将土从坑里面挖出来的李长青，程平很想张嘴问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是，话到嘴边，她却是问不出来。

    尤其是看到那边躺着不动的三具尸体。

    程平是一个善良的农家妇女，不喜争斗，平时，和邻里之间，都是能让就让，很好相处。

    她当然知道，他丈夫的死，怪不得这一家人。只是当时，被悲伤冲昏了头脑罢了。

    但是现在呢，那三具尸体里面，还有两具是谁？这还用的着说吗？肯定是那个正在挖坟坑的孩子的父母。

    他们怎么死的？

    这还用的着说吗？昨天晚上，她晕了过去，到今天早上才醒，很明显，昨天晚上肯定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阿姨！”终于将第二个坑挖好的李长青，从坑里爬了出来，看着程平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说道：“你没事吧？”

    那个笑容，酸楚，愤恨，无奈，彷徨，各种情绪，应有尽有。

    程平一看到那个笑容，都觉得心里发酸，想要流眼泪。尤其是看到眼前这个坚强的孩子，就想到了她的儿子王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他的儿子，也和眼前的这个孩子一样……

    “没事没事！”程平连忙摇头，将眼中的怜悯之色甩出去，走到了李长青的身边，说道：“孩子，只是苦了你了！”

    “我也没事！”李长青先是将头扭到一边，不着声色的擦去脸上的泪水，随后，转过头，对着程平再次露出一个微笑，道：“阿姨，帮我个忙，好不好？”

    “好，好！”程平点了点头，和李长青一起，将包裹好的三具尸体，分别放进了两个坑中，然后埋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原本幽静的竹林中，便多出了两个新坟，两个木质墓碑。

    跪在坟前，李长青静静地将黄表纸放进了火盆中，对着同样跪在一边的程平说道：“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找到王云的！”

    最重要的，我想要找到jiejie，当面问她，到底是什么事情，比起一家人的生死还要重要！

    这才是李长青心中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