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口护袁氏,炎火簇拥起
兰君慢慢抬起了头,轻声问道:”欧,欧兄,我想问问,之前你轻功逃走的时候,为什么也一顺把我带走了?“ 欧觥池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有些无言以对,遂顺着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道:”因为你留在那里迟早会被袁哲敏欺负,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啊。“ 兰君的目光中突然流露出一种他自己平时都很少有的感激神色,欧觥池看那清澈的大眼睛里包含着情感,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他眼珠转了几转,忽然问道:“你说,牙卿大人走了之后为什么不回来啊?” 兰君恍惚片刻,也同样问道:“是啊,他身为东家怎么能够扔下大伙不管呢?” 欧觥池看他的眼神里,慢慢已有了想法,道:“我知道你心里已有答案,快说来听听。” 兰君摇了摇头,道:“这回我是真不想说了,因为矛头还是指向袁哲敏,我说了之后,只怕你又会用什么方式反驳我呢。” 欧觥池急忙道:“好好好,这回我绝对不跟你唱反调,我只听着。” 兰君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他。 欧觥池道:“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帮助牙卿大人,现今出现了那么多怪事儿,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 兰君道:“我知道,不过我这个假设要是成立的话,那发生的这一切就真的太恐怖了。” 欧觥池道:“且说来听听。” 兰君道:“有可能文巨吴和王烈他们一开始就跟袁哲敏串通一气了,他们有可能都是一伙儿的,这些人装的喝醉令牙卿大人扶他们下去休息,在途中却暗下杀手,或许没有那么绝对,但也有可能他们制服住了牙卿大人,让他没法子再回来。” 欧觥池一听提到了牙卿大人的安危,一下子严肃认真起来,再听到有可能被下了黑手,整个人的全部毛孔都紧张得皱缩起来。 他把自己内心的担忧脱口而出:“你这回说的有道理啊,如果袁哲敏真想对牙卿大人下手的话,在宴会之上强手众多,公然动手极不明智,所以一方面让牙卿大人离席离开众人保护,另一方面再折断他们的兵刃,众人被缴了械,事后也难以营救牙卿大人。” 兰君不免激动地拍了下手,道:“是啊,之前怎么也说不出来袁哲敏这样做的动机,但如果他的动机是伤害牙卿大人的话,那就说的通了。不过。”说着他以有些同情的目光看向欧觥池。欧觥池道:“不过什么?”兰君道:“不过你的朋友姬洪铁可能就是帮凶了。” 欧觥池思忖片刻,回忆起当时宴会上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道:“不是的,姬洪铁不是跟牙卿大人一起走的,他在之前就因为喝醉了酒,怕在宴会上失态先行离开了。当时跟着牙卿大人一起走的,是吴和范晴和文巨,而且我记得很清楚,文巨一直跟在牙卿大人身后,以他那么大块头,从背后制住牙卿大人易如反掌。” 兰君点了点头,道:“那袁哲敏在齐国境内,做出了不利于齐国上卿的事情,他这样害牙卿大人,为的是什么啊。”语句中的“上”字明显加重了语气。 欧觥池此时担忧牙卿安危,苦笑道:“那理由可多了,放眼天下,牙卿大人的敌人还少吗?很多人嫉妒他的权势,很多人贪图他的钱财,还有人觊觎着他收藏的珍宝,但更多的人是为了国家的权谋。” 兰君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意思?” 欧觥池严肃道:“袁哲敏是齐国的相剑师,而大家都知道,吴王夫差酷爱收藏绝世宝剑,他有可能是受了吴王命令,为了‘王剑’来到此处,而这几年虽然各大国看上去风调雨顺,国家太平,但其实暗流涌动,每个诸侯都不安好心,想要杀害竞争诸侯国的权臣,甚至是君王,搅乱敌对国的内政,从而有机会趁虚而入。这也是为什么游侠刺客那么受尊崇的原因。” 兰君不禁佩服,道:“没想到分析起天下大事,你还挺有一套的。” 欧觥池微微一笑,道:“所以说,不管是为财为权,袁哲敏都有可能威胁到牙卿大人,不过这也只是可能。” 兰君欲待再问,突然欧觥池身子一倒,往地上摔去,兰君眼疾手快,赶紧扶正了他的身子,道:“怎么了?”欧觥池苦笑一声,道:“这软筋散实在厉害,我现在已经完全没力气了。” 兰君急道:“你之前为何不说?” 欧觥池道:“我说了呀,我说了‘我的时间不多了’好不好。”兰君不再多与他争辩,背起欧觥池,往宴会之所跳了下去。 没想到江兰君轻功甚好,背着一个人还能做到下落的四平八稳,而且速度是有急有缓,不禁让欧觥池贴耳赞道:“好功夫。”此时兰君似乎又恢复到了平时孤言寡语的状态,并未作答。 待落到平地上之后,欧觥池道:“等等,让我看一下。” 此时在这个日头有渐渐下降趋势的晌午,在日光的照耀下,场地里除了瓯江二人,剩下的人已全部消失,但是在地上的残兵断刃却没有清理规整,欧觥池看到,从剑柄之上闪动着一线白光,流通整个剑脊,达到剑尖,又撇过一点剧烈的光芒。这柄剑只是折断了剑柄,而其他的剑呢?要么没了剑尖,要么一分为二,这场景画面,实是叫一个铸剑师的心中悲不自胜。 欧觥池道:“江兄,背我向左去看看。”兰君遂背着他到了左边的断剑冢,将他慢慢放在了地上,搀着他慢慢的移步,以让他看清楚所有的断剑,二人其实都明白,断的不仅是剑,更是铸造者的心。可兰君却不知道,他现在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欧觥池发现地上有两截断剑,如水泥一般的灰色,又有些许铁锈的颜色混入其中,欧觥池看到这两截剑,顿时怒不可遏,愤怒的骂道:“这孙子,果然是不折不扣的王八蛋。“江兰君虽然不知所言,但明显感受到背上中了软筋散的欧觥池身子猛地一阵,语气中也透着极其的残暴凶狠,显是怒的不轻,想要马上就跟袁哲敏拼命似的。 兰君不敢直接问怎么回事,怕触了霉头,只是轻声道:”别生气了,中了软筋散要好好休息。“ 欧觥池却道:”你可知你脚下的断剑归属于谁?“
兰君问道:”属于谁?“ 欧觥池身子又是几颤,道:“这是柳铎星的剑。”他愤怒地不住吞咽,“这柄剑是他五年的心血。整整五年啊。人们总说十年磨一剑,但谁又能做到每天周而复始地做着同一件事儿呢?不说熔炼,淬火他进行的艰难辛苦,就是那个使剑成形的剑范他也花了漫长的时间打造。没有人真正知道他作为一名铸匠的艰辛,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天赋并不高的他要一直坚持这个行业,只有我知道,因为他过世的父亲曾是一名优秀的铸剑师啊。”欧觥池几度哽咽,愣是强忍着让眼泪留在了眼眶里。 兰君听他说的激动,也不知说什么才好,问道:“这柄剑叫什么名字?” 欧觥池道:“木铎剑。” 兰君道:“木铎,那不是一种乐器吗?” 欧觥池平复下来,道:“是啊,那天天降大雨,我和他在剑炉旁看着这柄剑的出世,虽然他自始至终坚持不让我帮忙,但那天天气突变,雨下地太突然也太大,我帮助他完成了最后的修治,把剑刃磨的再薄一些,把剑身矫得再正一些。当这柄剑从铸台上拿起时,熊熊的大火让雨水畏惧,剑尖的微茫引得天空拨云见日,雨停日现。”欧觥池说着就不由想起了那天的场景,“柳铎星跟我说,‘欧兄,这柄剑的出世有你的功劳,你给他取个名字吧。由你这个名匠取名,这柄剑一定能够升值不少的。’我见他平时最喜奏乐,这剑的颜色又与木铎相似,在他的名字中又有个铎字,就取名为木铎剑。”这一番经历在兰君看来,不仅有着多年陪伴,默默关注的友谊,也有着作为一个铸匠崇高的荣誉感。 谁说那些在路旁为侠客打铁的铸匠是被人瞧不起的?若连自己都鄙视自己的职业,自己都对自己的工作不自信,谁又能尊敬你呢? 像欧觥池和柳铎星这样的铸匠,在兰君眼里,可堪称艺术家了。 欧觥池看着当年由自己命名的木铎剑断裂当场,回想起柳铎星在宴会之上那不畏仇强,极具正义感的言辞,还有自己那颇显懦弱的逃跑。有些自惭形秽,更多的却是内疚。 他深知在柳铎星的那番言语背后,是想请自己出手相助的,可他却一个旱地拔葱逃跑了,不仅不管不顾那些受苦的群雄,也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兄弟。他能够想象到当柳铎星看到自己消失于场的那种失落失望的心情,能够想象到柳铎星的表情,那该是多么的惊讶与惶恐。 欧觥池也能够明白当一个人满心期待地等待着希望降临却发现都是无稽之谈之时的那种心情,他也没想到当时二十多人的围攻还是没能奈何得了袁哲敏。 总之,他彻彻底底地辜负了柳铎星的信任,自己的兄弟把赌注全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奋力一搏,却没想到手中的牌是根本无用的。 欧觥池既伤心,又内疚,却又满是无可奈何。半晌爆出一句话:“走,找袁哲敏那厮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