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狭路相逢豹
五更天。江畔。 洪菊花接着逆江岸沿,全神寻觅女儿。只有凄凉的江水不停地“浪舔岸边”。一直没有自己需要找的人和物;心中不由得阵阵发寒。火把慢慢燃尽了。 漆黑的云天变成了铅板色。混浊的天地,朦朦胧胧泛起了发霉似的白灰。 显然,地球已经旋转到东方凌晨的卯时。华堂人指这时是:“老天到了麻糊糊亮的时候”——黎明了。 洪菊花举目一看,已经到了石缝沟边沿。心声:“这里是河床与武圣宫山岭垂直交界地段,平时江风不停,土壤干燥,荒坡秃岭。沿岸巨石乱立。岸上石子盖满地面。没有树草,没有生机。虽然到了卯时,竟然听不见一声鸟叫,看不到一个兽跡,当真是‘不茅之地’。但却是华堂通往亿家村、金谷镇地区的绝境。是土匪、强盗经常出没的所在。” “啊!经痛又起来了,但要狠劲挺住。任其痛吧!我现在手无寸铁,却带着往铁梁中坝镇兑换银元的巨额银票,切不可大意。在黑暗天地的险恶行程中,随时都要作好准备,跟各种敌人决战……” 想起拼搏,这才注意到:“啊!头发散披着,有碍施展武功。” 十指为梳,梳几下、挽几下,打一个结,不到一分钟,就成了较为壮观优美的“堆云式”发型—— 这是她研究创作的独特发式,在练武时常用,属于相当考究的“速成发式”:没有任何装饰物,自自然然如天设地造,却既有中国古代发型韵味,又有现代欧式风采,而且老中青皆宜;特别显示出女性的艺术娇美和勇往直前的阳刚气质,还不影响施展武功或其它活动。因而竟被美容大师们赞许和推广。 . 来到路旁山崖下。这里是远近有名的“一碗水”,看着徐徐滴在小石凼的清澈岩泉——过路人都喜欢喝的矿泉。感到很口渴,喝了几口。发现旁边地上有“元胡草”。暗道: “它的扁球形‘小粒块茎’味苦,用‘酸醋刨制’,能医治经痛,腹痛,跌打伤肿痛等。现在生吃试试吧!”拔了十来粒,在一碗水里洗净,生嚼,咽下。心中说:“虽然不知效果,也要诚谢天地。” . 又走了一阵子,天亮了。洪菊花走到“石缝沱”旁边、地上尽是石子的江岸。 忽见前方五、六十步远、一片巨石耸立之前的水边,有一个男人(独飞豹),赤条条浑身裸体;手拿一条土黄色洗澡帕,直到江边(可能要洗澡)。 洪菊花不禁停步,打算绕开那人前行。 几乎同时,独飞豹听见踩石子声,也发觉了她。顿时一愣,手拿着洗澡帕,不动,过了片刻。转身将洗澡帕丢在岸边。快速拿岸石上的黄色内裤穿上。边缢紧裤腰,边快步走来。伸手就要拉洪菊花。同时低声:“跟我走。” 洪菊花见他“宽鼻”“大像”的门字脸,被太阳晒得油黑发光,盛着惊奇犹喜的激情;一具魁梧、健壮的身躯,显示着猛虎一般的力量,是典型的彪形大汉。身上有汗,散发一种发酸的气味。洪菊花差一点就要发呕。不禁暗道: “看他的表情,显然是把我当成熟人了。我具有中华女性的洁身自爱品行,从来不让自己身体,被非丈夫的男性接触。也不愿再嗅着他身上的酸气。”退了几步,不让他拉着;同时说:“素未身平,为何跟你走?” 独飞豹向背后方向一指,神色关注地低声:“那些大石丛中,藏得有‘棒老二’(土匪)。俗话说:半年当土匪,母猪也极美。美女遇到他们就要遭殃。你长得这样美貌,要是被他们看见,免不了要被整死……” 洪菊花:“唔!”不禁心声:“民间说:‘当土匪三年,老母猪当貂婵。’那么你呢?在土匪窝里,未必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是正人君子?” 独飞豹接着说:“看您:衣裳、裤子都被撕烂了……” 洪菊花:“这……” 独飞豹:“饿狼口地区最近有一大群狼。据说‘狼不吃女人rou’。您是刚从‘狼窝’里逃出来的吧?” 洪菊花摇了摇头,暗道:“谬说‘狼不吃女人rou’!它们捕到了人,无论男女,照吃不误……” 独飞豹见她不做声,催促说:“快同我走哇!” 洪菊花心声:“我在这条路上,通行经商,曾跟不少土匪、绑匪、人贩子激战过,教训了他们。未必这帮土匪例外?还没领会我的绝招?不过,我不可大意,还是小心为妙。”说: “请问壮士:你见到红白漂浮物,或是江水冲人到岸边吗?” 独飞豹迫不及待地催促:“没有。快同我走哇!” 洪菊花站着不动,手势大石丛,问:“棒老二的首领是谁?” 独飞豹更降低声音:“听说是赫赫有名的大色狼鳌龙霸王。那家伙见了美人,就要强行‘非礼’。我是被他手下,抓来当伙夫的。” 洪菊花:“哦!那你……要带我去哪里?”心声:“看着他那健壮的身架,表情甚是沉着,说话也并不慌乱,我就觉得其言有虚。” 独飞豹手势洪菊花右后侧的“石缝沟”,近乎说悄悄话:“从那沟里绕过去,里面有一条‘毛狗路’,可以登上悬崖。我带您一起逃走。” 洪菊花:“这……”不禁暗道:“你既然被抓来当伙夫,岂有说逃就逃之理?何况,你早不逃,迟不逃,偏偏见到我才逃;这其中岂不有诈?”但无意中看他一幅老实、诚恳模样,也就不想多说。欲表白自己身份,随口问:“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独飞豹顿时喜形于色,并急忙躬身连连说:“知道知道……” 洪菊花表现出将师风度,从容不迫:“那,你去叫鳌龙霸来见我。鳌龙霸是武圣宫地区的二王。我叫他放你走好了。” 独飞豹:“不忙!少奶奶您听我:我叫独飞豹,人称我独豹子。” 洪菊花:“哦!”同时想起娄八鹰和风雅侠说的话。 独飞豹:“我投在南梁当大娃子没多久,少奶奶离开南梁。当时在前府大门前,您久久回顾南梁府。我肃然起敬地敬仰您,印象极深刻,所以认识少奶奶。” 洪菊花:“看来,你不敢去叫匪首,只好我去了……”说着就要举步。 独飞豹伸手一拦:“少奶奶!我还有话告诉您:自从听说您被无辜休掉之后,我和南梁所有的大娃子,都抱不平。” 洪菊花有如西风过耳。 独飞豹:“我当上四管家以来,就有机会,几次极力劝说老爷:招您回府。我说:少奶奶您是人杰全才,最有防卫、治府的才能。养神仙也几次对老爷说:第三次仍然没有生儿,是因为南梁事先有休她的意图;眼下该有此劫,这是天命,不能怪罪她。就是说,与少奶奶您一点关系也没有。” 洪菊花想起独飞豹动手打风雅侠,反被风雅侠收拾的事。说:“既然是白虎星,怎么不能怪?凡是对女人居心不良的人,遇到我或者风雅侠,都要倒霉!” 独飞豹:“少奶奶是说怄气话。老爷经我们劝,早就回心转意了。几次派人,去请少奶奶回府。先是他们找不着地址,后来打听到:少奶奶你久不在家,而是出国做生意去了。我已经两次在巧城镇‘娄氏饭庄’,见到了风雅侠,请她告诉少奶奶:‘老爷请少奶奶回南梁’。但是风雅侠,她根本不理睬我。不料在此迎接到少奶奶,真是‘无巧不成书’,太有机缘了……”
洪菊花心平气和说:“独壮士,你不要再白费口舌了。我坦诚地告诉你: 第一、我已经不是南梁人。所以,你和什么养神仙,对我所谓‘关心和说情’;即使娄阿甲同意亡羊补牢,或者他亲自来求我,也是多余的了……” 独飞豹躬身弯着腰,装出一幅奴颜婢膝,百般讨好和十分依顺的脸嘴,极力低声下气说:“不!不!是奴才我该做的……” 洪菊花:“第二、我打从内心深处,就看不起他家南梁。若不是当初在欧洲经人介绍:与娄宏发认识,在教堂举行了婚礼,形成了那段恋情;我早就该提出离婚了。好在他们知趣,主动休了我。我得到了解脱,谢天谢地。诚心欢呼:阿弥陀佛!” 独飞豹猜测地低声:“少奶奶,您还是在说怄气话呀……” 洪菊花:“不是的!我确实是真诚地说心里话:不会再去那不是人类生活的南梁地狱受罪了……” 独飞豹:“是吗?” 洪菊花:“你看我现在:无任何人管制和非难;也用不着非给哪家‘生儿’不可;全是自我做主,独来独往,多么自由自在。已经自由翱翔的雄鹰,不会再回鸟笼受桎梏。你叫他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独飞豹听出洪菊花态度柔和,语意坚决,是说的真心话。便想再劝一劝。心中说:“若是再劝不行,就动手掐死她!姐夫和人们把她说得神乎其神;但是在我看来,她若是武功盖世,就不会残败凋零成这个样子。” 洪菊花接着说:“第三、昨天,龙王庙渡口翻船,我和我的三女儿,也在其中。” 独飞豹:“呵?” 洪菊花:“我沿江搜寻,快到鳌龙口了,也没有找着女儿。我特别悲痛……” 独飞豹:“哦!” 洪菊花:“其实,是娄家不把妇女当人!我再怎么悲痛,也无用了。” 独飞豹:“也是,人死如灯灭。再伤心也无用。” 洪菊花:“我那二女,出家当了尼姑,四大皆空;与南梁再无关系。我那大女,人们说:‘女生外向’,她也有依托,是她姑妈(冯宝珍)的掌上明珠。所以,我对南梁,再也没有任何牵肠挂肚的事了。” 独飞豹心声:“岂能由你!” 洪菊花:“就请你独壮士,代我向大、小娃子们,向冯宝琴、奶妈、护卫、义女们,以及与我有感情的人们,道个‘永别’就是。” 独飞豹保持沉默。 洪菊花:“从今往后,南梁与我,就是‘大滩,大山,各不相干’。” 独飞豹忽然想起养仕宦“要利用她”的策略,道:“可是,大、小娃子,尤其是冯宝琴,以及您的义女鹰姑娘们,都盼望少奶奶您重返南梁。都说:少奶奶您最仁慈,最宽厚,最优待奴才们。盼望您回南梁:继续执行你制定的制度和改革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