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约定
在关雎幽怨的目光中，林星洛终于还是乘坐地铁前往市中区去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抢修，地铁已经恢复了运营，由于是周末的缘故，地铁上全是穿着便服的学生。 林星洛今天穿的是件黑色的休闲式西服，搭配蓝色条纹领带。 这样的装束令他很不自然，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普通的便装即刻。 事实上除了工作装以外，他也没几件可供选择的衣服。 但一大清早的花影就找上门来，不由分说就塞给他一套衣物，并且笑眯眯的说，既然是去约会，那穿得不正式一点，怎么能行呢？ 他实在拗不过她，只能任由她折腾，临出门前关雎直惊叹，噢，骆驼，今天你有哥五分之一的风采了！ 林星洛苦笑连连，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7点40分，离他跟乔安娜她们约定的时间还差20分钟。 他们约定的地点是在彩云街的一座购物商场门口。 根据乔安娜发送给他的消息，她们两个昨天晚上就离开了学院岛，去了乔安娜家，所以并没有跟他乘坐同一趟地铁。 “希望这个时候她们还没到吧。”林星洛有些无奈。 如果第一次约会就迟到的话，那就实在是太糟糕了。 好在他还不是那么倒霉。 他抵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刚好7点55分。 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5分钟。 在这里也并没有看到乔安娜和陈渔两人的身影。 林星洛百无聊赖的坐在四周，在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LXIB南云分部的大楼。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监护人是这家公司的独董，并且将董事权限分享给了他。 这也就有了萧媚为他做事的这一幕。 但他总觉得那个妩媚动人的女人言行举止有些异样的地方，他和这家公司的渊源，只存在他的监护人在此担任高管的层面上？ 他摇了摇头，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林先生，很抱歉，让你久等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林星洛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循声看去，陈渔咬着嘴唇从人群中走出。 今天的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她的头发放了下来，经过精心梳理之余还系上了一个蝴蝶结，清纯可人之余，显得更加的甜美。 “你一个人吗？乔安娜同学呢？”林星洛愣了两秒，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干咳一声掩饰这阵尴尬，他看向陈渔的身后，并没有找到乔安娜的身影，开口询问。 “安娜她临时有事来不了，林先生你……今天看起来很特别呢。”陈渔拨了拨头发，将头埋得很低。 她这个动作让她显得越发的温婉动人。 “有吗？我倒是不觉得。”林星洛笑了笑。 他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延续两人的话题，但话到了喉咙死活说不出来。 这让他非常的尴尬。 陈渔也低着头并不言语，偶尔不经意的看向他。 带着些许的期待。 但一到四目交视，就迅速的避开了。 “先生您好，我们是杂志社的，正在街拍，想要拍摄一组年轻情侣的照片作为杂志插图，我看您两位的气质非常符合我们的主题，所以能不能稍微配合一下？” 就在林星洛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导演模样的人带着两名摄影师走了过来。 “那个，我们并不是……”林星洛想要解释。 “我们可是很著名的杂志社，给很多明星做过专访的，绝对不会是骗子，您就放心吧，而且也不会让您白拍，来来来，到这个位置来，对，摆好角度。”导演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快门声接连不断的响起，过路的人群不断称赞，这让他们两人更尴尬了。 但他们也从最初的僵硬动作，到后来的慢慢放松，到最后照片上两人的动作已经显得非常的自然了。 “真是太完美了！”导演对拍摄结果非常满意，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束花是送给两位小小的礼物，还有这张游乐券，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两位凭借这张券可以免费畅玩，仅限今天，过期可就浪费了，祝两位好运！”在导演的示意下，女助理将花和游乐券递给了林星洛。 导演拍了拍林星洛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带着工作人员离开拍摄下一组照片去了。 年轻的女助理在离开时也跟陈渔说了几句悄悄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陈渔的脸颊微红。 这让她显得更加的迷人了。 “给你的。”林星洛将那束香槟玫瑰递给陈渔。 他一个男的抱着花，总归不像样子。 “谢谢。”陈渔欣然收下。 她笑得清纯而又甜美，脸颊上的绯色，一直透到了耳根。 “那这个……”林星洛拿起那张游乐券，显得有些犹豫。 “不是仅限今天吗？”陈渔眨了眨眼睛。 “也对，不能浪费了啊。”林星洛微微一笑。 他长这么大是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的。 更没玩儿过过山车、海盗船、鬼屋探险这些东西。 在乘坐摩天轮的时候他还一度恐高。 陈渔捂着嘴巴笑出了声。 旋转木马让他有些眼花缭乱。 在看向陈渔的时候，他的眼神开始有些迷离。 “先生，您是今天到访的第一千位客人，所以将免费获得我们赠送的精致小礼物。” “先生，我们餐厅今天特别提供情侣套餐，有八折优惠，需要试试吗？” “哥哥，我想要夹出那个熊熊……” “谢谢哥哥，jiejie，这个送给你吧！” ———— 他们两人今天似乎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无论走到哪里，总会碰到各种打折活动，或者是热心的人。 在这些人的推动下，他们再没有半点的尴尬，一路上有说有笑。 当四目对视的时候，审视的目光也会多一点点。 哪怕最终两人都会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开。 但彼此的影子早已印在了各自的心里。 “快到三点钟啦，电影马上就要上映了，我们快点快点。”陈渔走在前边催促。 此时的林星洛抱着大包小包，这些都是通过各种活动获赠的礼品。 其实这场电影才是今天唯一确定下来的活动。 只是不曾想到在这之前还经历了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 就在两人即将到电影院入场的时候。 附近开始传来嘈杂声响。 “那边是怎么回事？” “怎么有好多的警察呀？” “快看，那栋大楼上有人，天哪，他绑着炸药！”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当他们注意到那栋大楼上的情况的时候，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他是什么人？是要进行恐怖袭击吗？” “快点把他抓住！太可怕了，我可不想受到波及！” “他怀里好像还抱着个小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星洛循着人群的议论声看去，就在电影院右侧的一栋大楼上，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身上绑满了炸弹，他的胳膊抱着一个年纪不过六七岁的男孩，他显得很激动，脸上有泪痕滑落，身体颤抖不已。 下方已经被持枪警察全面封锁，更有狙击手到其余大楼上做准备。 “上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立即释放人质投降，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手段！”警察举着喇叭开始劝降。 空中有直升机驶入开始布控。 “不，我不能投降，如果我投降了，你们会将我丢进战略工厂，我的儿子则会被你们送往福利院，福利院是什么地方？那根本就是惨无人道的地狱啊，我绝对不会让我儿子去那种地方的，绝不！” 中年男子显得非常的激动，他手里捏着引爆器，被他抱在怀里的赫然是他的亲骨rou！ “这个人是军工厂的工程师，因为制造项目没有按时完成，又冲撞了上级，他的上级一怒之下就要把他丢到战略工厂去。谁都知道战略工厂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他要是去了战略工厂，他的儿子只能被送往福利院，由福利院来抚养，但他不想和儿子分开，所以就用这种极端的法子，想跟他的儿子一起去死……” 有熟知内情的人在旁解释，他一边说，一边不住的叹气。 “真是个疯子，他的儿子跟了他还真是倒霉。” “也不能这么说，战略工厂跟福利院是什么地方你还不知道吗？” “那也得怪他自己没本事……” 旁人窃窃私语，有人将这一幕拍摄下来上传到本地论坛。 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对这位父亲的声讨。 偶尔有人质疑了体制的问题。 但很快他的帖子就会被删除，一个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对方不肯投降，建议正面进行突击。” “可是存在误伤人质的风险……” “如果拖下去，对方一旦引爆炸弹，恐怕会造成更多的伤亡。” “好吧，批准！” 警察方面在经过短暂的商议后，决定采取行动。 看到警察包围大楼，有特警开始从正门突入。 “怎么会……”陈渔看到这一幕捂住嘴巴，她作势就打算冲过去。 “你要去做什么？”林星洛拉住她道，围观的人群很多，她这样跑很容易摔倒。 “小鱼试试去说服他们，两条鲜活的生命，不能就这样凋零。”陈渔咬着嘴唇，神情非常焦急。 “可是你这样会很危险。”林星洛摇了摇头，试图阻止她。 “只要能够救人，小鱼不怕危险。”陈渔的眼神很坚定，她是一个倔强的人。 “就算救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大人还不是一样被送到战略工厂去，小孩也逃不了福利院的命运，这不是他们愿意接受的，还不如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在林星洛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任其自然。 “小鱼不知道什么命运，只知道一旦放弃，就什么都没有了，但只要坚强的活着，就肯定会有希望的！”陈渔言语恳切，随着特警的进入，她越发的焦急。 “希望吗？”林星洛自嘲式的一笑。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试试吧。”他将手中的各种包装盒交给陈渔。 陈渔愣了愣。 点头。 林星洛绕到大楼的背面，这个时候特警已经进入了好几秒钟，以他们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中年男子所在的楼层。 但林星洛并不急着突入，而是给自己戴上一张面具。 狸猫面具。 他取下戴在手腕上的镇定手环，眼神顿时变得凌厉。 他以每秒一层的速度快速冲到了中年人所在的楼层背面，缓缓靠近。 “小望，你怕不怕？”中年男子露出温柔的笑脸，询问男孩道。 “爸爸，我怕……”男孩轻轻的颤抖，虽然他不大明白他的爸爸想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这不是平时的那个爸爸。 “小望，别怕，有爸爸在，只要一会儿，我们就能去另外一个世界跟mama团聚了，我们一家人会永远都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中年男子流出眼泪，他闭上眼睛，捏着引爆器的手指即将按下！ “你要用这种怯懦的方式逃避这个世界么？”一个年轻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 中年男子顿时紧张，怒吼道：“是谁？谁在说话？你敢过来，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只因为区区挫折，就要拉着自己的儿子给你陪葬，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戴着狸猫面具的林星洛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离中年男子只有不到五米，已经进入了爆炸的波及范围。 “天啊，竟然有人敢靠近那个疯子！他是警察吗？” “看起来不像啊，他为什么戴着个面具？” “真是个蠢货，那么近会被炸死的，为了个疯子搭上自己的命，值吗？” 人群议论纷纷，特警正在快速接近中。 “我不是懦夫！我是顶级军工工程师！只因为不愿配合他们完成那个惨无人道的项目，他们就要把我丢到废弃工厂，就要拆散我和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他们得逞，我不是懦夫！”中年人情绪激动。 他的手指剧烈的抖动，也许在下一瞬就会按下。 “如果你不是懦夫，就算你被打入地狱，也要爬回来与你的儿子相见，如果你不是懦夫，就算手无缚鸡之力，也要拼尽全力去杀掉那些试图拆散你们父子的人，可你却是让你还拥有着梦想的儿子陪你去死，你看到他的眼泪了吗？你对得起他的母亲吗？你不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吗？”狸猫声色俱厉。 中年男子愣愣的看向他的儿子。 名为小望的男孩小声的哽咽。 “我是懦夫，爸爸只顾着自己逃避，却完全没有想过你，爸爸是懦夫，小望，爸爸对不起你，呜呜呜呜。”中年人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情绪，抱着小望痛哭。 这个时候特警赶到，他们很快就将中年男子制服。 此时的中年男子已经失去了必死的信念，但相应的，另一股信念开始在他心中萌芽。 “小望，你要好好活着，你要等着爸爸，爸爸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在被特警带走的那一刻，他拼命的挣扎，两人渐行渐远。 “小望，爸爸爱你。” ———— 林星洛回去的时候人群已经消散。 陈渔正在原地等他。 “看时间……电影差不多都要结束了。”林星洛歉意的看了陈渔一眼，想要进行解释。 “没关系的，小鱼已经很开心了，电影就留到下次再看吧。”陈渔笑了笑，对此并不介意。 “那现在你是要回学院还是……”林星洛询问陈渔接下来的打算。 “因为是周末，小鱼得回家看看弟弟meimei们。” “这样啊，那我送你吧。”林星洛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失落。 他对陈渔的家庭情况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他也没告诉陈渔他就是狸猫，刚才的去向只说等他过去的时候，警察已经把中年男子抓了，他完全没帮上忙。 仅此而已。 陈渔也并未多问。 这个时候夕阳投射下来，两人走在人群渐渐稀疏，有些陈旧的街道上。 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影子靠得很近。 他们走得很近。 近到只需要轻轻有个抬手的动作，就能拉到彼此的手。 陈渔将头埋得很低，轻轻的伸出了小指头。 天上的霞云泛着淡淡红晕。 就如同她的脸颊一般。 林星洛心头一震，他颤抖着将小指头抬了上去。 只差一厘米。 只差一厘米！ 可不知为何，他终于还是将手松了下去。 陈渔手指动了动，有些失落。 但她还是笑着。 “已经到了哦。”她转过身来，四下空无一人。 他与她，夕阳而已。 “是吗？”林星洛第一次发现时间会变得这么短。 路也变得这么短。 “那我们就下个星期再见了。”林星洛笑道。 “嗯！”陈渔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林星洛转身离开。 回头看了一眼，她依然停留在原地。 目睹他的背影。 渐行渐远。 “香槟玫瑰吗？”陈渔捧着这束花开心的笑着。 就像是孩子一样。 她呆呆的看着天空。 那个人早已远去。 林先生，你送的花真的好漂亮呢。 可是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小鱼今天真的好开心好幸福呢。 至少在这一刻。 请让小鱼任性一次。 尽情的拥抱着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