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西城终来也
西城。 抛石机还在继续“轰炸”城垛，已经有近二分之一的城垛被砸掉，整个城墙也坑洼不平，千疮百孔。 马浪尘提着一壶酒，来到阵前。 “寇将军？”马浪尘向寇洛微微一摇手里的“水囊”，笑着点点头。 寇洛得其意，走上前去，两人就那般席地而坐，面向城墙，背着夕阳，一块块飞石，呼啸着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又一块块砸向城墙。 马浪尘喝了一口酒，递给寇洛。 寇洛也不矫情，抓过酒囊，也灌了一大口。 “寇将军是不是还在心里怪罪在下，”马浪尘也不看他，只是呆呆的看着被砸的烟尘四起的城墙，说，“怪在下当面毁了龙渊剑www.shukeba.com。” “你明知道是龙渊，为何还要毁了。”寇洛转头看着他。 “兵者，器也。再锋利的器，也根本不堪大用。关键在于握器的人。再加上，名器如美人，还是别让她遇人不淑的好。”马浪尘也看着他，微微一笑，从腰畔摘下一柄剑，这是之前制作攻城器械的时候，专门打造的一柄剑，递给寇洛，道，“莫要尊剑必说古，其实，今人的铸剑术早已超过了前人。” 马浪尘说罢，接过酒囊，灌了一口酒，又看着城墙。 寇洛接过剑，“苍啷”拔出半尺，铁剑寒光闪入双眼，可他的注意力这次没有在百炼钢花纹的精美上，也没有在吹毛即断的剑锋上，也没有在寒光刺眼的剑芒上，而是呆呆地看着剑铭：归心。 天下归心，心归天下？ 天下归心，心归圣者？ 第三天的正午，骄阳似火，这种天，坐着不动，都汗流浃背，还要拼命的攻城，真真是要人的老命。 这三天内，东城的尔朱天光又强攻了三次了，抛石机不堪重负，臂杆断裂。五十辆木幔车全部都被对方的箭矢射裂，不能再用。两辆撞车，在撞击城门的时候，俱被萧宝夤派人从楼上抛下来的猛火油烧毁，而第二次确实已经将东城门撞碎，可惜门后等待他们的是，一架与城门齐宽，高一丈的塞门刀车。 尔朱天光命人强攻，己方的尸体和对方的尸体，在塞门刀车外，生生堆积出来一个“尸梯”，一队十人队踏着“尸梯”进入城门，便再也没有出来。 萧宝夤更狠，以尸体为柴，在“尸梯”上浇上猛火油，用熊熊的“尸火”阻挡了尔朱天光的军队攻占东城门的脚步…… 北城，侯莫陈悦进攻的非常小心，甚至说非常胆小。他用抛石机掩护，砸得城垛上的守城军不能出头，用木幔车和轒轀车做先锋，冲到城下，命士兵展开攻击，双方城上城下互相对射，云梯兵攻城，而木幔车和轒轀车掩护下的将士，拼命的挖洞，想要挖出十余条地道，从地下攻入城内。 侯莫陈悦的思维不同于前人，前人战例中，都是趁着夜色保护，悄悄挖洞，不声不响进入城中。不过，此法有两个弊端，一是，挖地道必须从距离城池较远的地方挖起，力求隐蔽，这样挖起来太过费劲。二是，黑夜虽然是掩护，可夜里太过安静，容易被对方埋下的“大瓮”，用“听瓮”之法察觉。侯莫陈悦觉得，白天挖地道，则趁着攻城和守城士兵的厮杀声、呐喊声以及众人的注意力不在此处为掩护，把轒轀车开到距离城池三十米外，对方也无法将猛火油泼到轒轀车上，单个的火把和火箭也不能烧毁轒轀车，这样挖地道的长度也大大缩短，只要能将地道挖通，尽可能地攻入更多的士兵，就可以在城内一拼。 此法还真是产生了一定效果，地道真的被他挖通，还攻进去一百名士兵，只可惜，这是萧宝夤故意让他挖通，然后用半干半湿的草料加上各种毒药毒草，点燃了放入地道中，用厚重的石板堵上洞口，毒烟将地道里的所有兵士全部毒死、憋死。挖的所有地道，算是前功尽弃，白白费力了。 南城，贺拔岳则将云梯用到了极致。 贺拔岳命令抛石机砸掉了对方的撅张弓弩阵，又砸向城墙作掩护，一次冲上去三千士兵，五十架云梯和吕公车一同攻上。 贺拔岳也学尔朱天光的办法，将吕公车开到城下，他这次改进了尔朱天光的办法，当吕公车攻到城下之后，便让驭手将所有马匹全部放走，就让吕公车立在城下，长枪兵和勾枪兵发挥了重大作用，他本人带领一个百人队，以吕公车为梯，登上城墙。 同时，虎将军李虎坐镇中军指挥，帐下都督达奚武、步兵营校尉赫连达、厍狄昌等将官带队，沿着云梯也攻上城头。 这是攻城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攻上城墙，至少有一百人。 萧宝夤亲自指挥，命令盾牌阵和长枪阵配合攻击，一路碾压过去。 最后以三百人的代价，生生将贺拔岳和达奚武等人逼下城头。 此次损失吕公车一辆，云梯三十。失去这次机会，贺拔岳只好望城兴叹，令匠作营连夜赶制云梯。 只有西城，除了进行了三次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就是用抛石机抛射城垛，马浪尘说二十五架抛石机能够攻城三天，果然坚持了三天，已经有十五架损坏而不能再用，剩余的十架，看着修补的痕迹，也能知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不过，效果也是很明显的，除了千疮百孔的墙体，城垛已经彻底被摧毁，现在城墙就像一座高墙一样，再没有了掩护，不管是站在城墙上的守城士兵还是攻上去的攻城士兵，都将暴露无遗，没有掩体。 这三次的试探，是为了试探萧宝夤把守城兵藏在了何处，以及他们的反应能力到底有多快。事实证明，反应速度很快，至少他攻城兵踏过护城河的时候，他们就能补满城墙，开始用弓箭射杀城下的士兵。 烈日当空。 在一个巨大的华盖之下，宇文泰、马浪尘、寇洛等将全部在内，看着远处的城墙。 马浪尘盘膝坐在一个木盾上，已经在华盖的边缘，华盖的阴影堪堪到他的膝前三寸处，他旁边是慕容容若和谢庭，虽说有华盖遮阳，两人依旧大汗淋漓，手里拿着一个用断箭为柄制作的小方扇，不停的扇着。慕容容若过一会儿，就会轻声咳嗽一下，惹得马浪尘一阵蹙眉，一阵心疼。 马浪尘用手遮在眼睛上方，却抬头看了看太阳，又望了望远处的城墙和那座高耸的城楼。 安定城，是当年曹cao平定拢右之后，在原来旧城的遗址上，建的新城，此城的西门有个特点，在西门上的那个城楼，非常的高，有“迢递高城百尺楼”之说，这座高“百尺”的城楼，就叫“安定楼”。曹cao的本意，是让魏军登此高楼，西北望匈奴，安定我边疆之意。之后的三百多年间，尤其是五胡乱华之时，安定城修修补补，此高楼的作用却几乎没有了，虽然城楼已经被封，危楼一座，没有人再登高西北望，不过高楼仍在，巍巍耸天。 这三天来，抛石机虽然轰掉了西城整个城墙上的城垛，却没有对这座高楼抛掷一石一木，马浪尘和宇文泰的意思是，既然它都已经存在了三百多年，就留下它吧，安定城哪怕被夷成平地，只要安定楼在，安定城就依旧存在。 “时机已到。”马浪尘轻轻说了一句。 “好！”宇文泰从华盖下走出来，站定，一柄战刀刺入身前的地上，开始下令。 “抛石机前进五十米。” 轰砸了三天的抛石机，终于停了下来。 士兵推着抛石机开始往前推进。 “西城，终于要开始攻城了啊！”站在百尺高楼下，城垛后边的的萧宝夤也抬头看了看烈日，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水囊，喝了口水，润了润唇，下令道，“全军准备，再调集五千兵士，隐藏在城下，随时待命。” 云梯上的观察兵用旗语，将看到的军情，一一禀告。 宇文泰正式下令。 “尉迟迥带第一队，铺设壕桥！” “贺兰祥带第二队，弓箭手射击城头，掩护进攻！” “侯莫陈顺带第三队，木幔车和轒轀车掩护前进！“ “李弼、王罴带第四队，云梯车强行攻城！” “侯莫陈崇配合吕公车，攻上城头！” “尉迟迥，宇文导带第五队，撞车攻门！” …… 一条条军令，有条不紊。 大进攻，正式开始。 萧宝夤也沉着下令。 “撅张弓阵准备！” “城下弓箭阵，准备！” “城上弓箭手，准备！” “城上长枪手，准备！” “猛火油，准备！” “滚檑木，准备！” …… 一道道命令，井然有序。 “抛石机，射！” 抛石机跑出飞石，准确的砸入城内的撅张弓弩阵，这三天对抛石机的cao控，让用抛石机的士兵已经极为精熟，他们熟练的cao控，并且能够精准的射到敌军阵地。 十块飞石精确无误地砸中城内的两个撅张弓弩阵，顿时溃不成军。甚至连其中的一个指挥员也被石块砸的“支离破碎”。不过，他们迅速调整战术，由弩阵变为单射，三三两两的撅张弓弩手找好掩护，随时待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