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我要杀人
“在下万俟道洛！”那位蓝衫男子竟然就是万俟道洛，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四人先是一愣，城外尔朱天光几万大军在侧，城内长长孙邪利清剿叛逆之徒，而万俟丑奴的太子殿下万俟道洛，竟然大大方方的出现在贵几酒楼里，还明目张胆的告诉了自己的仇人，而且，面对这般君子一样的人物，四人心生亲近，没有一丝一毫的要杀了他或者把他送到尔朱天光面前的想法。毕竟还是有一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出现在这里，确实是出人意料。 “破尘兄，安之兄，不知可否饮酒一杯啊？”万俟道洛的第二句话。 四人再是一愣。马浪尘四人保证，绝对没有人见过此人，更不知道此人是万俟道洛，也没有接触过认识万俟道洛的人，包括侯几长贵也并没有见过马浪尘四人，而他又是怎么知道马浪尘等人的呢？ 不过，马浪尘等人也都是心智高绝之辈，仅仅是一愣，便瞬间恢复神态，马浪尘微微一笑，对万俟道洛说道：“万俟兄，请www.shukeba.com。” “多谢！”万俟道洛也不作伪，大大方方地坐下，将自己拿过来的一壶酒，给自己到了一杯，轻轻举起，说：“请酒！” 倒酒，从没有先从自己倒起的。而万俟道洛这个动作，并不是失礼，而是告诉大家，这壶酒，绝对没有问题，请大家放心喝。 毕竟，对于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尤其还是“大名鼎鼎”的敌人，小心一点是没有错的。 不过马浪尘并不觉得像万俟道洛这样的人，回去做下毒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就像他相信华君儒这般的君子，哪怕有人用毒威胁他的性命，让他下毒来毒害其他人，甚至是敌人，他都不会做。 君子，性方，名正，不屑为之。 即使是诡计，也用的正大光明。不是自己的行为正大光明，而是将此诡计用的正大光明。也许要问，正大光明的还怎么叫做诡计？在华君儒这类人身上，这句话，绝对有之。 马浪尘等人与万俟道洛碰杯，高举，一饮而尽。 “果真，好酒！” 好酒，就是好酒。马浪尘喝酒，从来都是以酒之好坏为评，不已敬酒的人立场用心为评，如果是与这般令人心生好感的人一起喝好酒，那真是更添酒之醇美，人之长情。 “破尘兄识货，此酒整个高平，也仅此一壶。好酒，当与知己者饮，方不觉得可惜。”万俟道洛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清风。 慕容容若和谢庭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破尘兄可能还在揣测，在下是如何得知两位的。”万俟道洛并不隐瞒，直接说道：“张甲兵是我的属下之一。” 原来如此，一个小兵，虽然被马浪尘利用了，但是马浪尘还是非常欣赏的，一个小兵都如此聪慧伶俐，那培养他的人，又该如何？更何况，想张甲兵这样的人，他手里还有不知凡几，所以，能够得知马浪尘等人，并不稀奇。 “张甲兵是谁？”谢庭问道。 “你还记得之前，我跟大哥一起设计，利用那个间人百夫长，成功使得万俟丑奴大裁军？那个百夫长就是张甲兵。”王乐天给谢庭解释道。 “哦，原来是他呀，”谢庭一听就知道是谁了，接着说，“可惜了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做起错事来，往往比笨人更加致命。”万俟道洛说道，不过，他说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遗憾或者不满的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这话说的倒是一点都没错，如果张甲兵不是那么的聪明，从探听到军情，到计谋逃窜，到说服侯伏侯元进，任何一个环节，但凡他能够“出错”，或者没有刻意听到敌情，或者没有成功逃出敌营，或者没能说服将军，他都不会引起整个大战的失败，至少，不会这么快失败。 “万俟兄不惜暴露身份，来跟我们几个坐在一起，不会仅仅饮一杯酒，谈几句天吧？不知万俟兄有何贵干？”马浪尘还是忍不住，问了万俟道洛的目的。 “既然破尘兄问了，在下也便如实回答，”万俟道洛放下酒杯，非常认真的说道，“在下，想跟破尘兄请教几个问题。” “万俟兄客气，一起探讨。”马浪尘回答。 “治国，以人，还是依法？”万俟道洛张嘴就是治国的大问题，非心系天下，关心民生者，不会轻易发问。 “这个问题很大，也很难回答。”马浪尘如实说道，“从古至今，都是以人治为主，且不说三代所谓的圣人之国，圣人真的就是圣人吗？那是后人的臆想了，当时的生产技术、思想方式想必跟现在比，都要简陋、简单许多，人治尚且容易。到了春秋战国时候，诸子百家，精彩纷呈。也是对治国治民的一种思考，于是有了主要的法儒道墨。道家为出世之学，相对消极了些，放在一些特定的时期还算可行，大多数时期，都是不可行的，暂且不谈。而墨家核心，多是以损己利人的方式去行侠仗义，对于人性来说，注定了他只能是少部分人的坚守。只说说儒和法。儒所谓以德治国，德寄托在个别优秀的人身上，也就是人治。法，则制定规则，以规则为治国之基础。” 几个人一起就这个话题，展开了谈论，从孔子的以德治国，聊到管仲首先提出的“依法治国”，而管仲的依法治国则是“法之立，在御民，民治而国安”，其目的还是在于巩固君主的统治权。在聊到商鞅的“国皆有法”，“使法必行之法”，又聊到了秦始皇死后，赵高乱法，李斯胁从……不一而足。 几人都是饱学之士，聊到遗憾之处，也不仅仅是扼腕叹息，反倒分析个中缘由，是否是主观、客观原因，能够避免，或者不能避免又该如何减小伤害。聊到高兴处，举杯饮酒，总结其成功经验，待日后，又该如何合理运用…… 这一顿酒，一场聊，让马浪尘认识到万俟道洛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做了万俟丑奴的“太子”，其实一点都支持万俟丑奴的执政理念，可还依旧要做这个“太子”，因为“无位则无为”，他想把自己的施政理念施展出来，就必须先坐在那个位置上。否则，叫嚣的再响，没有人去实施，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也是为何，他深居简出，隐忍蛰伏，却又培养自己的班底的原因。不曾想，万俟丑奴率先败了。 万俟道洛通过这次谈话，也非常欣赏马浪尘的为人，两人的很多观点相同，比如他所说那句：民心可用，在于民心可欺。百姓所处的位置以及他们所获得信息的量，决定了他们思维，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只能靠自己获取的少量信息，做出一定的思维判断。如果是明主，则百姓可兴。如果是庸主，则百姓可平。如果是乱主，则百姓可危。这是人治的短处。而法治有时候又有滞后性，法也需要按照社会发展的阶段，有所调整。这也是秦国法治灭亡的一个原因。如果秦法能够将战争时候的严刑峻法，在统一之后稍稍缓解，能够给六国贵族一定的合理的生存空间，缓缓而图之，也不至于最后六国贵族如水入滚油，暴烈而疯狂的反扑了。 最后，两人还是总结了一句话：外儒内法，以法为主，以儒为辅，法筑根基，儒塑民心。 闲谈，毕竟是闲谈，而不是具体施政。 所以，当几人结束了这个话题的时候，有一阵是沉默的。 “破尘兄，你确定你是跟对了人吗？”万俟道洛在问，宇文泰此人是否明主。 “前事谁能说得准呢，当下尚且未能遇到比他更合适的。”马浪尘这话说的，就在他所遇到的这么多领主，包括尔朱天光、侯莫陈悦、贺拔岳在内的几人，甚至洛阳城的几人，他还是其中最好的一个。 “人微言轻啊！”万俟道洛再说宇文泰的地位还不够高，没有更多的权利。 “万俟兄，且看三五年，必有变化。”马浪尘倒是现在不太把地位看的那么重，毕竟，他还要在书院两三年。 万俟道洛一边端着酒杯，一边沉思着。 “我要杀个人。”万俟道洛轻轻地说了一句，没有一丝杀气，没有一点嚣张，就像跟朋友说，我要睡了，一般。陈述一件小事。 马浪尘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古人说：人贵九品。其二曰诚实。破尘兄，这一番讨论，我视你，为朋友，为知己，所以，不忍骗你。”万俟道洛解释了一下。 “酒桌上，我们是朋友。酒桌下，我们还是敌人。至少，现在我们还是两个不同的阵营。”马浪尘说的很认真，也很真诚，“我希望，能够万俟兄，一直都是朋友，是知己。” “固所愿也。”万俟道洛，说完这四个字，“哈哈”笑了一下，离开了这张桌子，离开酒楼而去。 “大哥，他说他要杀人，会是谁？”王乐天问道。 “长孙邪利。”马浪尘想了一下，说道，现如今，高平城最高的官员就是长孙邪利，如果能够杀了他，尔朱天光会不会入高平城一查呢？如果会，是不是可以趁机杀了尔朱天光？ “那我们怎么办？”谢庭问道。 “静观其变吧。”马浪尘说道，拿起酒杯，思考着，啜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