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荒(1)
几个小孩子看到这景象,赶紧喳呼着去找大人,正巧几个巡逻的大叔经过,听到呼声就跑过来看。这一看,差点把三天的饭都吐出来,只见薯窖之下二十多条蛇,它们互相缠绕着拧成一团。整个石板一被挪开,原本黑暗的薯窖一下照进了光,这些蛇立刻如解了套的结四散逃开。 “这地窖,咋招了蛇了?”一个老大爷惊呼着。 周围人越聚越多,里三圈外三圈的把这里团团围住,“赶紧弄把火,全给烧了吧。”人群里有人提议。 薯窖的主人也同意烧了,大家赶紧回去拿油,要一把火端了这蛇窝。 我瞧着薯窖下面,这窝蛇出现的实在蹊跷,仔细一想,好像有见过那刘黑七化成一堆蛇逃跑过。再准确点说,这些恶鬼可以藏在蛇体内。 “炮仗,仔细看看下面。”我瞥了瞥他的手腕上,他立刻明白我的意思。 炮仗将腕上的铁丝圈摘下来,然后又仔细探头看了看薯窖下面。此时那些蛇已经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正趴在墙上想往上爬。 就在大家找来了汽油,准备浇下去的时候,炮仗拉了拉我的胳膊,然后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是刘黑七。” 我心头一动,果然是他,这一刻我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他终于要被彻底判死了。我抬头看看太阳,夺目的光芒照得我眼前一片晕眩,汽油被倾倒而下,那些蛇惊恐地四散着想要逃出这里,可是并没有出路啊。 那个倒汽油的一脸油光满面,发出尖锐的笑声,他划着了一个火柴,也许觉得不够大气,便将手上的火柴盒整个都点着了。他伸直了手将火悬在薯窖的上空,向着人群吆喝着,所有人的笑容都扭曲了。 我望着那团火焰,他在夏日阳光中滑出一道漂亮的线条,薯窖下“呼”地一声,火舌从那张一米见宽的口中喷涌而出。周围人笑得更欢了,那些蛇一定满身大火,正在下面扭动着身子。 刘黑七的分身,全都化成了灰烬。我抬起头,这恶鬼终于死了。 突然,我看到天上蜿蜒着划出一道雷电,历历晴空传来“咔嚓”一声,硬是将一旁的一棵白杨树劈成两断,人群从欢喜变成惊恐纷纷逃散,七八个人被砸倒在树下。 我抬头木讷地望着天空,明明是晴天,为什么会有雷劈下来,“我杀恶鬼有什么错。”我怒视这苍穹,看着蔚蓝的天上一朵朵白云飘荡而过,这悠然惬意的天气充满了嘲意。 三辆救护车拉响了整个村庄,司机看着全武行的村民惊讶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我和炮仗、刘牛还有牛鼻子道士站在一旁,刘牛问:“都解决了?” 我点点头,我抬头看见牛鼻子道士正在望着我,眼神里满是无奈。我眉头紧蹙,在他身旁擦肩而过,只是这次什么也没有说。 晚上的时候,我跟炮仗在平房上铺了凉席,躺在屋顶看着夏夜的星空。 炮仗指着天上,“那是北斗七星!那是牛郎织女!” 我笑笑,没有说话。日出日落,斗转星移,这天地的秩序在哪里。如果真有秩序,又怎么会有恶鬼行走人间;如果真有善赏恶罚,为什么我们杀那刘黑七,天要降雷劈我们。 农历七月十五,民间的鬼节。昨天下了一场大暴雨,非常大,排水沟如山洪暴发一般,混着黄泥汩汩而下。 晚上村里人都早早入睡了,我跟炮仗来到牛鼻子道士的家门口,刘牛正在那里等我们。 炮仗吆喝了一声,这才想起不能被人发现,又赶紧捂住嘴。 刘牛并没有准备太多东西,只在肩膀上挂了那搭帘,“你回去吧。”他对牛鼻子道士说完,便和我们朝北山走去。 牛鼻子道士站在门口,久久望着我们,像极了一个送子远行的老人。 刘牛手里有手电筒,我们跟在他左右两边,村子静谧的吓人,猫头鹰在树上叫着。因为刚下过雨,地上又湿又滑,好几次我都差点跌倒在地上。
我们就这样踉踉跄跄爬到了山顶,周围有微微的白雾,下面的村庄一片漆黑。刘牛忙着用符子在周围布下了一个阵法,我瞧着鬼车子树,那些吊死鬼被煎熬了一天,不知道现在在干嘛。 我靠着树坐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眼皮越来越沉,可能是鬼节阴气重吧。炮仗也靠在一边,已经打起了呼噜。 刘牛忙完以后,便也坐到了一旁,他拿出一个小铁瓶:“要不要喝一口?” 我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呛的厉害:“这什么酒?” “薏米酒,驱湿气。” 我把酒还给他,周围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刘牛手上的电筒散发着孱弱的细光。我将手担在后脑勺,然后对刘牛问道:“你为什么要猎鬼?” 刘牛喝了一口酒,“为了我家人。”夜色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老婆和孩子。” “出了什么事?” 隐约中我看到那酒瓶抖动着,或许是他的手在抖,他迟疑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有一年和一个朋友贩木材,我们迷了路,我下车想去找人打听打听,回来的时候发现车里没人了,然后……我在附近的树林里找到了她们,她们……已经不行了……” 他又狠狠咽了一口酒:“是一个白眼红衣的女鬼杀了她们,她的嘴巴从左边向耳后根撕裂开,然后她朝我笑了笑……就消失了……”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停顿的很厉害,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景象,回忆那个杀了他老婆和孩子的女鬼当时的冷笑,也许这笑容一直萦绕在刘牛的脑海里,缠绕在他的噩梦里。 我看着他的身影,“你没有再遇到她嘛?那个女鬼。” 他摇了摇头:“没有。” 我叹息了一声,现在我明白他为什么要不惜一切拼死猎鬼,原来他是要为老婆孩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