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08 章 伯颜古神
“榛名，你可是又疏于修炼了？” 想起瑶光上仙昔日在天宫的那些时日他每日的生活，急忙放下了手，转过身来尴尬地低下了头。 见他脸上浮现出的苦丧感，瑶光顿觉有些好笑。将漓星自怀里放了下来，从袖中掏出个木盒递到了榛名面前：“这是东海深处的水灵果，百年开花，千年结果，味道鲜美，亦可巩固修为。” 一听这话，榛名面上那苦丧感转瞬消失不见，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立时将木盒接了过来，忙不迭的行礼道：“谢谢瑶光上仙，上仙吉祥。” 瞧着他的模样，瑶光温和一笑道：“你且回去好生修炼，我自己进去便是了。” 怀中的木盒已被他死死抱紧，榛名“嘿嘿”笑了两声，便乐颠颠的向他的住所跑了去。 瑶光摇头苦笑了一声，但抬起的脚却突然一顿。垂首，见漓星脸上未曾消散的难过悲伤，眼底划过一抹不明所以。 天宫知秋院。 天宫深处的知秋院简朴清素，似有返璞归真之感。在威严端重的仙界九重天别有一番风味。院中栽满了柳杉，苍翠欲滴，仙雾缭绕，显得分外宁静安适。 因自云霄殿传出的那股震惊天地的威压，竟然让坐在蒲团上的伯颜古神发起呆来。 十三万年前，玄虚道域。 星罗宫巧借天然，终年被潺潺流水环绕，花卉百出，灵气弥漫，冠盖方圆百余丈的樱幻神树，银枝红叶，将整座宫殿重重笼罩。雅致的风景并上那宁静祥和的气息，星罗宫已然拥有玄虚道域难得的盛景。 星罗宫有三殿，最外面乃是承天殿，为处理道域事物之地。居于其中的便是玉清殿，只有万年一次的论道盛会才会开启。经过三里樱雲泽才能到达辰元殿，那里为太初神尊的居处。 一袭青色长衫的青年美目清秀，温润如玉，缓缓绕过重重回廊、妙然花海。见身着星纹银袍的女子静静地坐在古树之下，手持一本古卷，眉眼安然。漫天绯色和着静谧祥和的气息，竟难掩女子倾世芳华的容颜。 书简轻动间，女子轻声道：“伯颜，你已位列古神千年，可还有悟不透之处？” 被唤为伯颜的青年未曾立即回答，而是侧过身朝着古树行了一礼。回过身来，在女子黛眉轻抬之际，微微笑道：“师尊，玄吾神尊来了。” 他拜太初神尊为师已经数万年，除了修行遇到瓶颈，这辰元殿素日里他也是来不得的。能随时至此地的，也只有那几位神尊和一些老资格的古神了。 女子闻言站起身来，将手中书简扔给伯颜，理了理袖摆：“自承天殿搬去华生宫后，这星罗宫已少有人至，如今也就只有他还念着我了。” 伯颜手忙脚乱地接住古卷，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你继承了道祖衣钵，道域一众事物自是需要你亲自打理。可你又无心于此，转手便将它交给了天元神尊，星罗宫这般安静不也一直是你希望的吗？ 再者说了，哪是只有玄吾神尊一人念着你。 天元神尊来这辰元殿的次数可比玄吾神尊勤多了。还有洛泽神君、白玺神君和扬灵神君，她们隔三差五地跑来辰元殿看你，明明都是念着你的。 只是……他未曾来而已。 念及此处，伯颜不免轻叹了一口气。 上渊道君于无念殿中教导师尊十万多年，待师尊成年之后，便让师尊搬回了星罗宫。 后面的时间里，道君也会来这星罗宫看望师尊，只要道君一来，师尊都是极开心的。可是自道君立下界面之后，既不回无念殿，也不来星罗宫，反倒一直居于落道谷清修。便连万年一度的论道盛会也未曾参加，累得师尊终日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太初自顾自地走到石桌旁，一边倒茶一边问道：“你是否在修行上有什么不解之处？” 伯颜转过身正待言语，便听见一道清朗婉扬的声音传来。 “你若再不将孤鸿修剪修剪，你这星罗宫可就被他彻彻底底淹没了。”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自虚空处突然出现，朝他们缓缓走来。 血红的长袍，随风而展的黑发，妖异绝世的面容。墨色瞳子里的印记带着淡淡的疏离，若有似无的笑容斜斜地挂在嘴角，魅惑众生。似睨非睨的眼波所过之处，留下的尽是无限风情。一举手、一投足，骄傲而潇洒。 伯颜朝着古树望去，不由腹诽道：“孤鸿神尊可是混沌圣树，昔年道祖开辟道域，孤鸿神尊本体受损，道祖这才将他移到了道域，助他修行，哪是能说剪就剪的。” “孤鸿有自己的分寸，”太初坐在了石凳上，“不过我倒是未曾想到，孤鸿这近万年来竟是又大了一圈。” 玄吾微微瞥了伯颜一眼，起身坐在了太初对面，敛眉道：“以孤鸿的修为，本体应当不会再有增长才是，料想是天地成形方才会有这般变化。” 太初又倒了一杯茶，放到玄吾面前，笑道：“不过这亦是好事，孤鸿本体变大，我们也无需那般费力了。” “你倒是很会偷懒。”玄吾抿了口茶，眉毛一挑，“又是他送来的？” 太初目光微凝，轻声道：“洛泽带来的。他已数万年不曾踏出落道谷，又怎会是他？” “洛泽？”玄吾微微一愣，旋即轻笑道，“她倒是有心了。” 伯颜面上不自觉地爬上了几许迷惑之色，这云雾澜只生长于落道谷，且万年方可采摘。自道君去了落道谷只会便在谷中布下了结界，洛泽神君又是如何将这茶带出来的？ “伯颜，你可是修行遇到瓶颈了？” “弟子修行还算顺畅，此来只是看看师尊是否安好。” 玄吾看了伯颜一眼，有些气恼道：“你这小子，修为不顺就成日来这星罗宫，修为稍有进步，千多年都不来向你师尊请安。” “是我让他好生修炼，不用来请安，你怪他作甚？”太初瞪了他一眼，转头朝伯颜看去，“你已修行数万年，想来已然可以应付下界之事，你可准备好了？” 玄吾也将视线投在了伯颜身上，赞赏地点了点头。 伯颜性子温和，处事周密，由他守护仙界，定可保仙界安宁亦可护下人间。只要仙人两界无虞，那个人便能永久存于世间！ “回师尊，弟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替师尊分忧。”伯颜神态恭敬，端正了身子缓缓而答，神色颇为安然。 “这倒也不急，仙界新立，第一批仙灵也还未曾出世，你再留段时间，亦可好生巩固修为。”太初神态和缓，想了想又道，“你既已出关，便也去看看洛泽她们，你虽是我的弟子，可她们也曾悉心教导于你，当不可失了礼数才是。” 伯颜应了一声，朝着面前的二位行了一礼，又朝着二人身后的孤鸿神尊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你当真要如此选择？”玄吾抿了一口茶道。 “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留了下来，这不是很好吗？” “天地不全，鬼域和冥界还未出世，你明明知道……” 太初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已经够了，有九幽行鬼域、冥界之职，足够了。再者，他如今虽居于落道谷，可他到底是留了下来，他……还是他。” 玄吾站起身来，望着道域无垠的苍穹，道：“我只是怕这不完整的天地，终有一日会消逝，他还是会走上那条路！” 太初听了这话，手里的茶杯几乎便要掉了下来，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担忧，但终是没有任何言语。 十万多年来，伯颜自被太初神尊派下玄虚道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了。 八万九千多年前，陨神之劫来临，太古众神陨落，三界界面破碎。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三界重生，众生尽皆复活，却没有了关于陨神之劫前的丝毫记忆。 陨神之劫后，道君与三大神尊也消失在了天地。 他亦无数次想回到道域，但终究是有心无力。莫说他但未曾寻到玄虚道域的入口，即便他寻到，那穿越界面之事却也不是他的修为能办到的。 可方才那股带着星辰之力的威压只有太初神尊才会拥有，只是……又为何在转瞬间便消失了？ 伯颜古神叹了口气，听见院门外响起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舒缓了微皱的眉眼。抬起了头，正好看见南予面色凝重地推开院门朝里走来，不由得心底微沉。 “仙帝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里来了？” 仙帝看向身着青色儒袍的伯颜古神，满目慈祥，胡须花白，带着长者的睿智通达。 “古神既然知晓我为何而来，又何必多次一问呢？” “你这小子就生怕我督促你修炼，是以从来不愿来我这里。都是一界之主了，还是那半吊子修为。”伯颜古神拂了拂袖摆，正色道，“想必是今天的异象吧。” “今日瑶光自下界带了一位妖族入仙界，只是……我将他们带到云霄殿之后，仙主印竟是自星落玉璧而出，进了那妖族的丹田，却又在转瞬间回到了星落玉璧。南予不解，特来寻古神解惑。” 伯颜古神的神情有些僵硬，眼眸里带着深深的惊惧和不明所以的疑惑。 仙帝盯着伯颜古神看了半响，方道：“仙主印从未曾主动进入别人的丹田，而且我也已祭炼过它，却不知为何会主动进入妖族丹田？” “南予，你出世太晚，很多事便连你父皇也不知晓。” 伯颜古神似是十分吃力的自蒲团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门口，微微抬首，遥望着不知名的空间，长叹了一声。 “仙界仙主印乃是仙界初立时，上渊道君留给仙界的神物……” “上渊道君？！” 脑海里不知为何闪出瑶光彼时失神的模样，仙帝蹙着眉头，心底升起一股难以置信和诡异的感觉。 “昔年仙界初立，空间不稳，上渊道君便留下了仙主印用以稳定仙界空间。是以仙主印未曾留在仙帝元神之中，而是一直宿于星落玉璧。因仙主印蕴含上渊道君的造化本源，又得星辰本源供养，自然而然的成了仙界之主的信物。” 仙帝面上的惊愕之色缓缓凝住，他因为祭炼过仙主印，虽没有经历玄都天劫的洗礼，但一身修为比之古神亦是不遑多让。 此宝如此妙用无穷，却偏偏不能留在仙帝元神之中，不免让他困惑，可如今想来，仙主印一直宿于星落玉璧，恐怕便是为了稳定仙界空间。 只是天地成型将近十二万年，照理来说，空间早已安稳才是，又何需用至宝稳定空间？ 伯颜古神转过身，目光落在仙帝身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仙主印对仙界中人自是大有裨益，可对妖魔二族却有极大的杀伤力，那妖族中人如今怎么样了？” “只是晕过去了，倒没什么大碍。” 伯颜古神微微颔了颔首，眼底划过一抹异光，却又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古神，不知上渊道君是谁？” 伯颜古神回身望向仙界之上的无尽虚空，沉吟了半响，方道：“上渊道君，道域之中的强者。” “如今不是只有三界吗？又怎会出现一个道域？” “如今的仙界便是由道域的主宰，三大神尊之一的太初神尊所立。” “三大神尊？！”震惊之色凝于仙帝面上，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太初神尊？仙界竟会是由她所立，却不知那又该是何等修为？可为何……” 伯颜古神挥了挥手，示意仙帝听他慢慢道来。 “古神虽已是天地的至尊强者，可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三大神尊、上渊道君般的存在。神尊和道君居于道域，掌握天地本源，是以他们才是这片天地真正的开创者。” 仙帝满脸的惊讶就这样瞬间僵在了脸上，他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伯颜古神。似是这样的说法太过骇人，垂下的双手紧了又紧，终是缓缓松开，难以置信的面容也渐渐回暖起来。 他毕竟是一界之主，这么一息间，已足以回复正常。 “古神既说太古神尊和上渊道君居于道域，可他们既然强大到可以开辟一界，又为何从来未曾听说过他们和道域？” 伯颜古神向仙界之上的空间看去，眼里尽是怀念。 “若要说到上渊道君、太古三大神尊和道域，还要从遥远不知名的混沌宇宙说起……” 伯颜古神的声音慢慢变得虚无，追忆往昔的神情中，有着对那个时代难掩的崇敬膜拜和怀念。 千千万万年前的历史终于被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