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人渣之死（下）
－后院－ 德莱文刚爬上高墙，还没来得及站稳，就看见那个布衣人猛然落指，眼前的图像还没稳定，德莱文却突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钉在墙上！一根由黄沙所堆积出来的长枪不知何时何处，硬生生地插进了他的左边肚子，把他钉在高墙上！ 疼痛让他呻吟了一声，心里侥幸自己这几天没什么果腹的同时，被伤害被开膛破肚的屈辱让德莱文他越发发狂！ 疯狂能够给人带来的唯一好处，其实就是能够免疫痛苦吧？又或者说，不再在意痛苦？德莱文深呼吸之后丢下一把飞斧，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拔出那根钉子，德莱文就随着墙壁划出一条血痕，终于落到地上脚踏实地。 布衣人察觉到这个大胆的小偷居然还没有死，有点诧异地抬抬头，只不过依旧没有转身让德莱文看到脸。 “我倒是让看看这么装逼的家伙到底有多牛！”德莱文憋不下这口郁气－－－这比当年塞恩宁愿命令德莱厄斯过去也不愿意靠近的那一刻还要憋屈和郁闷！所以他根本不在意伤口还在流血，捡起那把斧头，像瓦洛兰另外一位玩斧头的狂战士奥拉夫一样疯狗前进！ 布衣人沉默，除了抬头似乎在仰望背对着的太阳之外，根本就不在乎德莱文的前行。 “啊！！！”德莱文心中只剩下斯巴达。 德莱文的咆哮在奔跑的中途突然停顿，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呻吟，因为就像之前两发一样，在他前进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沙盾直接敲击在他的肚子上，内出血和外伤同时开裂，这一次德莱文已经不是疼痛不已的问题了。 如果再用力奔跑或者大面积移动的话，可能就会因为内伤而死的。德莱文终于被打出了理智，可惜到了这个局面，已经不是理智与否能够解决的了。 “不要挡在皇帝面前，不要挡着本皇的太阳！”布衣人突然仰天咆哮，说话的对象明显是德莱文，却偏偏不扭过头来面对德莱文。 这个家伙，也是个疯子。日，今天怎么就干碰到疯子了。德莱文呼出了一口气。 看来，要完蛋了。 “啊。。又要扫走这些沙子麻烦死了，阿福！”后院和前院之间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希维尔大咧咧地走了出来，丝毫不对后院的情况表达出任何一点惊讶，甚至对肚子范围鲜血淋漓的德莱文表达了自己的怜悯。 德莱文毫无表情地看着希维尔，他不知道这个婆娘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相信这个婆娘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丝毫顾忌。 不，早已经没有人因为自己的身份顾忌了－－－也对，一个将军所抛弃的弟弟别说是顾忌了，没有人来再踩一脚来讨好将军也算是德莱文运气不错了。 而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跟这个布衣人对战起来。。为什么在她眼里不怎么重要？为什么她会知道？难道她一直在偷看？不可能的，明明是先听到脚步声没几秒就直接开门的。。 希维尔却完全没有再理会德莱文，有点担忧地看着依旧抬头背对太阳的布衣人，说道：“老爷子，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德莱文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这个仿佛皇帝一样指挥别人的家伙真的可能受伤？而且，老爷子？如果这个家伙和希维尔没有什么亲密关系我都不信，供奉岂是那么好找的？ 布衣人在希维尔的拉扯下也依旧摇晃了一下，缓缓地低下头，转身看了德莱文一眼，说道：“杀了他，不会有事的吧？” 希维尔一惊，问道：“他怎么惹你了？老爷子，一般情况下小偷不你都只是重伤么。。” “你不是很喜欢饶恕被人的么。。” 老爷子随着希维尔的思路再次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东西，很恐怖地在口罩里面吐出一口气，声音嘶哑似乎僵尸在吐息。 “不可饶恕。。太阳。。”老爷子在希维尔的怀里，慢慢地抬起被希维尔所拉扯住的右手，指着德莱文。 希维尔一急，叫道：“德莱文快跑！” 然而，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因为在他们的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杜卡奥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们中间，他面对着老爷子，神情有点哭笑不得和复杂。 “老爷子如果你真的要对付这个小鬼的话，那么我还真的有点难做啊。”杜卡奥烦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他是我女儿的猎物啊。” 这个猎物是什么意思？德莱文睁大自己的双眼，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杜卡奥本人，看外貌却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愿没有自己容易被别人记住。 身材虽然高大威猛，结果从外貌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中年佣兵。原来传说中的大人物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只不过连德莱文都叫这个布衣人老爷子啊，看来得确是一个老怪物。怪不得自己根本。。自己根本对他无可奈何，咳咳。。 老爷子动了动唯一露出布衣外面的眼睛，说道：“他越界了。” 杜卡奥头疼地说道：“商量个事，如果你和我们合作。。” “我的时间差不多了，不可能跟你们继续这一场漫长的战争。”老爷子再也没有那么执着，看起来和杜卡奥合作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重要到比一个皇帝的尊严还要重要。 “是么？”杜卡奥也没想过老爷子会答应，耸耸肩，跑到德莱文旁边随手一指，崩裂的伤口居然不再流出鲜血，然后根本就不给希维尔一个表情，对着前院不敢进来的两个家伙说道，“你们两个还不进来我就要跑了哦？” 泰隆倒是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只有小娅娅小心翼翼地从门后探出脑袋，笑嘻嘻带点心虚地说道：“这个。。不太好吧？” “那你是准备隔那么远跟别人说话么？礼貌和礼仪呢？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么教过你。” “父亲你教过我什么。”卡西奥佩娅根本不顾这是‘公众场所’，对着杜卡奥翻白眼说道，“而且我不认为那只快要退化成野兽的家伙还有礼貌和礼仪这种东西。” 德莱文眼睛顿时凶光四起，虽然一直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很明显说话的对象。。看来杜卡奥府的人真的很针对自己啊。 “哦，那你呆在那吧。”杜卡奥玩趣地说道。 卡西奥佩娅踌躇了一会，却是真的慢慢地走了过来，甚至有些大胆地开始往德莱文靠近，对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德莱文甚至开始指手指脚，似乎再也不害怕。 狐假虎威罢了。 泰隆露出了一丝笑容，根本没有因为自己和杜卡奥的存在所遭到的不同遭遇而不满。 “计划跟不上变化，原以为你这个白痴还能多撑一会，没想到一个没钱就把自己逼进绝境了。”卡西奥佩娅指着德莱文的鼻子说道，看来德莱文这个自跳虎xue的行为让作为‘调教师’的小娅娅非常不满－－－怎么自己就教出这么一个白痴的心理。 德莱文盯着卡西奥佩娅那张萝莉脸，憋屈地说道：“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准确来说是泰隆哥一直跟踪你。” “我一直都只是家里蹲着跟着你的消息进行变化，然后早上的时候泰隆哥告诉我你终于动手了所以我就跟着跑去了荏扎族那。” “为什么？大哥都不要我了，我觉得我没有足够的资格让你们这样对待我。我。。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只会杀人的废人。” “只会杀人？”卡西奥佩娅不屑地笑了，右手一指背后的杜卡奥和老爷子希维尔三人，“这三个人别说杀了，你连他们一个手指都碰不到！” 德莱文和泰隆的脸色同时变得古怪起来，泰隆哭笑不得地纠正卡西奥佩娅：“那个。。老师他们已经走掉了。” 啊？卡西奥佩娅脸色一青，指着德莱文鼻子的手赶紧抽了回去，甚至屁颠屁颠地重新跑到中间的大门背后，微妙地露出萝莉脸的小脑袋。 德莱文脸都黑了。 “到底，为什么？”德莱文有点按耐不住了。 卡西奥佩娅人小鬼大的叹气声音从远处传来：“还不是因为你大哥！你知道你大哥真的很烦哎。天天过来跪父亲跪父亲！闹得人家都不能找父亲那个弱鸡下棋了！” 这个弱鸡是故意的吧，是用来测试杜卡奥还在不在的吧。泰隆保持着微妙的笑容。 德莱文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我不信。” “啊？你说什么？隔那么远，我听不到！” “我不信！”德莱文怒目圆瞪，“我不信那个男人会因为我跪在别人面前！那个把自己堪称了德莱府的一切，只有自己才能完成一切，只有自己才能家族获得名声，让我这个弟弟只会拖累他，所以抛弃我、杀了我！” “开什么玩笑？他会为了我下跪？别搞笑了！” 在德莱文愤怒咆哮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卡西奥佩娅又拿出那份‘望远镜’，丝毫没有因为德莱文的愤怒而带起情绪波动，看德莱文是不准备说下去之后，才平静地说道：“你在颤抖。” “你在怀疑了。” “你在怀疑，是不是有时候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过偏激了？恩，要知道这些结论都是在你被斯维恩的药物的控制下得出的。” “鲜血的刺激、屈辱的冲击还有卑微的存在感对你的人生态度产生了一定的碰撞。据我所知，你和德莱厄斯大叔是一样的。” 或者说，你在大叔的影响下，变成了之前的那副样子：名望，你们都渴求名望，这是因为童年的阴影所造成的。 而因为你大哥的成功，更迫切地让你渴望别人的承认、喝彩、掌声－－－为什么自己的努力别人就看不见呢？难道是因为大哥的光亮太大了么？ 所以你不甘心，你也要参军。结果却猜错了上头的心思，害得自己白费了机会。天生自带暴躁的你不再等待机会，你渴求一个机会，于是斯维恩就给了一个空头支票，让你看到机会的外形却看不到实在。 德莱文撇撇嘴，却不得不说自己的这些部分得确是被卡西奥佩娅看透了。 “然后你就被药物所迷惑了。” 德莱文还是不服说道：“如果大哥还是关心我的话，就不可能收掉每日供应的金币，他知道这半年来我到底有多痛苦？丢失了身份和金币，女人不要我了，朋友全都离开我了！我每天每夜地趴在垃圾堆里面寻找食物，每天还要忍受那些卑劣的家伙的侮辱。。虽然，只是口头上。 很多年前，大哥参军的第一天，我们就发誓再也不要过这样的生活！我们是誓约过的， 这些痛苦，可是你们这些千金小姐可以理解的？” “反驳！”卡西奥佩娅赶紧回答，“不要用个们字！你可以用这个理由来藐视我，却不能用在我两位jiejie身上！” “恩，仔细来说，你没资格对锐雯姐做出任何评价。要知道，在那些年来你要么有德莱厄斯做大哥帮你扛着、要么已经成年自己负责。” “锐雯姐可是六岁的时候，每日每夜都在自己一个人孤独流浪街头！相比起来，你又算得了什么？而且，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咎由自取！” 德莱文撑着自己的身体，挨在墙壁上，愤怒说道：“好，我承认没资格评论他人，那咎由自取又怎么说，如果不是你们逼着我会落到这个地步？” 卡西奥佩娅愤恨地跺跺脚：“到了这个地步还想不明白？参军是你的选择，杀死斥候是你的选择，追随斯维恩是你的选择，后果当然自负啊！德莱厄斯大叔帮你码了一个不错的开头，是你一直让他失望好么！” “如果不是你们逼着我会这样选择？所有人都在逼我。”德莱文开始有点控制不住了，血红涌上眼丝，“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所谓贵族看不起我们、看不起我，我会跑去参军？” “如果不是军营里面一直排斥我，我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寻找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让我失去一切机会，我会跑去和斯维恩那种没有信誉的家伙交易？” “好！斯维恩也奈何不了你们，那我就只好做自己的纨绔子弟，什么都不管，只享受自己天堂般的生活。。” “然后连思绪都跟着身体变成猪。”卡西奥佩娅直接打断了德莱文，“你自己也说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迫不及待！你没有耐心！” “其实很多事情你只要忍一忍就好了。说到底了，没有人逼着你选择，是你自己做出选择！” “既然忍一下就好了，什么就不会再发生了！为什么你就不好好地忍耐一下，养精蓄锐地等待机会的到来？大叔他培养你整整十多年，才等来这么一个你开口主动争取来的机会；锐雯姐苦苦等待了六年才迎来人生第一春；就连我也忍耐了四年才有机会让父亲回心转意！” “你又何德何能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等来机会！？”卡西奥佩娅气得几乎想要把望远镜当凶器扔过去砸死德莱文 “为什么就不尝试沉默一下呢？” “尝试尝试！这种时候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已经废了，废了！药物早已经深入骨髓，毒发的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的人，又怎么可能沉默？我倒是想要看看，人要怎么才能够克制住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德莱文语气虽然很强烈，可说话的声音却因为心理的委屈而渐渐低落。 他低下头，不想再理会任何人。 是的，说对了。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两行眼泪开始洗刷他脸上的鲜血，现在才想明白实在是太迟了，德莱文我，已经不是德莱文了。 人类怎么可能克制恐惧？我已经变成这副样子了。。我已经变成了自己最恐惧变成的纨绔子弟了。。没救了，太迟了。 太迟了。德莱文虽然哭泣，却没有声音，只剩下牙齿在那啃着对方，发出咔咔咔的响声。 ‘擦擦擦’的脚步声响起，泰隆的脸色有点动容，伸出了手，却最终没有阻止。 没有阻止卡西奥佩娅软着双腿，牙齿和德莱文同样发出‘咔咔’的响声，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按住德莱文的脑袋。 “偌。。我。。我证明。。了，克服。。克服，恐惧的办法！” 德莱文抬头看着这个突然变大胆的小女孩，她的右手指着他的额头，因为他的抬头又变成指着他的鼻子，那慌乱的眼睛告诉德莱文她在害怕，可是她偏偏此时此刻站在自己的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告诉自己拯救自己的办法。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怎么样呢？” 即使现在她的语气何等低微怯懦，即使她的双腿发软地内八着，即使她的指头因为身体颤抖让弄得德莱文感觉到不舒服。。 其实，还挺有说服力的。 或许是因为他还记得多年前，宴会上他和卡西奥佩娅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这个家伙就是浑身发抖瑟瑟发抖的模样。 就算是演戏，也不可能估算到那么多年前吧？也不可能估算到需要演戏吧？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德莱文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所有压力一松，血丝慢慢退散，他想要举起右手，去抚摸这个小女孩的脑袋，轻轻的、缓缓的。 就像大哥当年抚摸他的脑袋一样。 可是当他刚举起右手－－－刚移动右手的瞬间，这个小女孩居然就双眼一闭，扑通地软绵绵地往后倒了过去！居然是被吓晕了。 德莱文哭笑不得地举着右手。 泰隆还是那副微妙的表情。 －后院的一个房间－ 小有兴趣地看着外面的变化，看到卡西奥佩娅坚毅地拔着双腿向德莱文靠拢的一幕，让老爷子都忍不住称赞：“杜卡奥，你有一个好女儿。” 杜卡奥自豪地挺起胸膛地说道：“不，是两个。。三个女儿！” 希维尔这才收起杀人的视线。 然后三个人同时听到噗通的一向，希维尔捂住嘴巴偷笑，老爷子张了张嘴巴，最后也哭笑不得地说道：“就是有点过分胆小。” 杜卡奥的表情就像日了狗一样憋屈。 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这么一个小女孩，你真的就舍得。。” 杜卡奥脸色猛然变得严肃，摇头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你的时间不多，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