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当斗志不再高昂，甚至失去（6）
耗子原以为，德莱文会大杀特杀，大开屠杀的。 可他现在怔怔地看着挂在城墙上的德莱文，只感觉身体从手到脚都在发寒。 为什么，在一瞬间，就变成了？ （我..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准备好杀人？准备好奋战？准备好..去死？ 诺克萨斯人，早有过死亡的心理准备。 就在耗子发愣的时刻，早有人自城墙上下来，脸色冰清，不是冷漠，而是苍白，他们忍不住去看了一眼挂在城墙上的德莱文，然后自己吓自己地哆哆嗦嗦了起来，可按照计划，他们的任务，就是必须按住随时都可能发疯的小耗子。 谁也不知道这个早已经喜欢喜欢锐雯的关系，成为了杜卡奥系走狗的老鼠，到底什么时候，就会从那肮脏的下水道跑出来，恶狠狠地对正义的他们咬上两口，所以一定要把这头老鼠给制止住。 就在他们静悄悄地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耗子的时候，却发现耗子眼中冷光一闪，从手间抛出一堆灰尘，把他们暂时拦在了灰尘之外，而当他们揉走眼中沙石的时候，却发现耗子手中已经紧紧握住了长枪，退到了墙角。 “为了一年两年的所谓晚福..你们这群老狗，还真好意思出卖德莱文大人啊！” 耗子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顿时就明白了所有，不耻地笑道：“我真的是为德莱文不服啊，他斯维恩又给你们许了什么条件！竟让你们又让沃里克的徒弟接手这里？你们弱智么？他斯维恩许下的条件，岂是能够相信的？” 而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的老兵们却只字不提，只是沉默地包围着耗子，却久久不曾动手，耗子也搞不懂他们要干些什么，却听到外围的辛吉德突然扭过头来，竟开口对自己这个小兵小卒说道：“放心，我们斯维恩大人可是很讲究信任的。” “哼，政客的话也能够信？” 辛吉德哈哈大笑：“怎么说得杜卡奥就不是一个政客似的。” “不过你放心，小朋友，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早的。”辛吉德忽然收起笑容，“你可是作为逼死锐雯的最后一枚棋子啊，不让你死在她面前，她又怎么会舍得下心拼命呢？” “锐雯？她现在应该还在德玛西亚才对！难道你以为凭借你手上有投靠那百来个老兵，就算你折服了荣耀军团剩下的人，你就以为老村长那边就不会反映过去么？”耗子哼声冷笑，“先别说她会在德玛西亚过个好年，一旦这边的消息传出去了，你觉得她还会来么？” “这个问题我很负责地告诉你，她现在就在附近，杀着我的人，准备杀进来。当然了，你也别渴望她能够把你救走，那个莽撞的女人，几天没休息过从德玛西亚赶过来，筋疲力尽就不说了，还一路吸着我为她尽心炮制的毒气，你觉得她能够保存多少战斗力？” 像是真的被说服了一样，耗子怔了怔，而老兵就在他这发怔的时刻趁虚而入，直接把耗子按在地上，耗子吃疼地被人按在地上，神情却依旧有点发怔。 为什么？ “锐雯准备回来..那么，我被留下来，而不是一刀砍死，是为了什么？让她恐惧？”吃疼过后，耗子的声音被地面反射回来，显得特别沉闷。 如果真是如此..耗子或许真的会后悔，为什么早些天，不早点立下那个决定，不早点跟锐雯说清楚..现在，要怎么弥补？不..。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斯维恩.。。敢出手？刚才德莱文大人到底说了什么，看大人的反应，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为什么会发生什么是，该死！那时候老村长一脸愁容地让我离开，我就乖乖离开了房间，根本不知道大人和老村长到底说了什么，而且因为一时间震惊于老兵的反叛，就根本没有听到德莱文和这个该死的光头到底聊了什么内容.. 辛吉德又哪里知道这头耗子在想什么，他接过耗子的话语：“是的，我准备把你留下的原因，就是要让你死在锐雯的面前。至于为什么会让你一个小人物死在锐雯面前，才能够绝望，这个我想不清楚，或许你有兴趣给我解释一下？我比较缺少你们的资料。” “哦，当然了，如果跟我扯什么情侣之类的话语，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说到底了，锐雯和我不过是同一种人，从心底里极度渴望活着，纵然空虚都需要活着，当然了。”辛吉德像是试图把德莱文扎在自己的针，全部还给耗子一样，渐渐地在引诱着耗子的情绪，“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还在期望着锐雯，是不是太可笑了点？” “哦，听说你们准备当情侣？那还真是可悲啊。难道你连你的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样子，就轻易地立下了永久的誓言？啧，耗子啊耗子，你是真的不知道女人的可怕啊。” “所谓女人啊..” “所谓小人啊，就是喜欢在耳边尖锐刺耳地攻击别人喜欢的东西，让人难受得不行，却又要在别人发怒的时候，装模做样低声下气地觉得自己很委屈。”耗子骤然眯眼，“德莱文大人说错了，他不该说你是小人物，你..不过完全只是一个小人罢了。” “你！”辛吉德猛然握拳，耗子却是随着话音的变大而抬起自己的脑袋，纵然那些老兵、重甲兵试图把他按在地上，他依旧倔强地把地面划出一道道泥土，嘴巴里含着泥土而含糊不清地地说道：“像你这样的角色，又怎么知道，什么叫做小人物。” “对，你就是个小人物！一个只不过凭借着有点别人不知道的消息立下正确判断而洋洋自喜的所谓小人物！你看看你现在没了消息，落得何等模样？你就静悄悄地在这里等死吧！”辛吉德开始有点恼羞成怒了。 “真正的小人物，不是因为太过渺小弱小而对自己的命运无法掌握、无法对接下来的历史进行改变，而被称为小人物。” 耗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微微挣脱开压制，昂胸与辛吉德对视，露出一口赤土成黄的牙齿，没有侮辱地把黄土吐在辛吉德的脸上，而是非常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纵然是小人物，也依旧有把握自己生死之间的权利的，辛吉德，而且，在历史面前，谁都只不过是微微被提及甚至不被提及的，小人物罢了。” “掌握自己生死？掌握自己生死！哈，你是不是傻？你倒是告诉我，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掌握自己的生死？来，给我证明一下？”辛吉德却没有把耗子的认真放在眼里，很是不屑地拍了拍耗子邋遢的脸蛋，‘啪啪啪’地作响，“小人物，永远无法掌握自己的生死！” 响在城内，响在城外，于是，外面吵杂的声音竟渐渐走向安静，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无数慌乱的脚步声，和一个安稳的..充满了血腥声音的脚步声。 听到辛吉德的话，微微松懈了一点的老兵们，赶紧绷紧了自己的青筋，再一次死死地把耗子按压在地上，耗子在地上用脑袋刨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之后，却没有其他声音。 “该死，你们不是把他给闷死了吧！不对，那个疯女人现在应该到了才对！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咳咳咳。”耗子却没有他想得那么脆弱，看不到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谢谢提醒，也谢谢你的关心，虽然毫无意义。” “像你这样的科研人员，肯定不知道有那么一样东西的吧？”耗子略带着解脱的语气微微抬起，“人这种生物，真的特别脆弱的..各式各样的死法..” “你肯定是不知道的吧？” “回村里去！” 像是在指挥外面人的话音刚刚落下，一直钳住耗子最老的那位老兵骤然松手，对着辛吉德摇头：“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你们钳住了他的手脚、缴械了，连把小刀都没有、毒气都没有用，他怎么死的！” “咬舌自尽。”这位老兵很是平淡地说出四个字，说完便退到一边，神色略微暗淡。 这位老人，便是帮助洪八福收复骑兵营的那位、便是主持这次反叛的..。那位。 （死得人，已经够多了..）老人眯起眼睛，这场内战，要到什么时候尽头？ .. ‘滴答’。 清脆像是第一滴雨水掉落地上的声音在吵杂的人声中响起，那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而对着城墙上马爹骂娘的男人们，骤然就停住了就没有停止过的嘴巴，声音没有了，他们便习惯地砸吧砸吧自己的嘴巴，然后悄然整齐地把脑袋扭了回去。 看到一个血人，血，只有血。 那不是雨水掉落，那是血水滑落。 只能是滑，没有完全干枯，里面的干枯了，表面的依旧冒着滚滚白烟。 脚印从很遥远的灰地流了过来。 这个女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这里人很多，那双眼睛就突兀地从血海里面冒了出来，很是认真而又冷漠地扫视了这些吵闹的男人们一眼，然后，再次收敛在血海里面。 也只有在冒出的时候，这些村夫们才知道，那是因为她的瞳孔，也是红色的。 所以才能隐藏在血海里面。 没有指挥、没有指导，女人重新启动步伐的瞬间，这些村夫们就很是自觉地让出了通往城门的道路，一群大男人被一个女人、一个拿着巨剑的女人逼迫到了道路两侧。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女人的血手印已经印在城门上，当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觉得下一刻城门即使不会四分五裂地散开，也会迎面而开的时候..却看见那个女人有点僵直的动作柔软了下来，微微昂头，被鲜血弄得特别邋遢的头发顺势而下，有一点点晶莹反光的液体抹洗过她的眼角、脸颊，顺着红日，竟也有那么一刻地让人心动和心软。 当然，这种想法，只敢在脑海里面一闪而过。 女人把脑袋微微靠在城门上，听到了耗子的最后一句话。 回村里去！ 不止女人，外面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回村里去..。回村里去。 村夫们骤然握拳，再也无法顾忌女人的气场，怒目圆瞪，向自己村里奔跑。 愤怒，针对的，自然不会是锐雯。 锐雯握得剑柄咔咔作响，最后在城门上轻轻地敲下一个血印，没有试图闯进去，最后缓缓松了一口气，跟随在村夫们的背后。 第一次，看见平稳状态下，锐雯的脑壳上，微微露出了象征着愤怒的青筋。 .. 看着画面猛然惊醒的枭孰再次站了起来，然后在瑞兹和蚂蚱惊愕的眼神之中讪讪然地重新坐了下去，咬着自己的下唇。 该死的，自己好像..算漏了一点。 原计划里面，就算锐雯的童年阴影让她的性格何等自私，在这么多人的指引之下，在最后一根稻草耗子也被压下的时候，就会选择最好的逃跑.. 可现在，摆在枭孰面前的，却是哭笑不得的一件事情。 他的这个想法，却是把老村长、塔字村，给排除在外了。 如果不细心想一想，也只不过是锐雯准备逃跑的时间给往后排一排，可是..枭孰唇边露出苦笑，露出了犹豫而又挣扎的复杂表情。 轻轻地把烟屁股放在椅子的一边，吐出最后一口白烟。 老村长是资料以外的角色，从锐雯的视角来看，那个老人..如果遇到了耗子面临的选择，他..真的会让锐雯赶紧逃跑？ 不，我对蚂蚱的那个大命运不可改变的言论没有任何一点怀疑，可问题是..谁知道，我曾经对那片世界改变过什么？所谓大命运，也不过是因为各种小命运拼凑在一起而已，就像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一样..一旦我曾经改变得很多，或者，从最关键的地方，曾经改变过呢？ 可问题是..那个老人，而不是我。 如果一旦，那个老人，让锐雯起了杀心，起了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