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月末的蔷薇

    管家离开后，偌大的泳池恢复了一贯安静，除了几个面无表情的保镖外，就只剩下被泡在水里的尹晨霏了。

    海风轻轻拂过，吹落了不远处蔷薇的花瓣，落入水中，泛起阵阵涟漪。

    尹晨霏被吹得瑟瑟发抖。

    她缓缓的挪动着步子，靠了岸，手掌才刚触到泳池壁，枪口便黑洞洞的对准了她，“少奶奶，请您不要再做让大家为难的事。”

    尹晨霏扬起苍白的脸，眼前却只有那炫目的阳光，刺眼的疼。

    有一秒钟，尹晨霏想，就这样被祁傲的人就地解决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因为到了另一个世界，她就能见到外婆了。

    可再一转念，她又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因为她的身边还有诺诺。

    ——mama，等诺诺长大了，带你去环游世界好吗？

    ——好。

    ——还有爸爸，虽然他现在还不喜欢诺诺，但诺诺相信，爸爸总有一天会喜欢我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坐着飞机，去环游世界。

    ——好。

    诺诺干净的笑眼在脑海里浮现。

    是啊，她还有诺诺，她怎么能这么快就放弃？

    诺诺还在等她回家，不是吗？

    垂了垂眼，尹晨霏收回了手，缓缓的向着泳池中央走了回去。

    池水依旧冷得刺骨，风里也依旧飘荡着蔷薇的花香。

    ***

    书房里。

    祁傲站在一幅巨大的油画前，静静的吸着烟。

    烟在指间，他却久久都没有动过，直到管家端着咖啡进来，已燃尽的烟蒂烧得皮肤传来灼热的痛感，他才稍稍回了神。

    “少爷，喝杯咖啡吧。”

    祁傲的视线不曾从油画上离开。

    管家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难受，放下咖啡，便缓缓走到了祁傲的身后。

    “少爷，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还是……”

    “陈叔。”祁傲打断了管家的话，“她跟她是不是很像？”

    陈管家顿了顿，把目光移像油画，“少爷所说的她是？”

    “尹晨霏。”

    “这……”

    “她们的眼睛，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干净而倔强。

    以至于在看到她出现的那一瞬间，他一贯拥有的理智，顿时消失了。

    “哎……”陈管家摇了摇头，真是冤孽啊。

    “她怎么样了？”

    “少奶奶还在水里，已经三个小时了，再加上昨晚淋了雨，看样子快支撑不住了。”

    说起尹晨霏，陈管家的心里还是多多少少的会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怎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可碍于祁傲，他又不好再多说什么，所以语气里总能感觉到一些无奈。

    “还有，刚刚老爷有来过电话说，如果少奶奶出了什么事，他就十倍百倍的强加到……”

    “他永远都只会拿这件事来威胁我。”祁傲冷笑着再次打断了陈管家的话。

    “少爷，我在祁家也有几十年了，是看着你长大的，老爷今年已经70了，也许他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他这么做也许是有他的道理的。”

    “道理？”祁傲微微扬唇，深褐色的眼眸变得更加深沉了。

    陈管家不敢再多言，许久之后，祁傲缓缓再次启唇，“如果没有他，我的母亲，也许，还活着。”

    说完，祁傲便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陈管家则沉默着，久久都无法动弹。

    是的，祁傲说的没错，当年如果不是老爷做出那样的决定，那么祁傲的母亲，就不会早早的离开。

    抬头看了看油画。

    画里俨然是一对长像极为相似的幸福的母子。

    母亲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旗袍，美得惊心动魄，那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则一身西装，像极了一个小绅士。

    他们的身后，是一幢位于海边的别墅，蓝天、白墙，还有处处开得正艳的火红色的蔷薇花。

    两人笑得格外甜美而灿烂，正如那蔷薇一样。

    可事事终难料，就在画像完成后的不久，画里那美丽的女人自杀了，只留下男孩一个人在这世上独活。最终，这幅画变成了女人与男孩留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合影。

    “夫人，您都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可少爷他还是忘不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陈管家不禁红了双眼，“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少爷彻底的忘了过去，如果您在天有灵，就教教我吧。”

    陈管家抹着眼泪，泣不成声。

    门外却一阵sao动了起来。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陈管家，少奶奶昏倒了。”

    用袖子抹干所有的眼泪，“知道了，我马上就来，先打电话让医生过来。”

    “是。”

    ***

    尹晨霏这一昏就整整睡了三天。

    这期间，除了陈管家和两个贴身照顾的佣人，整座别墅就再也没来过任何人。

    包括祁傲。

    直到第三天的夜里，一样的狂风暴雨。

    不一样的是，这一天来到别墅的人，只有祁傲一个。

    陈管家怎样也没想到，那天过后，祁傲还会再来。

    尖锐的刹车声音响起，车子停下，祁傲穿着一件深色风衣出现，眼底似乎带着几分疲惫。

    陈管家忙着撑伞，怕淋着了祁傲，“少爷，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祁傲没有说话，就这样大步走进了别墅，他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急换，就匆匆上了楼，所到之处，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水痕。

    卧室门打开了，房间里一股不属于他的味道瞬间窜进他的鼻吸间。

    灯光昏暗，有着几分暖色，他的到来，却惊得早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的女佣突然醒了过来。

    “少，少爷，您怎么……”

    “滚！”

    “是，是……”

    女佣们落荒而逃。

    随着大门被重重的合上，房间里的气氛也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了起来，直降冰点。

    别墅外，闪电雷鸣，惊涛拍岸。

    房间内，更好不到哪儿去，被祁傲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冻得连一丝一豪的温度都不曾光顾。

    他缓缓移步至床边，眼眸沉得就像是外面的夜一样，阴鸷的让人害怕。

    啪——

    闪电照亮了他的脸，线条是冷硬的。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床上，还未曾醒来尹晨霏，而后拿出了一把，专属于他的银色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