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放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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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近观此人,一身耀目杏黄道袍,狮鼻阔口,笑起来双目保持激凸,颔下一部垂胸棕须,颇有古代帝王威仪。依稀觉得在哪里见过? 南屏子附在他的肩头,低声催促,“快谢恩,这是混元真君!”又退后一步,转身颠出去拿酒。 黄袍、真君、谢恩……这些视听概念加在一起,令张辽产生一丝反感。都什么时代了?真把自己当皇帝不成?修真之人也该有个出尘的样子不是? 他不卑不亢,腰板笔直一拱手,“原来是此间主人,混元宫盛情待客,天下道门皆赞,混元派这份公心,令在下十分敬佩。” 诸人看在眼里,均叹全真出了个好苗子。混元真君这种大能,举手投足威仪极重,青年人在他面前毫无辈分困扰,侃侃而谈,也不多见。 那黄袍道人脸色一绷,随即放松。乃捻须大笑,“果然英雄出少年。咱们忘忧水榭有个规矩,进门不分大小,非如此无以忘忧!来,坐我旁边来,我们正有事要问你。” 张辽坦然与其并坐,环视全场,“各位想来都是修真前辈,既然地主说此处不分大小,在下斗胆列席,还望见谅。” 这场上男女老幼僧道混杂,一时也的确分不清谁是谁。有个女中声率先响起,“啊,是你,勇敢的东方骑士——欢迎你!”口音不很标准,胜在磁性悦耳。顺势望去,金发碧眼,不正是浦茜拉? 张辽心中暗喜,找的就是你。“原来是女武神殿下,感谢你把太阳还给了我们。”这马屁拍的有杜远水平,朋友之间,渐移默化的影响不可估量。 美女笑了,炽热的眼神很直接,“叫我浦茜拉。”她此时已换了一身蓝色露肩晚礼服,将肌肤衬托得更加雪白。比之场上金甲装扮,在英武间又添几分明艳。 有人看不过眼,“喂,我挨着美女坐了半天,也没见她翘过嘴角。你小子一来她就笑。这刺激太大,贫道受不了啦!”说完,这人双臂抱胸,抖着白胡子佯作生气。 他旁边一位花衣阿婆伸手过来揪他的胡子,恨恨道,“那我呢,冲你也笑半天了,你嘴角翘一下没有?”白胡子瞪了一眼阿婆,“瞧你那一脸褶子,我笑得出来吗我?” 两人自顾捉对取笑,混元真君见多不怪,对张辽低声介绍,“白胡子的,是樊於期天师,神霄武当宗主。穿花衣的,是鱼姬散人,道门第一美女,六十年前的。” 未曾想那鱼姬散人耳朵极灵,放开樊於期的白胡子,又对混元真君直瞪眼,“什么六十年前的?六十年来的好嘛!我这种美,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你这小家伙,说话小心些。” 好一通抢白,配合着嘴巴张合,片片脂粉从褶皱间板结崩落,她身前的桌面像撒了一层胡椒。混元真君不以为忤,还乐不可支,连拍张辽肩膀道,“你瞧瞧,这些老古董要是不死,我们哪还有说话的机会?”这会儿,帝王威仪也不见了。 张辽听他这话,半真半假,颇有弦外之音。暂且无法确定,也就不再去想。 又一位宾客开口道,“咱们还是进入正题吧。应龙子,明天的盘怎么开?”此人身躯硕大,卡在太师椅中满满当当,一身条纹西装还打着织锦领带,手里把玩着雪茄,却不点燃。 张辽左顾右盼,想看那位应龙子身在何处,却听身边响起混元真君的声音,“两个都是大盘,一个五行斗法总决赛,一个最佳仙风奖。盘口现在就定,你们提吧,我敲最后一锤。” 原来混元真君名唤应龙子,这倒是个秘闻,拿给修真界小报,兴许能换不少银子。 那宾客放下雪茄,双手向后一拢油亮的背头,“我只押五行赛。这盘子清晰,就俩人。神霄的曹蜃,刚刚他师傅老樊已经详细介绍过,我们都了解。全真的张小英雄,我们都不甚了解,还好他就在此处——敢问这位兄弟,你的道法师承何人,有何特点,能否透漏一二?” 张辽听他问的直白,转头看向应龙子,那地主道,“可以讲。这里没有外人,帮大家赢了钱,你也有份。” 这话透着热乎,并没打动张辽,他暗想,连你都是外人,更别说其他人了。略一踌躇,缓缓道,“我只是寻常散修,偶遇尹志平仙师,学了一招半式掌法,至于那鞭子,其实是用来放羊的。” 内容并不复杂,之所以说得缓慢,实在是不擅长撒谎造成的。 在座诸人面面相觑,半响,那油头壮汉一拍桌子,“就押你了!”说完潇洒捡起雪茄,从拇指上方燃起一道火苗,咕嘟咕嘟猛吸三口,将身躯仰在椅背上,悠闲地吐起烟圈来—— “搞什么鬼?一招半式你也敢押?总冠军这么好拿的吗?”鱼姬散人又开始喷。 神霄武当宗主樊於期一摆手,“欸——我看出来了,巩老板不无道理。这五行斗法大赛,是二十年一届的新人选拔赛,名宿几乎不会报名,万一折了,得不偿失。而新人中,最忌的就是这种自称只会‘一招半式’的‘寻常散修’。你们还记得上届的明洁吗?” 座中几位老人,同时翻着眼睛追溯起二十年前。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角落传出,“有什么好想的,上届五行赛冠军。当时也是一位年青人,没有请柬,央求着跟我广慧派一起来的。在崂山临时报名参赛,我怕丢人,不准他打广慧旗号,于是他在报名表上写下一行字‘寻常散修明洁,一招半式闯鹤鸣’。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他一路赢到总冠军。他奶奶的,把我肠子都悔青了。” 张辽挺身一望,是位刚才一直在打盹的干瘦老叟,应龙子见他感兴趣,适时解说,“广慧太平山宗主章之昭……” 樊宗主和巩老板均嘿嘿坏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只有鱼姬追问,“后来呢?收了他没有?你不正缺个衣钵传人吗?” 章之昭又闭上眼睛,含混答道,“唔……人家眼高,拍屁股走人了,我广慧没那个福气。” 听了这段轶事,浦茜拉插嘴道,“我懂了,我也押他。”她摊开手掌向张辽示意。
应龙子有些意外,试图劝解,“大嬷嬷刚到天朝,对此间修真界尚未熟知,最好不要贸然下注。多听听,多看看再说。” 浦茜拉不是优柔寡断的主儿,“真君的好意,我明白。我天朝话说不好,但我心里清楚,谁更有实力。”说完又转向张辽,露齿一笑,“看好你呦,加油!” 这美女连续两笑都给了张小英雄,让其他人十分不爽,纷纷表示更看好神霄派的曹蜃。应龙子统计下来,内评结果是九比三,神霄占优。 “可以了。”混元真君一把抓住正给他斟酒的南屏子,“你去跟放盘的说,明日五行决赛,神霄赔一点二,全真赔二点七,平局翻五十倍。注意浮率。哪一方先过亿,来和我打招呼。有需要贷款的,全放。” 南屏子看了一眼张辽,躬身退出,依言安排去了。 “现在该仙风奖了。”真君拿起桌上一页名单,瞥了一眼,“这届大有不同啊——几乎全都是小鲜rou。修真界这是怎么了?” 巩老板很感兴趣,向前探着身子问,“老家伙都有谁?” “两位,玉堂派邹琛和天心派马宝阳。”“唔……我不看好他们,都是上届遗珠,过了二十年,这世界已经变了……”巩老板缩回身子,一脸索然。 浦茜拉很好奇,“什么是小鲜rou?很好吃吗?” 大家哄笑起来,樊於期腆着老脸凑过去解释,“小鲜rou就是我这样的,很有味儿的男人!” 浦茜拉认真嗅了嗅,“你不新鲜了,注意保养。” 笑声更加肆无忌惮,鱼姬又去揪樊老的白胡子,“听见没有?你这块臭臭的老腊rou!” 巩老板一摊手,“这盘我不预测了,爱谁谁吧。仙风奖的影响力,已经转向世俗口味,要么按网络大数据内定,要么直接大乱斗。我们儒门讲的是张力,重心在文化外扩上,小鲜rou的助宜很有限。” 混元真君眉毛一挑,“那也不一定。昨天我接见了天道教百济观礼使团,除了领队崔圣师,其他全是长腿小鲜rou,有男有女,漂亮的紧。” “韩流?都是整出来的,别说你不知道。我们孔孟学院的美女帅哥更多,而且全是天然的,但从不鼓励卖脸。气质!气质啊!那才是由内而外的美!”巩老板说道激动处,直捶桌子。 张辽这才醒悟,原来这位“老板”,是儒门的代表。他以前并不清楚,儒家在天朝也是合法教团之一。如果这也算,那信徒可海了去了。 一丝油发震落在额前,巩老板向后潇洒一甩,重归平整。 “那就放个均盘吧,只把两个老家伙赔率调高。所有小鲜rou一比一点一。”真君拍板。 “喝酒喝酒,这点破事儿天天浪费时间。我还要去前面找个年轻仙姑嗨皮呢!”樊於期端起酒杯,招呼着大家,自己率先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