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左门之殇
就在舒乔受到围攻时，莫左门三人也到了距离蒙马特仓库两千米远的安全地带。舒乔算的刚刚好，他知道自己能支撑到三人安全离开的那段时间并在形势变糟之前及时突围，否则也不会提出独自断后的建议。 制定大胆冒险的作战计划，出人意料打个措手不及，这是舒乔的强项，但若非走投无路则不必破釜沉舟。如果舒乔实力不济却硬要断后，只不过白白送死而已，他不会这么愚蠢。 当时的情况，只是犬吠声导致四人暴露，无法再偷偷潜入仓库之中，而凭四人的力量无法正面对抗数倍于己的仓库看守，因此舒乔果断决定撤退。在这其中，莫左门之前对蒙马特仓库的强大描述给了他很大的影响。 哪想1020号独自一人就灭了大部分的仓库看守，现在哪怕还有幸存者，估计也只能躲在地下瑟瑟发抖了吧。 只不过1020号身为有“战场人形兵器”之称的改造人，他所能做到，合舒乔等人四人之力也未必能做到。至少那阵乱枪齐射，就足够让人重伤挂彩，甚至命丧当场。 三人撤到安全的地方，莫左门停下脚步，对冯道逢道：“冯先生，这里已经安全了，现在情况紧急，请你回去帮助舒乔，让他尽快赶到集合点，然后取车来找我们。” 四人来到蒙马特仓库时弄了辆车代步，莫左门的座驾自然是不能用了，否则一查就能露出尾巴来。这辆车停放在距离蒙马特仓库三百米远的小树林里，莫左门撤退时并没有动用，为了是舒乔到时能够顺利摆脱仓库看守。这点上两人并没有事先约定，但莫左门和舒乔曾经并肩作战过一段时间，他知道舒乔会料到的。 冯道逢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他摇了摇头，说道：“乔哥儿让我保护你和老古离开，我必须做到。” 乔哥儿？这算是哪门子称呼？ 莫左门道：“这里已经安全了，我们不再需要你的保护，请你赶快去吧。” 冯道逢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这里还不安全，你们没有代步工具，蒙马特仓库那边派辆车很快就能追上来。” “我们走的是小路，这里到处都是榉树，仓库看守还能横冲直撞不成。” “他们可以在另一头堵着，这样你们就走不了了。” “所以才要你尽快赶过去帮忙，让舒乔快些开车来接应我们。” “这样不行，变数太多。”冯道逢还是摇头，“我保护你们回去取车，你们先走，我再回去帮乔哥儿。” 莫左门胸口一窒，恼怒地道：“等到那时回去还有个屁用，难道我们还不能保护自己吗！” 冯道逢想了想，点头道：“你们不能。” 老古是个普通人，虽然混夜行者这行不会不懂捅刀子，但总之是不擅长拳脚，而莫左门的实力如何他并未见过，自然不敢贸然撇下二人。 莫左门这时已经不想跟他废话了，只见他伸手在口袋里掏了个东西，在冯道逢面前晃了晃，冯道逢思索了一下，终于点头道：“那我去帮乔哥儿了，你们多加小心。” 他也有些无奈，这个莫左门，事事都想着舒乔，如果他不答应去帮助舒乔估计这人会没完没了吧。有这么一个朋友，真不知道是幸与不幸。 “早该如此。”莫左门松了口气。 他拿出来的，赫然是一颗手雷，和舒乔使用的那颗手雷一模一样。 这手雷莫左门一共购置了两颗，原本想把自己的那颗也给舒乔，却被舒乔制止了。见他竟有这样的大杀器，冯道逢自然放心。 这种制式的手雷虽属普型武器，但对人体的杀伤力绝非几把手枪可比。而且祭出一枚手雷之后，对方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这样的武器，便不会贸然逼近。而爆炸声传出很远，也能够给冯道逢回援的信号。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两个改造人已经在向他们奔来。如果冯道逢早知道这一点，那说什么也不会离开莫左门和老古。 就在冯道逢离去不久后，一阵呼啸声隐隐传来。 “什么声音？”老古茫然地看向莫左门。 “不知道。”莫左门侧耳倾听，“好像是……推进装置？” 一个身影轰然落地，打断了他的猜测。 920号戴着灰色的兜帽就地一个翻滚，对着莫左门一拳挥出。这些改造人，个个都喜欢从天而降的打击。 莫左门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拳砸个正着，倒飞而出撞在一棵榉树上，肋骨断了四根。 这一记重击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见空气中到处都是氧气，偏偏吸进肺里还是感到一阵窒息。那种痛苦的感觉，相信很多胸口受过伤的人都曾体会到。 920号大踏步向前，向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莫左门走去。 眼见莫左门受了伤，而这罩着灰色兜帽的怪人却还不放过，老古一瞪双眼，抡起密码箱向着920头上砸去。 “啊！去死！！” 这密码箱是老古的饭碗，一向随身携带，那电木材料外壳的内部是精密的电子元件和集成电路，常人要是被这一下砸中脑袋，不死也得昏厥。 然而920号却只是不屑地抬了抬手，老古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脑袋正撞在树干上，登时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920号连伤二人之后，820号也跳落地面，第一个动作便是抬手制止920号。 “920号，不要、乱来，上尉、交代、要活的。” “那是、交代、1020号，又不是、交代、我。”920号的电子合成音中，竟然带着一丝暴躁的情绪。 三个改造人之中，情感最为丰富的当属920号，从他的语气中也能明显听出他的情绪波动，这是以往那些行尸走rou般的改造人所做不到的。然而不知为何，这个本该成为队长完全发挥作用的改造人却对1020号颇为忌惮，尽管似乎和1020号相处并不和睦，却只能屈居其下。 820号见920号不听劝阻，一声“920号、等等”刚刚出口，双手还没来得及搭上他的肩膀阻止他，920号不耐地一抡臂膀，将他推得连连后退。 820号没料到他竟会对自己出手，不假思索就要反击。长袍的衣袂扬起，一个拳头缓缓袭来，连周围的落叶仿佛都受到了这一拳之力的牵引，改变了下落的方向。 “820号，你、变弱了。没有人、能打败、我。”920号一句轻飘飘的话送进820号的耳中，让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是的，除了、1020号。”820号语调平板地回答。 这一记讽刺彻底激怒了920号，感情更丰富意味着更容易被言语刺激，也更容易因为自己的怒气而丧失理智。920号怒吼一声挥拳击向820号，而820号也抬手反击。 “死！” 两拳相撞，820的指节上传来金属迸裂的脆响。 莫左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为什么两个敌人突然就这么打起来了。 忽然他神色一动，正要扭过头去，一只手悄然搭上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动作。 “是我。”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道。 “冯先生！” 来人正是冯道逢，他刚离去不久，隐约听到头顶传来推进器的破空之声，知道情况有变，连忙原路返回。 “还好没有太晚。” “冯先生，是改造人。比传闻中的强大很多！”莫左门嘴唇噏动，低声道。 “你以前有见过改造人？” “没有。” 冯道逢沉默了一阵，就在莫左门担心他是否胆怯了的时候，他低声道：“莫先生，手雷在哪个口袋？” 莫左门勉强地掏出手雷递到身后，冯道逢左手接过。 “这里还有一把普型枪，口径太小没有多大用处，你拿去。” 冯道逢说道：“这个莫先生留着防身，这里有两个改造人，我不能保证都能缠住。” 莫左门刚要开口，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冯道逢已然扑向两名改造人。 此时920号背对着莫左门的方向正和820号死磕，冯道逢扑向920号的脑后，左手握紧保险握柄，拇指一顶拔开插销，右手已然一拳袭出。 无论是920号、820号还是冯道逢，他们的攻击都看似平淡随意，既没有惊天动地的大喝，也不曾带起什么风声光华，天还是那天，地还是那地，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拳头而降下五彩的色条，这点跟古代的那些玄幻小说完全不一样。 然而只要亲身面临着这一拳，你就会感觉到这种平淡之后的巨大压力。你会清楚的明白，假如这一拳轰在你的脸上，你的鼻子、嘴唇乃至脸颊都会裂开，鲜血会喷得你满头满脸，再高明的手术也无法修复这种创伤，这一辈子你再也别想抬头见人。 就在冯道逢的拳头将要砸在920号的脑袋上时，仿佛是感觉到了这股威胁一般，920号脑袋一偏堪堪避过。冯道逢双目一凝，然而拳头去势不减，穿过920的肩膀和脖颈，一拳砸在了820号的脸上。 无论820号是否曾阻止920号，他所要求的也不过是不要杀死莫左门等人而已，敌人终归是敌人。更何况冯道逢刚刚赶回来，根本不清楚这两个改造人为什么起了争执。 可怜的820号被这一拳砸得脸上开了花，冯道逢左手随后而上，手雷已经塞进了他的嘴里。冯道逢翻身而过，迅速趴在了地上。 “轰！” 一声巨响，仿佛是掀开了沸腾的热水锅一般，一股热浪席卷而来，在场诸人全都感到灼热难耐，仿佛心肺都在燃烧一般。随着这一声爆炸，820号的半个头颅掀飞出去，脑腔里的维生液洒了一地。 就这样，他竟然也还不死，依旧遥控着自己的身体，向920号和1020号发出了微波讯息。 920号一声大吼，从地上爬了起来。 刚才的爆炸近在咫尺，就连他也受了波及，被弹片刺瞎了一只眼睛，更不用说那满是创口的脸和残缺不全的耳朵了。此时他的脑子里全是暴躁狂怒的情绪，只想把那个伤害他的家伙撕成碎片。就连820号的微波讯息，都被他自动忽略了。 冯道逢此时趴在地面，他感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被浇上了guntang的沙子一般，看来是被爆炸的碎片弄伤了。 920号一声怒吼，已经冲到他面前，抬腿一踢扫向冯道逢的腰部。 冯道逢就地一滚避过，背后的伤口受到拉扯，痛得他闷哼一声。 920号不依不饶，大吼一声，右手胳膊抡得满满地一拳砸下，冯道逢再度躲过，双手一下抱住他的胳膊向下一扯。 光从身材上看，冯道逢比改造人之中最为高大的920号还要魁梧几分，然而920号身体之中装着各种机械，其实比冯道逢还要重上许多。受这一扯，920号重心不稳，竟被他扯倒在地。 冯道逢碰到920号的合金臂膀，心知不敌，在放倒920号之后并没有恋战，迅速地站了起来跑了开去，试图以自己为饵吸引920号远离莫左门和老古。 改造人分为三六九等，威力各个不同，920号显然就是其中比较高级的类型。高级的改造人连三级芯片进化者都有一拼之力，何况是区区人类。被冯道逢这样一个普通人类数次袭击连吃暗亏，920号心中的怒火被点到极盛，他不假思索地站了起来，就要向冯道逢扑去。 “砰！” “丁咣！” 一颗子弹划破空气，打在920号的后脑勺上，打得他脑袋一晃。 莫左门握着手枪，胸口一起一伏，呼呼地喘着粗气。这把9X式手枪只有5.8mm口径，金属子弹打在920号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效果。 920号缓缓回过身来。莫左门抬手又是一枪，打在了他的脸上。 子弹钻进残破的皮肤，920号脑袋一晃，露出了森然的金属牙齿。 “砰！” “啊！混蛋！！” 又是一枪，这一次莫左门调整角度，正打在了他的另一只眼睛上。920号原本就被弹片划瞎了一只眼睛，这回可是真正的双目失明了。 看见改造人在原地手臂乱舞，莫左门松了口气，缓缓地垂下了握枪的手。 “莫先生小心！”冯道逢突然一声大喊，莫左门心中一颤，愕然地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身影在他眼前迅速放大，而后一道光芒闪过，像是液晶屏幕上的一道裂痕一般，割裂了他的视野。 他蓦然想起过往的时光，往日所有经历的画面在他脑中如流水一般倏然淌过，转眼倾泄而尽。他从未认真考虑过的感受，从未实现过的计划，还有六个月前和未婚妻小婉的订婚礼，所有一切眷恋的憎恨的遗憾的事情，都在这一刻划上了句点。 920号缓缓转过身来，对着惊呆了的冯道逢露出了闪着寒光的金属牙齿。 “目标……莫左门，死亡。” 820号挣扎着，向1020号发出了微波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