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美好的误会
星历170年前后在泛亚大陆卷起一番风云的三个人中，有两个来自东海岸。再过十年，仍在泛亚大陆逍遥的，只有来自西海岸的那个人。 当时联合军部主宰全体人类命运的局面刚开始出现松动，联合政府总统莱昂纳德L库珀风头正健，半年后他死于暗杀，分寸大乱的库珀政府丢掉了插手星际军团的最好时机。那时候地下抵抗组织损兵折将，刚转入地下。复国组织已经是孕育了几十年的胚胎，只看谁有本事让它穿过极端沙文主义那狭隘的*，剪断牵连大财团的脐带，洗去失意政客那心怀叵测的浑身污血，彻底脱离联合政府的母体，谁便有权，领导这股新生的力量。 来自东海岸的其中一人与他的朋友分道扬镳脱颖而出，重新在黑暗世界大放异彩，却不得不隐姓埋名，断掉年轻时的种种幻想，改名为杨戬。数十年后他年老迟钝，想起他的伙伴，另一名出身东海岸的强人的去处，第无数次思索着孰对孰错，同时感慨于岁月的弄人。 当初他跟那个邂逅的女子进入复国组织的时候，彼时的复国组织还只是一个数百人的小会社，他浑不在意地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将其控制。然而勾心斗角搏杀数年，心爱的女人死于非命，他却依旧不知道自己潜藏在暗处的敌人是谁。新一轮内斗将要开始，而他的势力风雨飘摇，转眼就会被扑灭。无奈之下他与新晋的徐姓小生联合，名望与力量的结合摧毁了一切敌对势力。 此时他已不再年轻，而年轻的徐姓小生雄心勃勃，最终说服他退位留名。此后他看上去每日都无所事事，坐在杂货店的柜台后头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与一堆纪念品相伴终日。他无意恋栈，因此当徐姓小生也年老被称作老徐先生，开始培养自己的儿子徐田时，他仍然不闻不问。 他可以不管复国组织做的事是否倒行逆施，行事风格如何酷烈无情，置常人生死于不顾，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小节。但他不能容许小辈玩弄手段，对自己看好的人不利，更何况那人还是旧日好友的学生。 195年*A地区发生火山喷发时他的朋友是第一批亲赴灾区给予援助的人，当*A地区边界被封锁时，他的朋友也被困在了里边。此后有三十年，杨戬不曾听到他的半点消息。随着武装冲突的愈加激烈，以及*A地区被纳入军事管制区，死亡人数也随之节节攀升。但杨戬一直坚信他的朋友不会死。那人那么渴望自由，怎么会甘愿死在笼子里。 等到黑狱区抵抗军建立，杨戬像是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似的喜极而泣，尽管官方消息中根本没提到抵抗军领袖的姓名。那是小吴第一次见到杨老哭得像个小孩子。 随后他加大对黑狱区的援助，推动复国组织和黑狱区抵抗军的联合，只是一直没有实际进展。他没有明确的计划，直到他发现有一个人偷偷地离开了黑狱区，进入了复国大本营的所在G城，并且这个人是他旧日朋友的学生。 舒乔穿越边界的小动作没能瞒住真正有能量的人物，尽管他自认做得天衣无缝。事实上封锁边界的部队早已受到腐化，如果真是精锐部队，那舒乔早在前五次尝试偷渡时就会被当场射杀，更不可能在杨老头的秘密帮助下最后成功了。 此时此刻，杨老头坐在装满营养液的容器旁边，低着头发花白的脑袋去看舒乔那张眉头紧蹙的脸，心中对他的爱护依然不减。 “男子汉就应该多吃些苦，这是件强者的时代，龟缩着注定成为别人脚下的沙粒。”杨老头说道，一旁的小吴连忙点头。 这时的杨老头没有了当初自称妙手二郎神时老不修的模样，而是面色凝重，若有所思。从他和小吴谈论的话中可知，显然是复国组织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徐田今天来店里过了，希望杨老多加提防。”小吴不无担忧地道。 杨老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现在不是当初内部夺权的动荡年代了，他们父子俩做不出这么难看的事，无非是想让我不理世事罢了。” “那杨老可曾答应？”小吴的语气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杨老嗤笑：“怎么可能。我虽然老了，这些年以来与世无争，好歹堂口里也有一帮跟我混饭吃的老家伙，虽然又老又丑，人数也少了点儿，但总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一起老无所依就是了。” 小吴闻言脸上都带了些喜色，高兴地说道：“开叔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现在大家都等着听您吩咐了。” 杨老头暮色苍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和蔼的笑意，与舒乔见到的那种让人发寒的狡猾笑容不同，这次是真真正正发自心底的安慰。 “我得多谢徐良夏还算给我面子，把这小子还有他的朋友送了回来。不过这小子去找活殖细胞却不告诉我，真是不地道啊。只可惜功败垂成，都因为小徐对那个黑匣子动了手脚，事先做了准备。” 莫左门生性谨慎，曾经怀疑过黑匣子的信息安全问题，没想到一语中的。杨老头惋惜地摇摇头，示意小吴在这里看着，踱着步子离开了。小吴看着他微驼着背的身影，想到他年事已高却还要孤军奋战，心里深深地感到悲伤与同情。 杨老头离开两小时后，小吴刚拿着一杯黑咖啡走进来，容器中突然传来营养液流动的声音。 小吴连忙跑过去，只见舒乔浑身赤裸着躺在容器里，正无力地划着手臂。 “舒先生，你醒了！”小吴惊喜地叫道，“医生说你还要四个小时才会醒过来。” 他不知道舒乔对麻痹枪有抵抗力，因此才会这样惊讶。不过阿尔法的那把麻痹枪确实威力不逊，加上先前受的伤，竟让他昏迷了十多个小时。 “水，水……”舒乔虚弱地呻吟道。 小吴连忙放下咖啡，捧起一把水倒进他的嘴里。这种营养液在修复人体机能方面十分见效，不单可以用以浸泡，也可以拿来饮用，不过味道不是很好接受。舒乔不明就里，以为小吴拿洗澡水给自己喝，当场被气晕过去。 这里又不是黑狱区，为什么我还要喝这些没有经过消毒的水！ 等到两个小时后舒乔再度醒过来时，已经忘了先前那回事。他迷糊了有大概五分钟，之后问的第一句话是：“怜儿呢？” “如果舒先生说的是那个女孩的话，放心，她很安全，而且已经醒过来五个多小时了。”小吴笑了笑，将一杯清水凑近了他嘴边。有了上次的经历，他可不敢再用那“洗澡水”了。 舒乔喝下了清水，接着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警员呢？小肖呢？” “舒先生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指挥官杨利勇警督是复国组织的人。当然，在很多人看来他是联合军部的人，不过也没差。”小吴拿一杯盐水凑到他嘴边，示意他喝下。 “你们真是无孔不入。” “谢谢。我跟舒先生一样，也觉得很惊讶。” 舒乔喝下盐水，突然想到一件事。刚才他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但现在脑筋一转立马便发现了小吴话中的问题所在。 “你刚才说复国组织，而不是‘我们组织’？” 小吴拿起一杯专门用来饮用的、因此味道不算太差的营养药剂，露出了一丝轻松的微笑： “没错，是复国组织，不是我们组织。准确地说，我们已经和复国组织划清了界线，只是没有公开决裂而已。” 舒乔恍然：“是因为小肖？” 小吴点头：“没错，但不止因为他，他只不过是受命于人罢了。”说着把营养药剂倒进了舒乔嘴里。 舒乔摇头道：“我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容许你们脱离。” “杨老并没有带走多少力量。”小吴解释道。 没有带走多少力量，因此徐良夏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杨老头说得不错，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打天下的时代了，要坐稳位子，就要名正言顺。就算底下有闲言碎语，但明面上杨老头确实是主动退位，以后人们也只会记着这一点，毕竟思考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太费脑力，也太让人失落。 “真丢人，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舒乔自嘲道。 “舒先生不用担心，杨老没有因为这个责怪你。他说这个也是人之常情。” 舒乔心里感动，却没有对此继续深谈。 “我很奇怪小肖为什么会背叛杨老先生。” “这世间的诱惑不止一种。”小吴再次把一杯东西凑近他的嘴边，舒乔没多作考虑便喝了下去。 “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很困倦？” 过了一分钟后，舒乔的眼皮开始打架。 “因为我刚才喂你喝了安眠药。”小吴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虽然不如注射镇静剂效果好，不过倒是更省事些。” 经过这一系列变故，舒乔如今已是惊弓之鸟，闻言用力地挣扎着，结果却失败了，心中顿时充满绝望。 “为什么……”舒乔不解地问道。 前一刻还面带计谋得逞的微笑如同恶魔的小吴，这一刻突然露出了往日那种友好无辜的表情：“没为什么啊，医生说了，你应该好好休息，你提前了四个小时清醒是不行的，所以要用安眠药物让你好好补足精神。” 听到这话，舒乔顿时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头顶戴着写满“傻子”字样的帽子，任何人都能第一眼看出自己所犯的白痴错误，真让人恨不得找条地缝马上钻进去。 “混账，谁跟你说安眠药能让人养足精神了……” 一片黑暗袭来，舒乔来不及脱口而出心中一连串的咒骂，便不受控制地合上了沉重的眼皮，沉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