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身体要紧
对方显然也知道自己莽撞，他们两个人身份都不同寻常，这一面之缘就已经十分难得，他本也不该继续追根究底，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沈卿月双手交错行了一礼，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去了。 她一走，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便飞快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护卫在俞鸿安身边，楚石颇为讶异道：“孙姑娘就这么走了？” 俞鸿安咳嗽了两声，脸上原本压抑着的笑容终于忍不住绽开，虽然咳嗽着，但那笑容里却带着说不出的自在，“蠢货，难道真的连人都看不出来么？” “这……”楚石和楚风对看了一眼，两人都觉得异常无辜，怎么好好的，又忽然被公子给训斥了。然而俞鸿安已经大笑着离去了，他走过大好河山，然而这样有趣的女子，倒是罕见。 沈卿月也不知道对方对她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只是回到王府的时候，神色便不由沉了一沉。手上的银幕此刻已经恢复了光彩，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在群芳苑，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沈卿月想起俞鸿安的面孔，心里顿时就有些烦躁起来。她并不想利用俞鸿安，对方的眼眸实在是太过清澈，宛如稚子无辜。但银幕想必不会出错，究竟是一场误会，还是真的和那人有关呢？ 回到王府的时候，听莲正守在后门等着，一见沈卿月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迎上来道：“小姐总算是回来了，我听人说，太妃……” “以后不要叫我小姐了，叫夫人吧，若是被人听见了，只怕又要惹上风波。”沈卿月打断了对方，后厨无人，但真的是无人么？王府之中，只怕里里外外都是眼线吧。听莲有些错愕，自家小姐虽然很喜欢端清王爷，可是自从嫁到王府之中，一直都不准她改口。许是因为外头纷纷扰扰的传言吧，修罗王妃……好好一个女子，在外人口中，就像是修罗地狱里的夜叉一样面目可憎。 不过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听莲没有多嘴，只是引着自家小姐回院，“夫人，我在后头逗留的时候，听说太妃要从普陀寺回来了。” 听莲的声音很轻，生怕被旁人听了去，沈卿月倒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回来便回来，算起来至少还有几日的脚程，方正孟鹤轩也已经醒了，有什么要紧。”跟在身后的婢女吓了一跳，“夫人怎么能直呼王爷的姓名，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好好，王爷，王爷已经醒了，太妃回来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沈卿月宽慰孩子似的改了口，但神色之中并无几分敬意，大大咧咧道：“你是怕太妃回来了刁难我？” “夫人，太妃一直就不同意这门婚事，还有太妃也就罢了，彭城公主，恐怕也是要回府了。”听莲十分焦虑，如何能不焦虑。她本是沈卿月的陪嫁丫鬟，知道的比别人也要多。沈卿月这门婚事乃是太后赐婚，虽说并非强迫，但王爷应下来，在旁人眼里只怕也就是挟持了。更何况太妃从前还在做妃嫔的时候，就稳稳被太后压制。如今出了府做了太妃，自己儿子的婚事也做不了主。无论在谁看来，只怕都很难心服口服应承下来吧。 太妃是不敢再背后说太后过失的，那么迁怒于人，自然只有自家的小姐了。大婚之后太妃就去了普陀山礼佛，一去便是三个月，外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夫人气走了太妃。现在太妃回来了，王爷又受了伤，只怕又要怪罪到自家小姐身上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那么多，倒不如想好现在的事。”沈卿月不是不知道听莲在想什么，这具身体的主人，自然也知道自己并不讨夫君和婆婆的喜欢。这样强行嫁进王府，到底有没有后悔呢？这一点沈卿月却是看不出来了，不过逝者已矣，无论后不后悔，昨日她种下来的因，今天既然占了她的身体，那么这果，也该让自己承担才是。 “现在的事？”听莲有些愣愣，“什么事？” “蠢！”沈卿月转身一根手指头戳在她的脑门上，“当然是王爷的身体要紧。” 听莲还愣在原地，沈卿月却已经慢慢走远了，看着自家小姐瘦削的背影，青衣的丫鬟下意识就跟了过去。 小姐明明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在听莲心中，却又无比清晰的知道，好像有什么都不一样了。 从前的小姐，虽然仪态端庄，但是脸上的面具，就如同束缚着她的锁链一样。一言一行，符合规矩，却也总是怯懦的。她的声色俱厉，她的喜怒无常，都不过是另一张面具而已。只有这个贴身丫鬟才知道，自家小姐有多少次在深夜啜泣。她原本有一张倾城倾国的容貌，若是不曾被毁容，若是能够早些治好了脸上的疤，或许小姐和王爷……不会到今日这样地步。 可是，真的仅仅是因为脸上的伤疤治愈的缘故么。小姐明明知道自己的伤好了，可是依然戴着那张面具，并不想让人知道似的。但即便如此，那样的气势和洒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小姐了。看着拿到纤细的背影渐行渐远，听莲顿时红了眼眶。苦尽甘来，当真是苦尽甘来了。脸上的疤痕消失不见了，束缚着小姐的锁链，只怕在此刻也已经跟着烟消云散了吧。 从今以后，自家小姐，是不是能过得顺心如意，再也不会再黑暗里嚎啕大哭了？ 沈卿月回到碧空馆的时候，院子里也没有几个人，众人见了她也只是行礼如仪，似没人察觉到这位王妃从早晨离开，一直到了黄昏时分才归来究竟是去了哪里。 他们既然不问，沈卿月就更加乐得轻松，卸下了衣服，梳洗过后便倒头就睡了。只是临睡之前，看着隔壁紧闭的门扉，心中依然有几分郁结。毒性如此猛烈，所谓的内功，究竟有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