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狗咬吕洞宾
“孟鹤轩？”沈卿月万万没有想到，会在珈蓝白塔下引起这样sao动的，竟然会是自己那个夫君。对方的脸色依旧苍白，玄色刺金四爪金龙纹在它衣袂之间飞扬，但周身的气势却如巍峨壮观，这些伺候的神侍难怪如临大敌。 “王爷造访珈蓝白塔，却是臣下有失远迎了。”凝光的措辞谦卑，但语气里却并没有多少尊敬，反而带着几分冷冽。 珈蓝塔的身份不同寻常，就算是天子亲至，也没有这样杀气腾腾的道理。凝光又久处上位，这珈蓝白塔就如同是他的天下，很少有人会这样不知礼数的直接闯进来，也难怪素来天人一般的祭祀也会露出怒色。 孟鹤轩神色冷漠，似并不在意凝光脸上的怒意，却也并不在乎这里所有的人。只是目光落在了站在沈卿月身上，就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祭司不必多礼，小王此来，只是为了迎回自己的妻子而已。” 沈卿月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了她？王府的马车十分精制华丽，他坐在车厢内，两边的帘幕已经掀开了，露出一个端正的身影。而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侍卫，一群人面目肃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出城抗敌呢。这样闯进珈蓝塔下，凝光要是肯乖乖将人放出去才是有鬼吧。可是心念电转，沈卿月的喉咙却觉得陡然干涩起来，就好像湿润的风里掺杂了大漠黄沙的一把沙子扑了进去，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得罪了凝光，说到底，是为了将自己接回去啊。可是，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沈卿月可不觉得关系就亲密到了这种地步。 凝光微微笑了起来，原本还有的几分怒意，此刻彻底归于平静，他饶有趣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这才淡然道：“原来是为了王妃而来，王爷和王妃之间，竟然夫妻和睦到如此地步么？可见坊间流言，终究也不能全信。” 孟鹤轩冷哼了一声，“祭司也知道不过是坊间传言而已，小王也已经听说，祭司在太后面前进言，说是要留下她在白塔之中三日？” 这话便问的刁钻了，他是表明自己什么都知道，在未央宫里发生了何事，甚至只怕此事皇太后已经亲口允诺他也知道。但是既然知道，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前来白塔要人，这倒是让凝光有几分疑惑了。 “王爷既然知道此事前因后果，更知道是得了皇太后口谕，那还问臣下要人，岂非是让臣下难做？”凝光嘴角的笑意更深，其实既然已经和沈卿月达成了共识，那么这三日之约，其实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既然孟鹤轩亲自前来要人，他就算有个台阶下，将沈卿月送回去也无不可。但是……这样明目张胆大张旗鼓而来，实在是太不将珈蓝塔放在眼里。 珈蓝白塔的祭司，身份一直都游离在朝政之外。从来不曾置喙朝政，所以皇帝也就格外有待珈蓝塔。这地方，已经许久没有人胆敢如此冲撞进来了。若是就这么让他将人带回去，那么他今日，可谓大失颜面。 “祭司，王爷只是关怀臣妾而已，并没有冒犯之意。”沈卿月踏出一步走到了凝光身边，脸上露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徐徐道：“皇太后懿旨，我等也不敢有违。只是方才在珈蓝白塔之上，祭司不是说今夜要观摇光星么？” 摇光又名破军，主杀伐之星。预示着天地不平，战乱将起。却也隐喻天下将有将相当出，对寻常百姓而言，若是破军兴起，并不是好兆头。如今天下虽然承平安康，但南有苗疆北有犬戎，即便君子高坐垂堂之上，也并非是安枕无忧的。甚至北方犬戎与匈奴之间的蠢蠢欲动，似乎也随着遥远的狂风一路吹到了帝都。 果然，此话一出，就连围在凝光身边的神侍们也变了脸色。珈蓝白塔主掌神谕，天子也往往倚重神官口中的星象之言。若是当真摇光乍亮，那可是一件大事。 三人在一瞬间都沉默了下来，空中似有一根无形的丝线越拉越紧。沈卿月的睫毛也颤动起来，但很快，凝光的手就落在了自己的肩头，却是做出了一个告辞的姿势，“不错，今夜摇光将出，臣下就不便和殿下久言了。至于王妃……事情已经了结，远远无须三日之久，既然王爷亲自来接回王妃，可见伉俪情深，臣下又怎么敢阻拦，请。” 他微微俯身，行礼如仪，但不等孟鹤轩再说什么，人却已经转身走开了。一群神侍看着孟鹤轩与沈卿月的目光也十分不善，但却不敢违逆凝光，也飞快簇拥着那一袭纯白的身影回到了珈蓝白塔之中。 “谁准你自作主张？”沈卿月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上马车与孟鹤轩回去，却不想车厢内的男子眉头紧紧皱着，几乎快要在眉心留下一条刀刻出来的痕迹。 穿着朝服正妆的女子微微一怔，然而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出口反驳。只是伸手松下了挂在车帘上的白玉挂钩，挂钩一松，那厚厚的帷帐便松了下来，彻底将外头的一切都遮掩了起来。马车内的窗户原本就是关着的，沈卿月这才松了口气，她坐在孟鹤轩的身边，口气也不好，“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因为纵马闯入内城一事，所以特意去向太后请罪。可是当日之事，原本便是因为而起，就算真的有人想要以此事做文章，自然也有我一肩承担，无须你为我出面。”孟鹤轩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声音并不高，马车车轮转动的声音如潮水暗流，几乎都要将他的声音给吞没了。然而其中暗藏的严厉，却让沈卿月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是旁人会被这股气息震慑，沈卿月却不会，她干脆冷笑了起来，言语锋利，“王爷这一出倒是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