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戛然而止的争论
中国第一个人体模特的出现是在刘海粟创办的上海美专。 1917年，美专成绩展览中陈列的几幅关于人体习作素描骤然触发了一场人体模特风波，还引来孙传芳的干预。而作为最早引进这种艺术实践方式的教育家，刘海粟被斥为“艺术叛徒”，之后关于人体模特的使用与禁止的斗争开始了。 建国后，由于特定的体制和路线，裸体艺术创作样式被禁止在大众群体中传播，人体模特被严格控制在画室内。 自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中国开始解放思想，轻装前进。 文化界、文艺界百花齐放，日渐复苏，各种流派、各种思想甚嚣尘上。而中国的美术界也开始了自身的发展。 1979年12月，老北京出现了一个“星星”美展。 在那个寒冷的冬天，23名青年业余作者，选择行人如梭的街头，展示了他们创作的163件美术作品。这些国画、油画、木刻、木雕都是力与美的表达，给尚处蒙昧之中的国人以深深的震撼。 一个时代的图景得靠许许多多的有志者一同勾勒，正如那些热血青年在“美展”前言中所说的：“过去的阴影和未来的光明交叠在一起，构成我们今天多重的生活状态，坚定地活下去，并且记住每一个教训，这是我们的责任；世界给探索者提供了无限的可能……” 从80年代开始，美术界更是涌现出一大批先锋艺术作品，唐大禧的雕塑、袁运生的壁画、陈丹青的等等等等。 在这些艺术作品中，人体艺术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只是受传统的文化熏陶，人体艺术更多地局限于艺术圈子之内创作和欣赏，并没有流入社会。 这却是有历史原因在里面的。 改革开放之前的中国讲究的是集体观念和国家概念，个人就是集体的一个螺丝钉，个人是集体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那里搬。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绘画这种艺术形式也一直都在蓬勃发展，只是在那时，绘画更多的是为政治宣传服务。比如全国人民都知道的那副挂在天安门城楼中间的画其实就是人物画。 随着改革开放和思想解放，人们开始追求的是个性和自由，戈文的个人生命价值观理念更是将单体的价值扩大到了整个社会层面。 所以不管是文学领域还是艺术领域，作家们和艺术家们创作的作品往往都是关注个人、反映个人的作品，以往那种脸谱化、样板化的作品已经被大多数人所抛弃。 而戈文所看到的北京中央美术学院、解放军艺术学院等１0所艺术院校在联合刊登的招聘模特的启事，正是为了给人体艺术张目，也是第一次将人体艺术这个艺术种类向全社会推广。 北京中央美术学院、解放军艺术学院等１0所艺术院校在联合刊登的招聘模特的启事是卓有成效的，没几天几个高校就招到了称心如意的模特，数量和质量都让他们满意。 只是随着招聘启事的发酵，一股暗潮已经在阳光下涌动。 自古以来，中国的传统文化对人体这事的指向性就很单一。 比如看到裸-体就会想到性，而对于性这件事中国文化里一向是看做大忌。 中国人从古至今就是含蓄的，就连打招呼也采用非身体接触的作揖，而不是外国人的握手、拥抱甚至亲吻，这固然有对人体艺术的偏见，但是更多的是大家的基因里头就继承了祖先的保守。 民国时期，第一个吃螃蟹的刘海粟在上海美专招聘模特用于教学，然后他就成了全国知名的“流氓”，不仅老百姓们骂他，就连教育界、文化界都视他为败类。 1917年的夏天，上海美专举办艺术成绩展览会，就因为其中有裸体习作，引起了参观者的惊骇，骂声不断。上海一所高校的校长更是大骂刘海粟是“艺术叛徒，教育界的蟊贼”，还专门撰文称展览会为“丧心病狂崇拜生殖器之展览会”，掀起了一阵声讨浪潮。之后更是引来了政府部门的调查，上海县知事危道丰发出的“严禁美专裸体画”的命令。大军阀孙传芳先是安抚刘海粟：“美亦多术矣，去此模特，人必不议贵校美术之不完善。”后见安抚无效，更是密令通缉刘海粟，并交涉封闭上海美专。 按理说，当时正是五四运动新思潮、新观念勃然兴起之时，当时的仁人志士那么多，可是支持刘海粟的却寥寥无几。由此可见封建余毒祸患之深。 其实人体艺术不一定非要裸-体才行。这就是一种以人体为媒介，以认识美、探索美、和谐美为宗旨的一个自我发现和愉悦的过程和行为。现在为我们熟知的舞蹈、绘画人体、艺术体cao、健美cao、健身、********、人体彩绘等都是人体艺术的范畴。 改革开放这几年，人们的观念的确起了根本性的变化，但是某些东西是根深蒂固、恶习难改的！ 在模特招聘启事发出一周之后，报纸上出现了质疑这几所高校行为的文章。 一些保守的艺术家们和那些精神“洁癖”的卫道士们十分的愤怒，他们纷纷在报纸上撰文批评这些高校的行为—— 在艺术和道德之间，我们应该选择的是道德，要将德放在首位。实际上，从美学的角度看，真正的艺术是将高尚的精神道德融于其中的，而不是颓废的，颓废的艺术实际上是垃圾艺术，人体艺术亦然。 …… 在报纸上招聘模特的行为是公开大众宣传金钱和低俗的艺术，有伤风化，我觉得应该坚决禁止，我绝不相信要成为画家一定要画模特。 …… 作为艺术家怎么不正视大众化的文化需求，多进行一些公众喜闻乐见的艺术挖掘和创作，怎么总在这脐下三寸的“旮旯”里搞什么另类的艺术呢？ …… 而面对这样的毫无根据的责难，支持这些高校招聘模特的年轻画家们以及被指责的高校的老师们，都不甘被人斥责，他们立马开始在报纸上撰文回应—— 透过这个事件，我倒觉得我们首先应该培养健康的艺术观。人体艺术本就不是裸-体艺术，人体艺术是一种宏观的定义，所有用以展现人体之美的绘画、雕塑、雕刻都可以称之为人体艺术。 另外，裸-体也不是猥亵、下流、丑陋、****、邪恶。裸-体这个单纯的表达方式，与“不道德”也没有直接的联系。相反，正是因为长期以来对裸-体的禁忌，才使得裸-体变成了罪恶的代名词。 现在有这么一群人一说起模特就想起了裸-体，一想到裸-体，就想到了偷窥，想到了公共厕所的窗户上色狼的眼睛…… …… 我们之所以招聘模特，是因为我们爱人体艺术。 艺术家借用人体语言来崇拜生命、赞美自然、歌颂青春、讴歌爱情、追求自由。这种创作态度，乃是产生优秀人体艺术作品的内在动因。 而真正优秀的人体艺术和把人引入想入非非，邪念丛生没有必然联系。难道米开朗基罗的不是以男性阳刚之美、力度感打动人吗？而罗丹的直接以****为主题的雕塑，仍然使人远离****，而感受到青春美丽，生机活力…… …… 我记得苏联著名的雕塑家穆希娜针针对本国的情况曾说过：“现在我们有一种不健康的清教徒的倾向——害怕裸-体。为什么我们的观众可以允许看前辈大师的裸体，却不准看苏维埃画家笔下的裸体呢？如果用这样的逻辑看问题，我们就要否定所有古代和文艺复兴的艺术，关闭所有博物馆。” 她还说：“人体能最充分、最真诚、不隐蔽地表现人的情绪和内在的面貌”。 结合现在一些人的表现来看，看来，古今中外的清教徒们对人体艺术的非难如出一辙，其立论的逻辑也大致相同。 现在国内对“有伤风化”云云的责难，当初苏联也曾发生过。现在的苏联对文学、绘画、雕塑以至表演领域里都已逐步突破，我想中国亦然。 …… 这场关于模特、人体艺术的激烈争吵，整整持续了好多天。 然后这场发生在艺术界的争论，也慢慢的让普通老百姓察觉到了。 在几份小报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普罗大众也对这场辩论发生了兴趣。 对于模特对于人体艺术，老百姓们纷纷在报纸上发表自己的看法。 有赞同的有反对的，只是哗然和质疑的声音更大，这让那些卫道士们洋洋得意，更加的理直气壮的指责起这些高校来。 而面对老百姓异口同声的质疑，那些原本支持招聘模特的年轻画家们以及那些艺术院校的老师们或是因为某些因素，或因为学校的命令，一下子都偃旗息鼓起来。 于是这场讨论突然间在1985年5月下旬的一天里戛然而止。 只留下卫道士们的自吹自擂，以及偶尔刊登的读者来信对模特的鄙视。 或许唯一让那些画家和艺术高校感到安慰的是—— 模特这个职业终于被全国人民所熟知了。 …… …… 有书友知道为什么争论会突然戛然而止吗？ 下一章揭晓谜底，这也是全书的一个大转折。 希望大家今天是成双成对的，别像叛儿一样在办公室孤零零的码字。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