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凤还巢
承昭元年，初秋。 盛京城。 一向繁华热闹的荣华长街，今日却净街相待，迎接大承皇后的归来。 长街两侧的商铺酒楼暂时谢客关门，行人、小贩也被远远隔离到边角处，禁止靠近重兵把守区。 宫廷仪仗队、银甲黑盔的大内侍卫队井然有序地从长街走过。 华丽的马车内，顾云锦端坐其中，眼睛却一直透过车帘小小的缝隙注视着外面的情景。当队伍经过镇国大将军府时，她忍不住掀开了车窗帘一角，看到那崭新的匾额时，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只看一眼，她便放下了帘子。 未时末，顾云锦终于被迎进了重新修建过的长乐宫。 因承昭帝心疼她旅途劳顿，所以回到长乐宫后，禁止人前去探看，只让太子赵向平和永宁公主赵向欢陪着。 赵向平赵向欢一岁半的年纪，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见到顾云锦，不但不怕生，反而看着她叫‘母后’，顾云锦不知该感到悲伤还是喜悦，只抱着两个孩子泣不成声。 肖、陈两位奶娘见此情景，感慨万千，也忍不住抹眼泪，曾经的世子妃终于回来了。 肖奶娘看顾云锦一直哭不停，勉强笑着解释：“皇后娘娘请放心，太子和公主都很好，虽然这一年多皇后娘娘不在身边，但皇上、太子和公主没有一刻忘记娘娘。” 陈奶娘也急忙插话道：“对对对，特别是皇上，画了好多娘娘的画像，教太子和公主认娘娘，所以太子和公主对娘娘并不陌生。” 顾云锦擦擦眼泪，郑重地感激道：“两位奶娘辛苦了，你们的细心照顾才让太子和公主长得如此康健。” 肖、陈两位奶娘受宠若惊，不敢邀功，连声说：“应该的应该的，这是奴婢的职责所在。” 长乐宫中，除了两位奶娘，顾云锦还见到了几张熟悉面孔：水弄莲、季红绡和云儿。 “皇后娘娘。”水弄莲和季红绡早已哭成了泪人，云儿也是眼睛红肿。 顾云锦泪眼迷蒙，一一从她们脸上看过，哑声问道：“你们都还好吗？柳梢呢，她怎么样？” 水弄莲擦着眼泪，哽咽道：“奴婢们都好，杜统领已经被提拔为大内侍卫统领，听他说柳梢怀了身孕，在家养身子呢。” 顾云锦含泪笑了，“好就好，看到你们好好的，本宫很开心。” 晚间，哄着赵向平赵向欢睡下后，顾云锦回到自己的寝宫也准备入睡。 水弄莲与季红绡边给她卸妆边主动说了一些事，因为，她们知道，这些事肯定是主子想知道的。 “皇上登上大位后，重新审判了顾将军谋反一案，傅大人承认陷害了顾将军，后来，傅大人被革职贬为庶民，并且傅家三代内子弟禁止为官，而顾将军一家被召回京，官复原职。” “皇上登位后，南陵王一家就离京回了南陵。” “晚卿小姐原来是定国公府的遗孤……” ……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说着，顾云锦也不插话，只是静静听着，神色悲喜不明。 正在这时，云儿突然走进来，欣喜地说：“娘娘，奴婢看到皇上正往这里来呢。” 顾云锦站起身往床前走去，淡声吩咐：“皇上若是过来，就说本宫累了，已经睡下了。” “娘娘……”几人面面相觑。 云儿忍不住皱眉，这皇后娘娘为何不愿意见皇上，难道还在怪当初皇上休了娘娘？可这不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吗？再说了，这后宫里又没别的妃嫔，皇上的心明显还在娘娘身上，娘娘不应该生气了呀。 “娘娘……”她试图开口劝解，可还没说什么，就听门外宫女迎接圣驾的声音响起。 几人看床上的人儿一动不动，也不敢再耽搁，只好匆匆往外走。 水弄莲硬着头皮说：“皇上，娘娘已经睡下了。” 承昭帝闻言，往内室的方向看了眼，眼中的失望清晰可见，原来，她心里还在怪着他。 未时在宫门口接她进宫时，她对他微笑，他还心存希望，想着也许过去了这么久，又经历了这许多事，她心里对他的怨恨已经消除，可现在看来，那些不过是在人前做的样子。终究是他太天真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了。 “娘娘既然睡了，那朕就先走了，你们要伺候好娘娘，咳咳……”承昭帝说到后面，忍不住咳嗽起来，似乎怕惊扰到内室的人儿，迅速转身离开了。 “皇上，皇上。”万公公紧跟上承昭帝的步伐，及时奉上一方月白色帕子。 待咳嗽停息，承昭帝看向帕子，发现上面的血迹比以往更多了，血色也更加暗沉，显然体内的毒已严重侵入血液骨髓。他平静的把帕子递给万公公，继续往前走。 万公公被吓得不轻，急声说：“晚卿小姐说，皇上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不如继续审问天牢里的赵子恒，看看那个李皇后有没有把解药留给他让他保命。” 承昭帝摇头，“这种毒无药可解，并且也已经审问过了，他身上没有解药。” 当初围攻皇宫时，他就亲自问了李皇后，后来也审问了赵子恒，可赵子恒说就算杀了他，他也一样拿不出解药。 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其实，能活到报仇成功，能活到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他就死而无憾了，可惜现在……他停下脚步，回望着身后的长乐宫，心酸涩无比。 随后，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罢了，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当初既然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当时他有大仇未报、大恩未还，命不由己，现在大仇得报，大恩也已还，就让他为自己活一次吧。 万公公挣扎犹豫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说：“皇上，晚卿小姐说此毒并非不能解，只要……” “住口！”承昭帝突然大怒，吓得众人皆是一颤。 万公公嘴唇哆嗦了下，没敢再说话。 承昭帝冷眼扫视着众人，一字一句道：“谁敢再提此事，日后就让他跟朕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