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晓残明 第四十章：天涯沦落
风萧瑟，木无言。 黑暗里，万易看到了这一切，最后也的确是万易出手相救。 想到自己的行为，万易总感到有几分自嘲。 那位少女，陈绚，和他一样也是半魔血脉，而且已经觉醒。 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视为耻辱，遭受如此追杀吧。 所以万易在看到陈绚即将身殒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他原本也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丘陵里，但他忽然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这将万易从这种茫惑里唤出，让他向那个方向赶去 万易无论是境界还是神魂都超过这些人太多太多了，多到无法相提并论的程度。他即是在心神不守的情况下也没有人可能发现他。 他悄无声息的看着事态的发展，看着陈绚一步步地陷入绝望的低谷，看着她失去信念，等待死亡的凄凉、苦涩。 他看到陈绚周边人的无情，他一时竟然无言。 这就是挂念吗这就是所有人心里坚持的“执着”吗？ 万易忽然在想，如果他的父母没有死，如果夏哲没有死，他们看到他今天的样子又会是什么表情、什么想法。 是痛心还是憎恶，是叹惜还是戒备？ 如果他在杀死姜尽时，让姜尽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姜尽又会是怎样的神色？ 如果苏璇萱，叶嶙看到自己的面目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如果医塔的人看到他又会是如何表情？ 万易扬起了一丝戏谑的笑容，笑容里却是更深的迷茫。 他们也会痛恨他、追杀他。感到耻辱还是像白书涵一样对他戒备，保持距离。 万易几乎可以想象出他们的神情，他们的面容。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世间，一切温暖都是会被随手抛弃，都是不值一提的，因为心里他们“崇高的信念”！ 万易想到了他那个所谓的哥哥。 万易最想看到的是姜海阔的神色，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当他一帆风顺、前途光明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一切又会如何呢？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 万易感到彻骨的恨意。 想到这里，万易邪异地笑了，笑容里满迷茫与苦涩。 他真的变了吗从本质上变了吗？万易忽然想到少年的话，他说“那时候你已经不是自己了。” 他一直曾经以为这只是代价，可如今却发现这已经不仅仅是代价了，他根本就至少一个深渊，吞噬一切。 我确实已经变了。万易想，至少他曾经重来没有想象过事情会荒诞地演变到这一步，会凄然到这种境地。 万易看着陈绚的挣扎，忽然感觉是另一个自己。另一种生活的轨迹。 不过，陈绚的血脉仅仅只算得上普通，莫约是三阶中阶初期，虽然在镌界这些位界很不错，但到了魔界只能算中等。但相应来说，血脉转变的痛苦、时间都会少太多了。基本上血脉上了三阶以后，没一小级痛苦就会翻上数倍，突破四阶更是会翻上百倍以上。这也是真正很少要高阶魔族会制造出半魔血脉后代的原因，这种痛苦足以使人心神崩溃。 陈绚此时向男子的灵器撞去。她不再抵抗了，泪水润湿了她的眼角，她的神色痛苦里却带着一点莫名的轻松，该结束了…… 万易一指向灵器隔空点去，原本男子的灵器虽然不算顶级但也算是上佳，但在万易的随手一点之下居然化为虚影消散在了空气里。 陈绚原本是闭目待死，但死亡却迟迟没有来临。她迟疑地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那代表死亡的如同霞光一样的灵力，而是一道单薄的身影。 万易冷冷地回过头，幽蓝色的眸子在黑暗里显得如此凄美与无情。 即是陈绚在这个时刻也不由一怔，救她的这名少年实在有些过于妖美秀气了。虽然是一名少年，但妖美由在陈绚之上。 但是他的瞳孔和长发都是幽蓝色的，带着一点妖异的银色，在黑暗里泛着诡秘的光泽，纤弱修长的指上，锋利的指甲上幽蓝色的光泽流转。所有人都是脸色大变，高阶魔族，而且显然还是高阶魔族的高层血脉。 万易的眼光淡漠地先看向陈绚的哥哥，那个对陈绚一直冰冷耻辱的人。可惜在万易眼里却显得如此无力脆弱。他的轮廓居然模糊起来，然后在空气了散开，就如同一个幻影，一个虚像，片刻，了无痕迹。 诡异！在诡异不过的死法，在这片阴森的灌木林里显现。一时间，其他人甚至忘记了逃走。 万易的目光淡淡地扫到每一个人脸上，他们惊恐的目光都没有来得及划开就被了无痕迹的从这个世间完全消失。 然后，万易的目光看向了同样惊恐的陈绚。 “你做了什么？”陈绚的脸色苍白，“他们都死了吗？” 万易默默地点了点头。 “去魔界吧。这里你终究会被发现。”沉默了片刻，万易轻轻地说。 陈绚沉默了，她看着那几人消失的地方，泪水滑落。她多么希望这仅仅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就结束了。一切的痛苦都将会淡去。可惜这不是梦，她也醒不了了。 陈绚原本只是无声地抽噎，但此刻她再也无法顾忌，哭出声来。连日的疲惫让她几乎想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万易无声地看着。这些伤痛他也经历过，但他依旧无法说些什么。或者万易根本就不会安慰其他人，发泄出来也好，总好过像自己这样，隐藏在心里，被这种伤痛无时无刻的侵蚀。 很久，陈绚终于抬起了头，她问万易：“我该怎么办？“原本，对于万易，她应当感到恐惧，应该感到仇恨，因为他是魔族，因为他杀死她所有有着过往与回忆的人。可是她心里终究没有这些，她只是感到惶恐，对于面前的陌生少年，她反而有一种信任，一种可以依靠。 听到陈绚的问题，万易沉默。他也很希望他可以有一个回答，可是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回答不了自己。最终，万易只有轻轻回答，他的声音也更新自己在回答自己：“我不知道。” 无声。陈绚悄然抬头，那个救了她的妖美魔族少年神色竟然略微惨然，阴影笼罩了他的脸。尽管陈绚也可以看透这种阴暗，但她蓦然感到了距离。那名少年，他眼里的光芒如此凄然，如此遥不可及。陈绚心神一猝。 “抱歉，我不该问这些的。”陈绚慌忙，似乎有所省悟。或许这名少年经历地比她多了太多吧。 万易蓦然抬头，他似乎意思到自己的失态，他有恢复了原本的淡漠，他淡淡说：“你身上的追踪印记我已经帮你抹除。去魔界吧。” 万易转头想要离开，陈绚忽然感到一点怅然与失落。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陈绚在万易身后问道。 万易的身形一止，片刻，万易终于轻轻地道：“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陈绚看着万易的身影消失，一时竟然痴了。良久，她幽幽自语：“你也是这样吗？” 但林间阴暗如旧，了无生机。 陈绚最终站起，她的眼里闪过血红色的光芒：“魔界，我会去的。你虽然不告诉我你是谁，但你的样子我记住了。” 她望着连绵的阴森丘陵，浓郁的黑暗掩饰了星月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