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在前面苦战褐袍人的周石,由于身上的创伤还未痊愈,全仗着一股刚猛锐气,硬碰硬地拼了二十几招,此时已成强弩之末,连中褐袍人三记龙风掌,口喷鲜血,摇摇欲倒。 朱三泰瞥见恶金刚形势险恶,牙咬舌尖,激发体内潜力,铁尺狂挥分击三名白衣人,口中大吼:“二哥,快去帮老大!”豪丐钱霜应了一声:“老三,我去了,你自已当心哪。”舞动双刀冲过去,与周石合战攻势凶猛的褐袍人,却依然难挽颓势。 忽然,高处岩石上响起一声尖厉的呼哨,褐袍人一凛,掌力暴增,狂击豪丐钱霜。周石见义弟性命难保,怒吼着横插进去,在褐袍人的凶霸掌力中,扑翻在地。褐袍人头也不回,向后疾掠,朝围攻朱三泰的白衣人道了声“扯!” 那三人应声而走,强敌骤退,浑身是血的贼阎罗,以铁尺支地,踉跄前行,喊了声:“老大……”便摔了下去。 此时,援救奎星宿的三个白衣人,已经躺下了两个,奎星宿舞着几近光秃的铁旗杆,在那里苦苦支撑。褐袍人狂突而至,辣手迭出。力战多时,内力大耗的毕士英和綦毋竹难撄其锋,给他冲散,眼见群敌逸去,想追未免有心无力。 忽听身后传来钱霜的凄惨呼喊:“老大,你醒醒啊,都是为了我呀。” 两人心头一紧,顾不得擦汗裹伤,急奔过去,再看豪丐坐在地上,抱着周石,鲜血正不断地从恶金刚的口中大股大股地溢出。朱三泰半伏半跪在那儿,拉着结义大哥的手臂,涕泪横流,哽咽道:“老大,你不能走哇,你走了,剩下我们俩可怎么办呀 王英、綦毋竹俯身注视,心痛不已。周石喘息片刻,吃力道:“竹姑娘,他们不会罢休的,滑县不要去了,还是去榆林找我义兄吧。”停了停,双手分抓钱、朱二人:“好兄弟,好好活着,给哥哥我报仇!”停了停,无神的目光移向目中含泪的毕士英意味深长的说道:“毕少侠,请转告尊师,我周石对不住他……没能当面向他谢罪,我……抱恨终生!”周石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他的头歪到了一边。 钱、朱二人抚尸恸哭,毕士英擦去眼角的泪水,沉痛道:“周大哥,我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事,不过我相信那是无心之过,我师父也会原凉你的。”说着为周石合上了双眼。 这时,山路上忽然传来杂沓的牲畜蹄声,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几个人愕然注目,只见一溜长长的骡队,总有三四十头,骡背上驮着沉甸甸的包裹,二十几个赶骡子的,个个身形彪悍,背刀提棍,警惕、戒备的目光,不时地扫向他们。 朱三泰哑声道:“盐帮,是他们惊走了三垣宫的人,不然还不知会怎么样?” 綦毋竹赞同地点头,她知道贩运私盐的盐帮,势力非常大,并且多用功夫高强的人押运,一是防备官府的拦截查抄,二是防范江湖人物黑吃黑,杀人越货。所以还是不动为妙,以免引起对方的误解,而节外生枝。 盐帮的骡队渐渐远去,朱三泰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黯哑的声音说道:“竹姑娘,老大……他说得对,咱们不能再往滑县走了,那样的话,怕是谁也到不了那儿,我看不如就把你哥和我们老大一起葬在这里,等日后有了机会再为他们迁坟厚葬,你看怎么样?” “是呀,”钱霜附合道:“竹妹子,不是咱们哥几个贪生怕死,可总得留下条命,好跟齐庄主他们一道,去找三垣二十八宿那帮王八蛋算总账啊,你哥和我们老大的仇不报,咱们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他们哪!还是照老大说的,去榆林投奔杨大侠吧,眼下武林之中,大概只有金枪门敢公开跟三垣宫对着干了。士英,你说我的话在不在理啊?” 王英也觉得钱、朱二人的话有道理,便点了点头,然后注目綦毋竹,等待她做出决择,心里却在想,不管她的决定如何,我都要竭尽全力护送她抵达目的地。 神刀玄女自然不情愿让兄长埋身这荒山野岭,可总不能拖累大家去涉险,三垣宫的实力她一清二楚,要是再来一次伏击,想全身而退则是万难,自已岂不是为了一已之私,坑害了别人,于心何忍?踌躇片刻,点了点头。 除了伤重的朱三泰坐在原地,替周石整理好须发衣衫。其余三人各执兵刃,就近择了一个比较僻静,土质松软的地方,开始挖掘。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重新登程,当先的神刀玄女,发红的秀目中,仍有泪光在闪动。毕士英和钱霜一左一右,搀扶着伤势沉重的朱三泰,他们离开太行山,折向西行。 山西中部太岳山 峰壑萦回,林深路断,在一座荒废不堪的晋代古祠中,两个头戴面具的人,隔着一张石案相对而坐,一场不可告人的肮脏交易正在进行之中。 雇主的身份自然隐藏得不露一丝痕迹,而受雇之人,则是令人惊心掉胆的暗杀组织血手会的现任首领,此人自称是九阴秀士柏震,至于他的庐山真面目,知道端底的,可说是寥若星辰。 血手会在七年前,受一神秘人物的一万两白银的重金雇佣,出动了十三名暗算、狙杀的好手,绞尽脑汁,设下连环毒计、害死了惮赫千里的刀王綦毋梦龙。为此,血手会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派出的十几名骨干,只回来了四人,而且在侠义道联盟的迅猛复仇行动中,组织严密,实力强悍的血手会,被彻底粉碎,主要人物接连毙命,只有这位柏震侥幸漏网,龟息数年,重出江湖,再作冯妇,重新干起了这杀人取利的罪恶勾当。 石案上面平摊着一幅打开的素绢画轴,画中绘着一对青年男女的头像。那位雇主手指画像,故意压低了嗓音说道:“这个男的名叫毕士英,二十一二岁,中等身材,瘦瘦的,用剑那女的复姓綦毋,单字名竹,十八岁,就是当年死在你们血手会手里的那个刀王的女儿。”
“刀王”二字入耳,血手会头子的瞳孔之中,登时闪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惧神情,七年前那恐怖的情景,一瞬间,再次嵌入他的脑海。 虽然当年他命大福大,死里逃生,但是那一段可怕的经历,却成了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身中数种剧毒的刀王,那恐怖的青绿色面孔,那狂怒、痛楚的神情,还有女伴的那一声失绝人声的尖叫,这些年来,不知多少次令他午夜惊起,冷汗浸衣。 自觉失态的九阴秀士,尴尬地咳了几声,故作轻松地说道:“怎么,就这么两个毛孩子,也值得阁下如此破费?” “柏门主,我为他们肯花这三千两银子自有其道理,和他俩同行的还有晋南三怪的老二、老三,若能一并除了,就再加你两千两。这些人是从香江县出发,原打算去滑县,现在已经折向西行,大概是奔陕西榆林去了。咱们就以十日为限,到时候我要见他们的人头,这是定钱。”雇主不紧不慢地说着,推过来一张一千五百两的银票。 柏震接过银票,叫手下蒙上雇主的双眼,送出山谷。他自已也出了祠堂,在密林中三转两转,到了一处地势平坦的山坳,十数间茅屋石室呈现眼前,这里便是血手会的巢xue。 九阴秀士叫来手下的两名干将,把刺杀目标的画像交给他二人,命他们为前哨,急赴晋北,自已则率其余人马稍后动身。 凌希厉,二十六岁,原本是川西五毒中,位居第四的九尾蝎蓝一镇的弟子,因为与其女儿蓝欣偷情,为九尾蝎所不容,便与其女双双私奔,来到中原后与正招觅手下的柏震不期而遇,双方一拍即合,双双投效在血手会旗下,做起了杀手。身材健壮,相貌周正的他,论武功只能算是三流角色,可说起使诈捣鬼,施毒暗算,还委实是把好手,不少栽在他手里的人,直到死也没能识破此人的真正面目。 他的同伴姓汤名一晃,年岁稍大,身形矮胖,曾在崆峒山当了十年道士,由于不堪道家生活的清苦,及观规的严厉约束,私自逃下山来,还俗后狂饮滥赌,直弄得债台高筑,声名狼藉。柏震探得他武功不弱,心性狠毒,是块做杀手的材料,便替他还清了债,收在麾下。 汤胖子的脑筋远不及同伴灵活,但是比起凶顽、酷毒,凌希厉就只能瞠乎其后了。两年来,二人合伙做案数十次,一个在前耍嘴皮子玩心眼儿,一个则突施毒手,杀人夺命,无不得心应手。此次下山更是志在必得。在他们看来,收拾那么几个平平常常的小角色,根本用不着门主柏震来压后阵,单只他二人就已经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