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王英弹飞连珠弩箭之后,接连打出三只青龙钢梭,分别射向弩箭、毒焰、毒砂发出的方位,随着钢梭的破空锐啸,他发现三条人影闪向树后,乃骤然提起真气,凌空掠纵,疾如电掣。首先扑向左前方,发打毒砂的那名杀手,因为他知道弩箭再发需要重新装填箭矢,而鬼火的威胁远不及毒砂,当务之急就是除掉此人。 打树后蹿出之人,就是在兴县酒楼上滋事的那个麻脸汉子,这家伙左手提着锯齿大刀,右手戴着鹿皮手套,正从身前的兜囊中抓出第二把毒砂,只不过已经没有再打出的机会了。目不交睫之际,毕士英已人到剑至,一记“太乙五行剑式”攻出,心惊胆战的麻脸汉子,狂乱的舞动手中的锯齿大刀拼命招架,却只不过封出了头三剑,接下来先是右臂中剑,毒砂从颓然松开的手指间滑落到地下,然后是头顶被年轻对手的剑锋扫中,头巾、发髻、连带一大块头皮,随着剑风飞向半空。麻子裂胆惊嚎,毕士英的长剑已经指向了他的心窝。 蓦的一道阴猛掌力击向毕士英的后心,此人功力之强令年轻人暗自心惊,不行,若与此人交手,肯定会被他缠住,而四周至少还有两个敌人,对竹妹的威胁不小。心念电转,略一侧身,左掌虚接,曲腿弹身,借偷袭之人的掌力,蹑空扑向正前方的毒弩手。 持弩匣的便是隐身柴车的狙击手姬十一,这一瞬间,他已用极快的手法重新装好了箭矢,眼见已方首领向年青人发起攻击,心中一宽,转头去寻另一个目标神刀玄女。可他万万没有料到,就这么一扭脸的功夫,年轻人已闪电般地划空而至,刚猛的剑气针肌砭骨,骇悸之中手扣机括,七矢尽发,准头却是糟糕之极,有五只飞得无影无踪,余下的两只被年轻人轻松避过,凌人剑气直泻他的头顶心。 狙击手垂死挣扎,抡动铜弩封格,金铁交鸣,惨嚎猝起,弩手的左手齐腕而断,大腿又吃一剑,直抵股骨。 两条人影飞速迫近,毕士英旋身疾劈三剑,将武功高强的蒙面人阻了一阻,两只钢梭赏给了前来助战的皮货商赵长耕。 当胸的一只被这位赵老板的钢鞭磕飞,下面的那只则锲入他的肚腹,还亏得此人胆小惜命,经常在里面穿一件护身软铠,这一回还真的救了他的命。钢梭射穿了两层牛皮,梭尖只扎了他的肚皮一下,伤得并不重,却把他吓了个半死,两腿一软,滚入草丛,老半天没敢露出头来。 王英一时分心,被蒙面人一掌拍中左肩,只觉骨痛欲裂。心一横,挺剑出击,与蒙面人杀了个难解难分。 蒙面之人的就是酒楼上的那个病容汉子,也就是血手会的首领九阴秀士柏震。这桩买卖起初他并未如何看重,以为凌、汤二人便可以轻松得手,哪知平白折了两名好手,又惊又怒,还有那哭着喊着要为情郎报仇的蓝欣,直如火上浇油,索性倾巢出动,在兴县城中撒下层层罗网,要置一对侠侣于死地,想不到仍是接连失利,遂孤注一掷,要在深山中解决掉这两个棘手的年青男女。孰料,甫一交手,四名干将纷纷受创,而自已以七成内力击出的掌力,竟未能将年轻人撂倒,更是恚恨难当,当即发足十成内力,运掌狂攻,毕士英渐感难支。 生性凶顽的麻脸汉子,拄着锯齿大刀站了起来,瞧见离他不远的神刀玄女摇摇欲倒,不由得咧嘴狞笑,迈动双腿缓缓向姑娘逼近。 綦毋竹正在全力御毒,见敌人迫近,勉力挥刀与其格斗,怎奈身中剧毒,体虚力乏,没几招,宿铁刀已被对手砸落在地。麻子狂喜,恶毒道:“臭丫头,你叫大爷我在酒楼上丢人现眼,今个我也让你露露脸,把你身上的那几件宝贝都亮出来,让咱们瞧瞧,也好叫你做个风流鬼。”说完将锯齿刀往地上一插,yin笑着逼近,血污方凝的麻脸,是那么狰狞、丑陋。 神刀玄女银牙紧咬,发掌相拒,掌力相交,强弱立判。姑娘歪斜倒退,脚下一拌,摔倒在一片光秃秃的砾石坡上,她只觉体内如遭火灼,目眩头晕,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麻脸恶汉抢至近前,yin邪道:“来吧,小娘们,大爷先让你凉快凉快,然后再教你怎么伺侯男人。”一双黑手箕张,就要将姑娘的衣衫撕裂。 “孽畜,去死吧!”一个人粗声大嗓地喝道。中力充沛之极,震得人耳根子都发麻,再看吴麻子就象一只死狗似的,被那人抓起来丢向两丈开外的一堵石壁,只听砰的一声,弹回数尺,落在地上,那脑袋已经看不出人模样了。 姑娘的眼前立着一个身材伟岸的长头僧人,项挂铁念珠,腰挎大戒刀,正是魔刀罗汉、一戒法师。吴麻子的所为正触到了大和尚的禁忌,要知道僧人法号一戒,就是戒色。究其由来,还得从魔刀罗汉的少年时说起。 万历二十八年,税监陈奉肆虐湖广,商贾乡绅无不被其爪牙恐吓勒索,破产败家者无以计数。当时正赶上他经商的父亲赔了一笔生意,手头拮据,没能满足陈奉一伙的贪欲。一日,陈奉的心腹打手陈文登率人闯进了他的家门。 一干恶徒翻抢值钱的东西,陈文登发现他的母亲相貌秀美,风韵犹存,便上前恣意调戏。他的父亲忍无可忍,冲上去拦阻,被恶徒们打得头破血流,昏死当场。年仅九岁的他,被一只大脚踩在肚子上,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yin贼陈文登剥光衣衫,yin污施暴。母亲那拼命扭动的身体,那悲惨凄绝的神情,还有那一声声撕心裂肺呼嚎,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掉。末了,陈文登又将他的母亲掳入税监署,并令他父亲交三千两银子赎人。他父亲伤上加气,急怒攻心,当晚便含恨西去。几天后他才得知母亲不堪,寻机投井自尽了。 其实,他们家不过是陈奉、陈文登一伙,所涂毒的千百户士商之一,终于,人们心中那切齿腐心的仇恨爆发了,成千上万的民众冲进税监署。陈奉吓破了胆,只身逃到楚王府中匿藏,才拣了条狗命。愤怒的人们寻他不着,便一把火烧了税监署,并将其走狗陈文登等十六个人,象扎粽子一般捆住手脚,投进了滔滔长江。 大仇得报的他哭了三天,笑了三天,遁入佛门。三十年后,竟炼就了一身惊人武功,在他的心目中,既无国法,也没有什么清规戒条,杀人放火,巧取豪夺,无所不为,唯独数十年禁绝女色,更看不得yin徒妇女,若是给他撞上,那yin徒便如同被阎王爷勾消了生死薄,必死无疑。一戒法师,倒是称得上名符其实。 綦毋竹强撑着站起身来,依然觉得体栗心颤,难以摆脱时才的恐惧。暗中责怪自已为什么不早点自绝,若不是有人搭救,后果将不堪设想。口中吃力道:“多谢大师相救,晚辈感恩莫明,无以为报,请受小女一拜。” “女施主不必多礼。”一戒二目如炬,蒲扇一般的大手向上虚托。正要躬身施礼的神刀玄女身子一仰,险些摔倒。要知道她身中川西五毒的赤蝎毒针,现在还能站着说话,已经算是罕事了,又怎么经得住僧人的一托之力。 魔刀罗汉接着说道:“贫僧倒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女施主恩允。” “大师请讲。”綦毋竹隐约觉得和尚可能会提出令自已为难的要求,但是受人之恩,岂能不报。飞快地扭脸望了一眼苦斗中的毕士英,不及多想,焦灼地催促道。 大和尚也瞅了一眼激战的两个人。神态悠闲地说道:“啊,是这么回事,贫僧一向醉心武学,更是嗜刀术如命,十数年来,一直仰慕綦毋氏的七极刀法,只苦无缘与令尊谋面切磋,眼下刀王已然仙逝,只渴望能借贵门刀谱一阅,以遂多年夙愿,一个月后,必当完璧归赵。” 魔刀罗汉说得轻巧,可这七极刀法乃是綦毋家族秘传了九代的宝典。为了它,多少族人付出了毕生的心血乃至生命。綦毋氏的祖先可以上溯到南北朝时期的大冶铁家綦毋怀文,他将熔态的生铁灌注到未经锻打的熟铁中,使之掺碳成钢,其原理已与现代的平炉炼钢十分相近,这在一千多年前的古代,是何等重大的发明创造。而且,他的拿手绝活是用熟铁做刀背,使其富有极好的弹性和韧性,再用牲畜的溺和油脂来浴淬、磨洗刀身,令刀锋刚利无比,人称“宿铁刀”。 历朝历代,綦毋家族的工匠都成了各方势力争夺的目标,到了元末,群雄逐鹿中原,争战不休,他们的苦难也惨烈到了极点,族中的工匠十之六七成了豪强们争斗的牺牲品。忍无可忍的家族长老,精选了九名优秀子弟,携代着重金,分赴武林九大门派拜师学艺,专攻刀术。十年后,有七个人挟艺而归,他们聚在一起,溶七家刀法之长,创出了独具风格的綦毋氏七极刀,遍传族人,结成帮派,使家族的自卫能力大大提高,碰了几回钉子,吃了几次苦头,豪强们也不免心存忌惮,对之令眼相看。 大明一统,天下太平,外界的压力消失了,时日一长,偌大的家族渐渐地分崩离析,最后只有綦毋梦龙这一支,把七极刀法传留下来,并视其为传家之宝。如今想要神刀玄女交出刀谱,真是如同摘她的心尖一样。 正值姑娘迟疑之际,一戒和尚又加大了筹码。“女施主如果有什么条件尽可以开出来,贫僧一概应允。”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又向已经被动万分的毕士英瞟了一眼,面露得意的微笑。 这分明是趁火打劫,却巧言令色。但是强敌在前,自已中毒不轻,毕大哥眼看性命不保,而以这和尚的身手,就是来强抢硬夺也是轻而易举,似这般低声下气地来借,也算是给足了自已面子,况且,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已的救命恩人,为了毕大哥,就是剜rou补疮,饮鸩止渴也在所不惜。当下狠下心肠道:“好,刀谱可以给你,还劳烦大师帮我的朋友脱离险境。” 綦毋竹说的是给,并没有提借,因为她根本没指望对方还能把刀谱归还。 “好说、好说。”一戒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接过姑娘颤抖着递来的刀谱,贪婪地翻看了几页,笑呵呵地揣进怀中,轻快的说道:“女施主,请到那边稍候,贫僧这就去救你的朋友。” 神刀玄女的泪珠滚下双腮,流到嘴里是那么苦涩,她的心几乎要滴下血来,悲痛自责的心情无以复加,喃喃自语道:“爹、哥哥,小竹对不起你们,且容我一些时日,等我替你们报了仇,再以死谢罪!” 魔刀罗汉高大的身影疾晃,直锲入掌风剑影中,一记裂石开碑的少林神拳“白虎推山势”,捣向大占上风的九阴秀士。拳掌交击,劲气弥空。一戒的身躯晃了两晃,柏震则一连退了五六步。眼见和尚夹起了已是气尽力竭的毕士英,目不交睫之际已经奔出了两三丈远,九阴秀士不由得眦裂发指,怪嗥一声,双袖齐抖,接二连三打出六杆漆金毒笔,这可是他的杀手绝技,不少高手折在此招之下。 再说魔刀罗汉,由于长久渴慕的七极刀谱终于到手,过于兴奋欢喜,心里头只想着快点完成救人的差事,找一个清静所在专心参悟,溶为已用,万没料到对手还有这等厉害的杀招,而疏于防范。本来是万难脱劫,谁知他命不该绝,就在毒笔即将钉入他的身躯之际,一旁忽的掠出一道白影,青芒猝闪,叮叮当当,六杆笔被此人削断了四只,余下的两杆被和尚挥袖拂落。 一戒扬声道:“多谢青阳老弟,请转告你师兄,贫僧有事要办,先行一步,咱们来日再会。” 柏震的肺都要气炸了,眼中几乎要喷出火苗,咆哮一声双臂交剪,狂扑白衣道人。他已想起了这僧道二人,曾经在兴县酒楼上与刀王的女儿打过招呼,如今出手帮这对年青男女,摆明了是与自已过不去,心中杀机暴长,七十二手九阴毒掌若天风海雨,呼啸而出。不到二十招,青阳子的道冠歪了,道袍破了,满脸的惊慌恐惧,哪里还有一点仙道的风采? 柏震看在眼里,心中冷叱:“哼,乍看起来还象模象样,原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爷我不出十招,就可以要了你的小命! “无量天尊,这位朋友,先且住手,咱们有话好说。”一个干涩的声音响起,柏震暗自心惊,急忙收掌退身。他听得出说话之人的功力,远在白衣道人之上,连忙扭脸望去,来的还不只一个。 三个人拨草走近,赤阳子不满地瞪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师弟,冲九阴秀士道:“请阁下息怒,贫道乃桐柏山双阳观的赤阳子,他是我师弟,这位是东海派的金盾无敌崔老弟,那位是怪斧书生贺老弟。但不知阁下因何跟我师弟过不去,可否看在贫道薄面上放他一马?” 赤阳子一时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不想节外生枝,打算息事宁人,故尔口气十分客气。柏震也不浑,一搭眼便知对方三人的身手恐怕都不在自已之下,强横下去绝没有自已的好。便也客气道:“噢,想必是有些误会,在下受人之托,追杀一对青年男女,眼看就要得手,不想你这位师弟,还有一个大和尚出来捣乱,救走了那对男女,且不知你们和那刀王的女儿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跟在下过不去?” “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赤阳子被问得摸不着头脑,阴着脸责问白衣道人。青阳子也不清楚一戒与神刀玄女之间的交易,抓了抓头皮道:“我也不知为了什么,就看见一戒夹着那个年青人,而这个人出手要伤他,我自然要帮一戒了,结果这个人就来和我拼命喽。” 赤阳子暗责师弟乱架梁子,苦笑道:“啊,误会,误会,不瞒阁下,崔老弟与那对青年男女有杀徒之仇,誓必杀之而后快,而我们两个也是要寻那丫头的晦气。既然彼此的目的相同,大家就大可不必再斗个你死我活了吧。依贫道愚见,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想办法,等捉到那对男女,然后咱们再商量怎样处置他们,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柏震为情势所迫,只得顺水推舟道:“道长言之有理,在下自当相从。” “门主,”女杀手蓝欣此时已经揭去了脸上的青纱,一张粉面苍白如纸,下颌上还凝着血迹,歪歪斜斜地走过来,喘息道:“那丫头中了我的毒针,就算不死也得武功尽废。那小子带着她走不快的,咱们很快就能追上他们。” 崔图、贺双绝闻言相视点头,面色微霁。而赤阳子则怫然变色,一步跨了过去,急急地追问:“怎么,你的针上有毒?可有解药?” 蓝欣白了一眼目光阴鸷,脸色吓人的老道,怡然自得地说道:“不错,若是没有克毒药物及时诊治,那丫头会死得很惨,至于解药嘛,我爹那儿倒是有的。” “你爹是谁?他现在何处?”赤阳子目迸凶光,逼近追问。 柏震双掌蓄力,以防恶道伤及手下爱将。蓝欣却毫无惧色,反而向前凑了凑,双瞳射出挑衅的光芒,昂然道:“九尾蝎蓝一镇,这位道长可曾听说过?他呆的地方离这儿嘛倒也不远,骑快马半个月就能到。” 嘶的一声,就如同冰液入火,倾刻化作雾气飞散,赤阳子xiele气,暗忖:难怪这个小娘们这等嚣张,原来是有恃无恐。川西五毒,邪派中最可怕的一个门派,还是少惹为妙。唯今之计,只有趁那丫头未死之前找到她,逼她交出西星神功,不能再在这里空耗宝贵的时间了。当即向崔、贺二人道别,与青阳子一起射入徐徐降临的暮色之中。 贺双绝道:“这位兄台,我们双方目标一致,不妨联手,要是发现了那两个小鬼的行踪,就知会一声,多个人办事会容易一些。” 柏震知手下已是一死三伤,不堪再战,自已人单势孤,茫茫山野要搜寻两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要是给那两个臭道士抢了先,恐怕又要大费周章,不难看出,道士虽不是那对男女的朋友,却不想要他们马上死,交货的期限就要到了,届时不能完成使命,无疑是自毁招牌。心念至此点头道:“好,就依贺兄之言,咱们分头去搜,以啸声为号。”回头对蓝欣道:“你们先埋了吴麻子,然后回城在原来的客栈住下,我办完了事就去与你们会合。”言罢,柏、崔、贺三人分作三个方向,扑入沉沉暮霭。 追踪的五个人,无论是功力,还是武学修为,俱在毕士英和綦毋竹之上,可以说他们不管是战是逃,都将是死路一条。 王英望着僧人远去的背影,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纳闷地问道:“竹妹,那大和尚为什么救我?我好象听你说过,他跟那两个老道都不是好人,他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帮咱们呢?”
綦毋竹有苦难言,强作笑脸道:“啊,那两个道士的确不是好东西,这个和尚还不算坏,他与我爹多少有些交情,方才他还救了我哪。我们快走,那伙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二人联袂疾走,可是没走上几步,毕士英便已察觉姑娘的步履蹒跚,摇摇欲倒,急切询问:“竹妹,你受伤了吗?” 神刀玄女喘息道:“是中了毒针,在……在左肋下,扎得太深,拔不出来,别停下,他们马上就会追来。” “那你先服下这辟毒丹,很管用的。”毕士英从竹筒里倒出一粒绿色丹药递了过去。綦毋竹伸手接过吞下肚去,甫一抬脚,顿感天旋地转,整个身子瘫了下去。 王英慌忙探右臂托住姑娘的香躯,焦灼呼唤:“竹妹,竹妹,你怎么啦?” 綦毋竹星眸微睁,吃力道:“大哥,你走吧,要不……都得死……”一句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 王英心痛如割,望着姑娘那惨白的脸庞,将她的身体抱得更紧,自语道:“不,我不会丢下你自已走的,要是被他们追上,就拼了!”他挺直身子,将不省人事的姑娘横托在双臂之上,强提内力,放步飞奔。 树枝划破脸颊,荆棘撕烂裤管,他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直跑得全身是汗,气喘如牛,喉咙中干得就象塞满了沙子,一颗剧跳的心,就要蹦出胸膛,他依然机械地迈动灌了铅的双腿。 一抹乌云,掩盖了月亮的光华,天地间骤然一片昏暗,毕士英惯性踏出的脚猛地蹬空,身子向下滑去。由于他的双手托着姑娘,无法攀拉,只好任由身体向下滑了四五丈远才停下来。坚硬、锋利的砾石,把他的衣裤磨得破烂不堪,皮rou火烧火燎的疼。年青人牙关紧咬,满脸痛楚。 冰轮重现,一堵十数丈高的绝壁兀立在面前。抬眼望去,石壁当腰离地不到十丈的地方略有凹陷,生着几蓬浓密的藤萝、野朱。久居深山的毕士英心头一亮,会不会是个山洞?眼下急需找一个钱全的藏身之处,为竹妹起出体内的毒针,否则毒气攻心,凶多吉少。 他轻轻将姑娘放在地上,紧了紧大带,来到石壁下,手足并用攀上了笔直的峭壁,拨开藤朱,一个不大的洞口呈现眼前,欣喜中屈身就往里钻,想看看里面究竟有多大,能否容得下两个人。冷不丁,扑楞楞数物迎面飞来,急忙伏身发掌,来物有三四个被击落在地,余下几只飞出洞外,原来这来是鸟类的巢xue。年青人松了口气,回身探头朝下面望了望,四周并无异状,便放心地往洞里摸去,走了七八步,拐了一个弯,又走了十来步还没有到头,心想别说是两个人,就是二十个人这里也装得下。 返身往下爬,心里却犯了难,怎样把竹妹弄上去呢?苦思片刻有了主意,年轻人解开自已的大带,又将姑娘的衣袖袖口撕裂,蹲下身子,将姑娘驮在背上,用大带把两个人拦腰绑缚在一起,再把姑娘的双臂交叉在自已的胸前,用撕裂的衣袖大成一个结,试着走了几步,觉得还可以,于是提起残存的五成内力,展开轻身功夫以及自幼在山中练就的攀岩技法,向石壁上的洞口攀登。 这回往上爬可比上一次难了不知多少倍,背着个人等于自身重量增加了一倍,而且他身上的几处经脉和xue道,业已被柏震的九阴掌力震伤,气血不畅,神疲体乏,每上一步都无比艰辛。很快,他的指尖、膝盖都已磨得鲜血淋漓,他紧咬牙关坚持着。姑娘那温暖而富有弹性的身躯,给了他极大的激励。洞口,终于到了,毕士英一下子扑倒在阴湿的洞内,如同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洞中潮湿、发霉的空气,虚脱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就在此时,离着这堵石壁十几丈远的地方,两道人影电掣而来。四只精芒闪烁的眸子,仔细地搜索着草丛、树后。 青阳子刹住脚步泄气道:“师兄,我看算了吧,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去找哇,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混账,你没听那个小娘们说,她的毒针会要了那丫头的命吗?那丫头要是死了,师父的遗命还怎么完成?难道你就不想功力翻上一翻,做个剑王了吗?咱们一定要在那丫头毒发毙命之前找到她!”赤阳子先是训斥,后是利诱,接着又说道:“我看这样,咱俩打这里再向前搜十里,然后掉头往回查,我就不信那两个小鬼头能跑出我的手心。” 青阳子无精打采地道了声:“那好吧,就听你的。”随着赤阳子渐渐远去。 时间在无声无息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姑娘那如兰气息,轻轻吹拂在年青人的脖颈,几缕秀发垂落在他的面颊,暖洋洋,痒酥酥,毕士英的头动了动,恢复了知觉。他用双掌和双膝撑起身体以及背上的姑娘,强忍着钻心的疼痛,一点一点地往洞里爬,约摸着差不多了,停下来,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才解开大带和姑娘衣袖上的结,慢慢地侧转身体把綦毋竹从背上放下来。吃力地站起身,晃亮了火折子,插在岩石的缝隙中。回过身再一次坐下来,凝眸注视姑娘那憔悴、苍白的面庞,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近,这般毫无顾忌地看她。 姑娘那紧闭的眼睑,长长的睫毛,小巧微微上翘的鼻子,丰满的嘴唇,虽然有些干裂,却依然是那么诱人。 万籁俱寂,唯有闪烁的火焰和年青人剧跳的心。正当毕士英心神恍乎之际,綦毋竹的身体突然颤栗起来,一缕黑褐色的血丝从姑娘的嘴角溢出来,毕士英如遭当头一棒,惊凛中为自己方才的心猿意马,狠狠地打了自已一拳,没想到正砸在大腿的伤口上,禁不住痛叫出声,额上冷汗直冒,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好一刻方缓过劲来,定了定神自语道:“竹妹,为了给你疗伤,不得已冒犯你的贵体,等你好过来,你如何发落我都行。” 王英飞快地取出下山前师兄赠给他的青囊,打开口放在身边,解开神刀玄女的大带,敞开她的外衫和内衣,在水粉色的抹胸映衬下,姑娘的粉颈,令年青人的呼吸一窒,禁不住血脉贲张。 他闭目调息片刻,收摄心神,慢慢地掀开神刀玄女的肚兜,看见在姑娘的乳根下一片乌紫,凑近细看发现有三个小黑点,其手法与自已手臂上的一般无二,只不过由于经过搏斗、奔跑,针尾已没入肿胀的肌肤之中,用手根本拔不出来。 王英忙从青囊里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在火焰上烤了烤,小心翼翼地割开黑点周围的皮rou,再用烤过的镊子将毒针一一钳出,然后用手去挤毒血,可是肋下rou薄,无处着力,略一踌躇,俯下身去用嘴去吸,接连啐出几口腥臭的毒血,直到刀口流出的血色变为鲜红。 顾不得理会舌腭间火辣辣的灼痛以及阵阵头晕,把一颗辟毒丹放如口中嚼碎,涂在姑娘的创口之上。一切做完,他长舒了一口气,直起腰探臂膀要为姑娘系好衣衫,蓦的眼前一黑,一下扑倒在姑娘的娇躯之上。 等他再次醒来,突觉身下玉软温香,扭脸望去,迎着他的是一双明媚的瞳眸,方意识到自已是趴在綦毋竹的身上,骇然起身,因为动作太猛,头嗡的一下,耳鸣钟鼓,目悬金灯,摇了摇险些摔倒。口中嗫喏道:“对……对不起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 一眼瞧见姑娘的衣衫尽敞,丰盈的玉体只有亵衣遮羞。不禁傻在那里,好半天才记是自已为她起毒针时解开的,见满脸羞涩的神刀玄女吃力地去拢衣襟,慌不迭地去帮她揽衣系带,然后站起身,退了两步,低垂着头,不敢再看姑娘的脸,怯怯地说道:“竹妹,为了给你疗伤,我冒犯了你,你要如何处置我都行,我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