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哟呵,黑炭头,你还没死呀?别他娘的净跟娃娃们耍威风,有种就接洒家几招。”随着如雷暴喝,噔、噔、噔,一个大和尚闯入场中,抬手便是一刀,森森刀焰直袭黑脸魔头白文彪的胸肋。 虽然只是一招甚为普通的刀法,其中却蕴涵着无数精妙的变化。白文彪不敢怠慢,急忙变锥为掌,发出劈空掌力,身形侧滑出去,探手拔出了插在地上的白骨杖,立眉点指质问道:“一戒,你我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又何必横插一腿?” “嘿嘿,”魔刀罗汉搔了搔油光钲亮的脑瓜顶,笑呵呵的说道:“不错,贫僧的确与你夫妇无仇无怨,之所以来趟这浑水,一来欠人家的情,二来技痒,想找个象你这样的好手过上几招。老黑子,你且放马过来,看看你这十年有没有偷懒,功夫有多大的长进。”话音未落已抢身发刀,声势逼人。白文彪无奈摆杖迎战。无论是武学修为,还是内功造诣,这二人都可谓是半斤八两,只是眼下一个恶战多时,真力大耗,另一个则是生龙活虎的生力军,白文彪自然吃亏不小。 转瞬间,魔刀罗汉已连施少林达摩刀、五虎断门刀、武当太乙坎离刀、巫氏地躺刀……十几种刀术,一招比一招猛,一招比一招狠。白文彪疲于应付,封、架、格、挡,化出了大和尚的三十余记连环杀招,连气都透不过来。 一戒哈哈狂笑,大叫:“痛快,痛快,白老黑,今天就让你尝尝鲜,品品贫僧新学来的这趟刀法的滋味如何?”言未既,刀法突变,刀势更加奇诡,每一招从发出、中途、到及身都是一变再变,根本无从断定应该封挡的方位。 在场的几个人俱已认出来,大和尚所用的乃是綦毋氏的七极刀法,白文彪早在十年前就曾败在刀王手下,这些年倒也想了一些破解的法子,怎奈内力不济,再妙的招法也成了木龙泥虎,中看不中用。如此一来,更加狼狈不堪。 目睹一戒和尚使出七极刀法,昆仑游侠的惊疑中更夹杂着忿满和不平,心道:“这魔刀僧是如何窃取了义弟家的刀法?八成是从竹妹子手中夺去的,岑某就算是血流五步,也要为你们兄妹讨还公道!” 阴素梅见丈夫不支,顾不得身上的创痛,硬撑着上前助战,替白文彪挡开两式僧人的夺命辣招,左手锤被震飞,索性双手执单锤,死战不退,令黑脸魔头有了喘息之机。眼看一戒和尚的优势就要丧失,岑雪玄双掌向地下一撑,身形贴地前掠,拖起一蓬沙尘,双腿巨剪般绞向白文彪的下盘。刚刚反守为攻的黑脸魔头连忙回杖抽扫。崔图见已成群殴之势,害怕已方的人吃亏,也拖了条伤腿加入战团,抡起金盾劈向昆仑游侠的头顶心。 岑雪玄见势不妙,双手猛按地面,凌空蹿出。白文彪的白骨杖固然走空,崔图的杀招“天河泻水”,也不过在他的小腿上添了一道二寸长的创口,而昆仑游侠的目的却已经达到了。就在白文彪分神的一瞬间,一戒已一刀背将阴素梅拍出去七八尺远,趴在那儿呕出一大滩血来,再也无法参战了。 白文彪一呆之际,撤招稍慢,左手指头丢了半根,惨叫着纵出圈子,夹起半死不活的老婆,叫了声:“贼秃,咱们没完!”亡命而去。崔图见大势已去,恨恨地瞪了一眼魔刀罗汉,悻悻离去。先前被岑雪玄击昏的贺双绝,早就没了踪影。 一戒抹了把额上汗水,眉飞色舞,志得意满,自语道:“这七极刀,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小试牛刀,竟能一举挫败天目双尸,来日洒家若能登上刀王的宝座,也算的替你綦毋梦龙露了脸啦!” 走到昆仑游侠的身前,不冷不热地问道:“喂、岑雪玄,你没事吧?方才你来了那么一手,还真帮了我的大忙哩。”昆仑游侠包扎好腿上的伤处,拄着宝剑站起身来,不无歉疚地说道:“以前在下对大师心怀成见,多有不敬之辞,今日承蒙大师搭救,晚辈感恩莫名,惭愧之至。不知大师怎么会这么巧来到这里?” 魔刀罗汉大咧咧道:“好说、好说,日久见人心嘛。你小子也用不着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说实在的,要不是你与那对鬼夫妻周旋了那么长的时间,贫僧也没那么容易就打发掉他们。本来我是来这儿找那赤阳……啊呸,提起这个狗才便叫我恶心,交往了十来年,这一回总算是看透他了,真他娘的孬种加杂种,忒不仗义。你小子居然敢一个人独挑天目双尸,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正对洒家的脾气。对了,你和刀王家的人走的挺近乎,你倒说说贫僧的这趟七极刀用得如何呀?” 岑雪玄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深邃、冷峻,肃然道:“大师内功高深,造诣精湛,佐以刀王神术,正可谓如虎添翼。不过,在下倒有一事不明,要向大师问个明白。但不知大师是从何处,又是采用什么手段得到这七极刀法真传的呢?因为事关我义弟綦毋松兄妹的切实利益,在下不可不究!” 一戒的两只大眼珠子瞪得恁大,虎着脸直勾勾逼视昆仑游侠,此刻他若翻脸动手,要取岑雪玄的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然而,昆仑游侠的凛然神态,着实令僧人惊异不已。 四道目光交击,两个人的意志在搏斗,一片死寂中,唯有劲风呼啸着滚过草头树梢。过了半晌,魔刀罗汉面色一霁,开口道:“阿弥陀佛,岑少侠重情重义,甘为朋友两肋插刀,贫僧早有耳闻,今日算是领教了,洒家不会自吹自擂,说自己的所作所为如何如何光明磊落,可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你想知道这七极刀法是如何传到贫僧手中的,且跟我来,有人会原原本本告诉你的。” 大和尚说完,当先走下了大路。岑雪玄虽然猜不透对方的意图,却毫不迟疑地跟在了僧人的后面,下了一道土坡,杂草丛中躺着一具尸体,一身道士装束,二十七八岁,菱形短剑横着穿过此人的前额,一边露尖,一边留柄,死得很惨。昆仑游侠认出这个家伙,就是赤阳子手下那个赶骡车的。 一戒颇为惬意的说道:“这个邵人杰,见了女人就冒坏水,老早就瞅他不顺眼了,时才给我撞见他正要欺负刀王的丫头,就用他的家什给他别了个簪子,样子还不赖嘛,也省得他一天到晚地老打女人的坏主意。”岑雪玄闻言,长舒了一口气,看样子是大和尚救了竹妹子。 又走不远,稀稀疏疏的林木中,迎出来两个人。面色惨白,嘴角还凝着血迹的青阳子,一把拉住一戒的袍袖,急切地问道:“翟兄,我师兄他可曾脱险?” “哼、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个畜牲,他只顾着自己逃命,何曾想到了你?”手拍青阳子的肩头,语气凝重地说道:“老弟,相交一场,我劝你就别再和你那个混蛋师兄搅在一块儿了,要不然迟早得叫他给卖喽。”撇开发呆的青阳子,大步来到岑雪玄和綦毋竹的跟前,从怀中掏出一卷书递了过去:“丫头,贫僧言而有信,今天这整整好好一个月,这是你们家的刀谱,,物归原主,而且,贫僧按你的意思,又救了一个你的朋友,咱们这回可是互不相欠了。岑雪玄,你想知道的事,她会告诉你的。再会了。”言罢,大踏步的走出了树林。 青阳子讪讪地凑了过来,偷偷瞟了一眼神态威严的昆仑游侠,心里头直打鼓,期期艾艾道:“綦毋姑娘,日前之事,哦……都是我师兄他一意孤行,小道不过是勉强依从,哦……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海涵,来日,定力劝我师兄来向你赔罪,向你赔罪。” 神刀玄女此时此刻称得上心乱如麻,百感交集。刀谱的失而复得,不能说不是一件喜事,可是家传绝技被外人窃取,仍令她觉得愧对父兄。而那一戒和尚前后两次出手,使自己免遭yin贼,恩同再造,又救了士英和岑大哥,真不知是该恨他还是感激他。更叫她内心不安的是,这一次岑雪玄为了救自己,创伤累累何以为报?胸中感情的波澜汹涌澎湃,以至于青阳子那一番词不达意的至歉之辞,也无心深究,随口说道:“道长既有悔过之意,晚辈权且将囚禁之辱,记在令师兄赤阳子的帐上,有朝一日必定要他加倍奉还!”
青阳子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宽宏大量,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敢马上转身走,害怕遭到偷袭,退了几步,见对方二人并未显露多大的敌意,才稍稍放了点心,扭转身仓惶遁去。 见青阳子走远,岑雪玄再也支撑不住,一股鲜血涌出嘴角,高大身躯好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倒。綦毋竹见状,连忙探臂膀扶住昆仑游侠,让他缓缓坐下,目噙泪花,动情道:“岑大哥,为了我,伤得这么重,叫小妹如何……” 岑雪玄摆手阻止姑娘说下去,虚弱地安慰道:“妹子,我的伤不要紧,养上几天就……没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綦毋竹深知岑雪玄的伤势,绝非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轻,上哪儿去给岑大哥疗伤呢?既要防着崔图他们卷土重来,又不能在太偏僻的地方,因为条件太简陋,一定对岑大哥的康复有不良的影响。 神刀玄女蹙眉片刻,有了主意。弯腰搀起昆仑游侠,温言道:“岑大哥,你还能走吗?天快黑了,咱们得离开这里,找一个落脚的地方。”见岑雪玄点头,就扶他上了大路,在不远处找到了那辆骡车。因为岑雪玄与贺双绝在车上交手时,无意中伤了驾辕骡子的后腿和背部,骡子受惊奔出不远,疼痛迫使它停了下来,不住地回头身上的伤口。 綦毋竹取出金创药,涂在骡子的伤口上,然后赶着骡车,载着伤势沉重的昆仑游侠,踏着四下的暮色向北方行去。 姑娘的心中依然纠结着烦乱的思绪,如何把握与岑大哥的关系呢?江湖中会不会有蜚语流言?要是传到毕士英的耳中,他会不会心存芥蒂呢?而自己真的能够遏止住心底的那份初恋情怀,不让它死灰复燃吗?一连串的疑问,一连串的忧虑,象一块块巨石,重重地压在神刀玄女的心头,又似团团棉絮,紧紧地壅塞在心口,令姑娘的脚步变得愈加沉重。 宣府绸缎庄 密室之中,黄钟东方异阅罢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将其投入燃烧着的火盆之中,看着它化为灰烬。抬眼扫视室内的三名手下,开口道“此事关系到我教整个南狩计划的成败,不可等闲视之,万一让宗相他们上了太白山,就会拆穿咱们的计谋,以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画脂镂冰。既然大吕的手下没能得手,只好由咱们自己干了。无射,你带上六个人,火速赶往晋南,与大吕的人取得联系,要他们全力配合你,搞掉那个捣乱的老和尚。不过,那宗相的武功高深莫测,你等不可蛮干,应以智取为上。还有就是大吕信上所说的那个姓毕的年轻人,一直在跟咱们作对,最好一并除了,以免日后为患。” 公孙湛应声道:“是,属下知道了,那小子我认得,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放过他了。” 东方异转向康玄中道:“蕤宾,你和夷则按原来的计划,稍后动身接应无射,除掉宗相后,在太白山等侠义道的人马开到,再给他们添把柴,把火烧得越旺越好。” 康玄中陪笑点头道:“最好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也能如期赶到,那样的话,可就有好戏看了。” 东方异嘿嘿冷笑,语气酷毒地说道:“这回我从总坛给你们带来了四只毒焰喷筒,这东西的厉害想必你们都清楚,蕤宾,你把它们都带上,让它们在太白山大显神威,将中原武林搅他个地覆天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