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三兄弟
赵水荷告诉我,他“淮南赵氏”搬出赵家楼的时间很早,也因此,赵家的“历史印记”传到她这一辈人,就所剩无几了。 有许多往事,她也是听哥哥,父亲和爷爷叙说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她并不敢保证。 和我猜测的一样,赵水荷这一脉人是抗战早期,由赵水荷太爷爷带领着,逃难离开赵家楼的,期间吃了不少苦头,辗转流浪于淮南江北之间,漂泊无依。 当年,他们为了生存,加入过许多帮会组织,也干过许多卑贱的勾当,青帮,盐帮,曹家帮,码头,赌场,维持会都留下过赵家这一只人脉的足迹。 在那个时代,赵水荷的太爷爷非常凄惨,他带着族人什么都干过,可总也出不了头,立不住脚,直到建国前夕,这支人才因机缘巧合,依靠做菜的手艺加入了两淮“苏子作”,并以技立家,逐渐在扬州地区稳定下来。 人这种东西,旦夕祸福不好预测,成功失败也只在朝夕之间,这淮南赵家虽然飘零悲惨,但是转眼之间苦尽甘来,终于熬到了出头的时日。 他们一稳定下来之后,居然……因祸得福了。 建国后,淮南赵家出身不错,是“赤贫”出身的手艺人,算是无产阶级,因此没有受到十年浩劫的冲击,几年下来开支散叶,休养生息,反而比鲁南的本家要兴盛的多。 而且,他们有苏子作的“互帮互助”,在家上赵家做菜的底蕴,这赵家一脉人很快就融入了扬州的餐饮圈子,打拼了几十年下来,已然成了淮阳地界上地地道道的“世家”厨子,家族里人丁兴旺,一连出过好几位响当当的大厨,现在如日中天,更是扬州“本地”的餐饮招牌。 听至此,我不由心生感叹,正所谓“树挪窝死,人挪窝活。”他们的经历和处境与抱残守缺的鲁南赵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为这延续了六百年的“餐饮世家”传承了一丝血脉。 不过,就像赵水荷说的,他们和鲁南的赵家,真的只是远亲,虽然他们还姓赵,但也只是理论上的亲戚而已。 淮南赵家支脉和鲁南本家走的不近,而且血缘疏远。 未搬出赵家楼前,他们就已经和鲁南本家出了“五伏”,传到赵水荷这一辈人,估计得隔着有十几伏了。 除了族谱上她是赵海鲲和我师父赵海鹏的奶奶以外,还真没什么能把他们联系到一起的事情了。 现在,那淮南赵家甚至不是鲁菜夫子庙的厨子。他们全族人都入乡随俗,早已变成了“淮阳两祖庙”的出身。 可我不明白……就这么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为什么知道如此多赵家楼本地的事情呢?又为什么会大老远跑来参加我老班长的丧礼? 我不由得很好奇。 故而,我开口问道:“你们都离开半个多世纪了,为啥还知道这明灯王的事情,还有能克制明灯王的铜钱?” 听至此,赵水荷略微思考,又一字一顿的告诉我道:“赵家楼走出来的后生,永远也不会忘掉这些,它们是我们老祖宗欠下的债!” “债?!”我愕然。 “债!”赵水荷告诉我道:“火尾廉是三百年前,赵家祖宗亲手制造的怪物!” 不等我细问,赵水荷便将那猫妖明灯王的来历迅速的告诉了我。 赵水荷说,一切都要从明朝末年……“甲申之变”开始说起。 明朝末年,甲申之变,天下易主,明朝最后一个皇帝上吊自杀,他宫廷里的宫女太监和厨子内臣尽数被闯王李自成俘虏收编。 而这些人中,就有在明廷“光禄寺”当差的赵家先祖。 当年,鲁南赵家在朝廷当差的有三个兄弟,老大叫赵刀,老二叫赵火,老三叫赵功。 这三个人职位低微,但也勉强算官员,在加上手中有厨子的手艺,一开始并没有受到李自成的苛待,反而还被挑选出来给义军做饭,到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即便如此,这三位仁兄也不好受。 三兄弟中,数着老大敢想敢干,他一见李闯重用自己,便飘飘然做起了“拥戴”的梦,想要靠自己的本事在新朝获得一席之地。
赵刀一有比想法,便忍不住和他的两个弟弟说了。可是他的建议,却遭到了老二和老三的坚决反对。 相对于老大,老二赵火和老三赵功比较谨慎一些,而且老三赵功思想更加保守,他认为自己祖宗承蒙皇恩,侍奉“明庭”一百多年,现在先皇尸骨未寒,怎么能弃明投暗与闯贼为伍呢? 在他看来,他们应该寻机逃跑,与南明朝廷联络“光复”北伐,才是王道。 老二赞成老三逃跑的意见,不过他想法却比自己三弟更加实际一些。 他认为,赵家只是一些做菜的厨子,没别的本事,更左右不了天下大局,逃跑之后,还是回到鲁南老家躲避刀祸,修养生息去吧。 就这样,三个兄弟产生了三个截然不同的想法,而且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番讨论之后,三个兄弟各自尊重了对方的意见,他们在一个雨夜中各奔东西,从此开始了三段截然不同的命运。 其余暂且不表,只说赵家老二赵火于雨夜南行,连夜过保定府,开封府,济南府,几死几生,多经辗转,方才回到了赵家楼避祸。 回到本家之后,赵火因为在京城中的耳熏目染,知道这天下马上将要掀起更加腥风血雨的战乱来。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带领全族老幼避祸而已。 可“避祸”也是个技术活呀! 起初,他的所作所为和石人崮附近旁的村庄一样,为了避祸,也就是发动全族人,搞“结寨自保”运动,方法不外乎铸个围墙,搞个团练,立个信号树,挖个地道之类的。 可在不久之后,他得到了一个消息,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也因为那个消息,赵火深深的感觉到,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想要在乱世中生存下去,太难了,难到不切实际。 他必须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