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开在民国的花(一)
“小姐,我在院子里打扫,看到老爷和大少爷脸色凝重地进了书房,又听到他们提起您的名字,便躲在窗户下,听到老爷和大少爷说要把您送给殷大帅做妾。” 丫鬟碧汀急吼吼推门进来,跪在景寂床前,抓着她的手哭泣:“我们小姐命怎么这么苦啊!才被曾少爷退亲,病还没好,就要被抬到殷家给个白发老头做妾。要是大太太还在,老爷和大少爷哪里敢这么对您?” 景寂刚穿过来,还没来得及查看原主的记忆,学着原主装出温婉的样子,看向碧汀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我的身子已经好很多了,你扶我起来坐坐。我口有点渴,给我倒杯热水,然后慢慢说,老爷和大少爷为何要把我送给殷大帅做妾?他们打算何时送我出门?” “喔,小姐你先喝水。我听大少爷说,好像是我们家运往庆阳城的货被殷大帅的人截留了,说什么那批丝绸里藏有禁止买卖的西药。不仅货物被扣留,还要治大少爷的罪!大少爷在殷家地牢里被关了三天,殷大帅才派人告诉他,要想不被关上一辈子,就把您送去殷家给他做妾,否则便要交十万个大洋。大少爷和老爷说唐家现在根本凑不出那么多钱,便打算把您送去殷家,搭上殷大帅的关系,以后做生意也能更安全便利。” 碧汀等景寂喝完水,接过杯子,放到一边,“大少爷说殷大帅请人算过,三天后就是上好的吉日,宜嫁娶。老爷和大少爷打算三天后把您送过去。” “三天后啊?那还有时间。”景寂叮嘱碧汀:“这件事你就当没听过,也不要告诉别人。明白吗?” “明白。小姐,要不今晚我们就收拾东西逃走吧?”碧汀握着景寂的手在抖:“咱们崇城谁不知道殷大帅年纪一大把,还有怪癖,喜欢打女人。您身子这么娇弱,怎么经得起打?每年殷家后院都有被殷大帅打死的姑娘抬出。碧汀不想您成为其中一个。我们逃走吧!” “我身子不适,走两步都要喘一喘,怕是我们还没逃出家,就被人抓住了。”景寂轻拍碧汀的手,安抚她:“别急,碧汀,总会有办法的。我有点累了,想躺一躺,你回去继续做事。别叫人疑心我们。” “好的,小姐。”碧汀给景寂捻了捻被子,放轻脚步带上门出去了。碧汀想:小姐那么聪明,她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我要相信她。实在没法子,大不了她和小姐一起吊死,省得被送去殷家受罪。 景寂闭眼接收原主的记忆,她这次的身份是崇城丝绸大商唐家二小姐唐婉柔,天道还好心地告诉她,她在这个世界的有缘人便是唐婉柔的前未婚夫——粮商大户曾家的大公子曾永文。 从唐婉柔的记忆来看,她和曾永文是青梅竹马,曾家和唐家的上一辈的关系十分亲近,她一出生,就被双方父母给她和曾永文订了娃娃亲。 唐婉柔和曾永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是良配,变故出现在曾永文出国留学的那一年。 曾永文二十岁、唐婉柔十八岁那年,本来要和唐婉柔成亲的他,执意要和几位燕京大学的同学到德国留学,恳请唐、曾两家的长辈暂且将婚事缓一缓,说是等他学成回国再办婚事也不迟。 唐婉柔善解人意,虽然心中不满,被曾永文一通解释和保证说服,还是觉得未婚夫的学业和前途更重要,愿意等他三年。反正他们总是要在一起的。 可唐婉柔没想到,曾永文原本计划在德国留学三年,结果中途计划有变,从三年变成了五年。德国与华国远隔重洋,相距甚远,通信不便,曾永文很少往家里和唐家写信。唐婉柔倒是给他去过十几封信,可那些信仿佛被海水淹没沉到海底了,没得到曾永文的一丝回音。 而五年后曾永文学成归国,回到崇城的第一件事,却是带着唐家和曾家的定亲信物以及婚书,到唐家退亲。 原因很简单,他觉得从小接受旧式大家闺秀教育的唐婉柔,同他没有共同语言,他与唐婉柔只有兄妹之谊,没有男女之情。现在是新式社会,提倡自由恋爱,像他和唐婉柔这种封、建糟粨的定亲,早就该被废除!而且他在德国留学时,已经同一位燕京大学的女同学定情,两人不止在德国教堂结了婚,还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 曾永文背信弃义要退婚,惹得唐家人大怒,直接把重病的唐大太太气死了。唐婉柔更是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竟然是这样一个小人。她惦记了他五年,天天担心他在国外是否吃好穿好,他却背着她同别的女子成亲生子。 五年那么长的时间,他不喜欢她,可以直说。便是后来他同女同学成亲了,也可以写信告诉她,让她不必再等他。可他都没有!他耗费了她的青春,消磨了她的真心,五年后,他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大张旗鼓到唐家退亲,言辞间对她颇为嫌弃,好像有过她这么一个未婚妻,是对他的侮辱。 他可知道,他轻飘飘的这一句退亲,对她本人和她的名誉是多大的伤害!外人将如何看她,看唐家?他把她和唐家变成了笑话,还不觉得有愧,更不认为自己有错! 唐婉柔不敢相信,她爱恋了多年的良人,居然是这么一个薄情无义、鲜廉寡耻的混蛋!她之前因为照顾病重的母亲,染上风寒发高热,身体本就不好,再被唐永文这么一气,同时受到失去母亲的打击,直接倒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 最初几天唐婉柔天天以泪洗面,不敢见人,也不想喝药。她以为是良人的曾永文气死了她母亲,她觉得自己也是帮凶,若她早在曾永文出国留学的时候就和他解除婚约,母亲也不会被他气死。 后来唐婉柔想通了,决定要叫曾永文付出代价,乖乖配合大夫的治疗,身子慢慢好转了。天道却在这时将景寂拉来这个世界,替代了她的身份。 景寂不知道原来的唐婉柔去哪儿了,大约是被天道送到另一个世界了。 从唐婉柔的立场来看,景寂的有缘人曾永文算是她的仇人。且不说景寂占了她的身份,有义务为她报仇,单凭曾永文这种贱渣行径,景寂上仙觉得完全可以弄死他,给死去的唐大太太报仇。 第一次变成有缘人的仇人,感觉还蛮新奇有趣。 ‘景寂上仙,还有更有趣的。你的有缘人曾永文的心愿是成为拥兵自重的一方军阀,最好是可以坐拥天下。’天道的声音突然在景寂脑中响起。 ‘这个曾永文野心倒挺大,他这么不要脸,简直辱没了我的魂丝,还想让我帮他打天下。本上仙像是那么傻的人吗?’ ‘容在下提醒你,景寂上仙,若你不帮助有缘人实现心愿,将无法得到你的魂丝。’ ‘这个世界我不打算要魂丝了。曾永文这种小人,不值得帮。我的残魂已经接近完整,少他身上的一缕魂丝,大不了以后回了仙界多修一百年。’ ‘既然你意已决。在下也不多劝了。只是,这个世界你的魂力将被在下封印,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得以唐婉柔这个凡人之躯和符合她身份的方式去做。’ ‘也就是说我彻底变成了唐婉柔。’ ‘对。祝上仙好运。在下告辞。’ 随着天道声音消失的,还有景寂赖以生存、引以为豪的力量。没了魂力,便无法修炼,更不能使用法术,或者用魂力淬炼身体。 彻底沦为凡人的景寂上仙一点都不恐慌,她也不怕自己在这个战火频繁的民国世界丧命。她如今有三条命在身,哪怕不慎死了一次两次,都没关系。 只是因为曾永文那个贱、人害她被天道封印了力量,无法自保,需要借助旁人的势力才能生存,叫景寂上仙十分非常极其不开心,她决定替唐婉柔出头,将曾永文和曾家踩到泥底,让他们一辈子穷困潦倒,为死去的唐大太太和被他们伤害的唐婉柔赎罪。 可她一个即将被送入火坑、无权无势的娇小姐,怎么收拾西点军校出身的曾永文和豪富的曾家? “有难度才有更意思。”景寂睁眼望着头顶的绣花帐子,心想:殷大帅虽然不堪,但他有权势、有兵马、有钱,还有三个有出息的儿子,分别从政、从商、从军,使得殷家雄踞东南,在中央也有较大的影响力。殷老头如今是东南诸地的土皇帝,在这片地区,没有人敢和殷家叫板。
曾永文虽然也有野心、有能力,曾家也不缺钱、粮,可他们没有兵,手里也没有军火,曾永文要想做大,成为一方军阀,势必要先投靠殷大帅,背靠殷家蛰伏几年,暗自收兵买马,积蓄力量。 等他成为气候,少说也要五六年。而她只需在他和曾家成为气候之前,利用殷家吞了曾家的钱粮,占了曾家的地盘。再把他们赶出曾家,叫他们净身出户。 景寂不怀好意地想:据说曾永文身手很好,带兵打仗很有一套,是个人才。要叫他和曾家永远不得翻身,就得毁了他才行。不然,他总有法子叫人看好重用他,在这个军阀割据的乱世东山再起。 到时就该她自食苦果了。 景寂上仙从不给仇人机会翻身,她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事实上,若非天道不许她弄死曾永文,她都想亲手杀死曾永文这个渣男。免得他将来祸害更多的人。 当她不知道么,曾永文之所以和他的大学女同学成亲生子,还不是因为对方是殷家的女儿。殷梦月虽说是姨太太生的庶女,可因为殷大帅就她一个女儿,她和生母谢姨太又懂得守本分、讨好人,在殷家挺受宠。 曾永文就是想通过她和殷家联姻,叫殷大帅放心用他,给他提供更多的机会,才主动追求殷梦月,让殷梦月为他倾心,自愿冠上曾姓,为他洗手做羹汤。 “若是叫曾永文看到我成了他的岳母,还得了殷大帅的宠爱,那表情,一定很好看。”景寂上仙已经开始想,被送到殷家后,怎么讨殷大帅的欢心了。必要时候,她也能为形势妥协。 况且殷大帅已经五十六岁,一直沉迷女色这么多年,身子恐怕早就被掏空了。多半是因为有心无力,所以才更加暴虐,打女人泄火。 景寂上仙抱着柔软亲肤的丝绸被子,嘴角挂着笑,闭上眼假寐。而今她需要的担心的是,怎么从殷大帅手里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并叫大帅看重她? 当年在雍朝做丫鬟山月,跟梓青学的那些宅斗争宠技能,在这个世界应该能派上用场。先巴住殷大帅,给曾永文上眼药,等殷大帅不行了,她再改投到大帅的长子殷世钦少帅麾下。 景寂上仙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当军师的潜质的。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想干什么就能干成什么。这也是她以往穿越时从无败绩、无往不利给她的自信。 …… 三天后,吃饱喝足基本养好身子的景寂,穿上玫红色嫁衣,盖着并蒂莲盖头,叫碧汀扶着,送上一辆黑色轿车,被载到了殷家后院,成了殷大帅第二十一房小妾。 在她之前的十九房小妾,都叫殷大帅折磨死了。 只有殷梦月的亲娘谢姨太手段高超,身体素质过硬,幸存了下来。而且后来她叫殷大帅玩厌了,在殷府依附着殷太太和殷太太所出的三个嫡子,守着听话懂事的女儿,也活得十分滋润。 景寂被送进殷家的第一天晚上,还来不及施展自己的军师才能,就叫喝醉酒、听不进人话的殷大帅狠狠抽了一顿鞭子,打得皮开rou绽,去了大半条命,疼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殷大帅用鞭子打人多年,身手已经练出来了,他人虽上了年纪,下手的力道却依然很重。景寂这具身体素质差,运动神经尤其不发达,躲避不及,叫殷大帅抽得遍体鳞伤。 倒在地上痛得睡不着的景寂上仙,看着兀自横躺在床酣眠的殷大帅,眼里闪过一抹杀意:这个殷老头很好,她记住了。总有一天,她要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