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天降奇缘自来熟
“松鼠鱼和孔雀开屏鱼是要这么大的鱼罢。”小寿子和米足一块站了起来,“jiejie,用牛皮纸打湿,把鱼闷闷看吧,我只想得出这法儿了。” “用牛皮纸杀鱼?”米足也是好笑的很,但她也不知别的好法儿,取了几张牛皮纸浸湿,盖上鱼头之上,鱼给闷住了,拼命地扳动身子,米足吓得忙松了手。“小寿子,太吓人了,那鱼好凶啊,感觉反倒要吃了咱俩似的。”米足和小寿子都吓得再一次蹲了下来。“咱俩先商量好罢,杀鱼也给鱼个痛快,免得它怨念。”米足确实不敢杀这么大的活鱼。 “jiejie,我抓着你的手,你闭上眼,只管一刀切下鱼头,好不好?”小寿子悄悄地趴上灶边儿,鱼没怎么动了,“jiejie,快看快看,应该死了罢。”米足站起身来一看,牛皮纸已被鱼扳得碎掉了,鱼总算没动了。 “哟喂,这杀鱼可太难了呀。”米足叹了口气,拿起鱼头和鱼尾要冲洗干净上面碎掉的牛皮纸,结果一冲洗那鱼又活了几分,牛皮纸的水分倒叫鱼多活了几分,扳开个缝儿还能呼吸些新鲜空气直接从米足上手蹦了下来。 “这宫里的鱼怎这样生猛,难怪厨役很少招宫女。”米足算是无能为力了,“小寿子,快去关了后门儿,皇宫的鱼只怕喂了补药长大的罢,只别蹦出去了,太厉害了这鱼。”米足从东门追到西门也没逮住这条顽强的草鱼。 小寿子却在一旁跟看耍猴似的乐开了花儿,“好哇!好哇!jiejie,就差一点了,哎呀,手打滑,不赖你不赖你!让这鱼自个儿蹦算了,咱们都没把握杀鱼,叫它蹦会儿再杀大概更容易。” 果不其然,蹦了会儿鱼不那么动了,小寿子把鱼放上了砧板,俩人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你出门看黄历没,今儿个不宜杀生罢?”米足很认真地问小寿子。 “我一向不注意这些呐。”小寿子轻轻戳了戳鱼肚子。 米足忙抓住小寿子,紧皱着眉头,“我费了多大劲儿它才消停!你又给戳活了怎么办!”草鱼很配合地扳了扳,俩人吓得立即抱着脑袋蹲了下来,缓缓地探出脑顶,趴到灶边儿,“鱼头你来剁吧,我没那么大的力气啊。”米足将菜刀递给小寿子。 小寿子双手接住菜刀,握住刀把,“我试试啊。”小寿子闭着眼往下一砍,“啊……!”小寿子睁开眼。 “你作什么喊啊,吓死我了!?” “砍断了,砍断了!”米足好似看到什么新奇好事儿似的兴奋,“剩下的交给我,松鼠鱼是吧?我做个试试!” 米足剖洗了鱼的内脏和鳞片儿,小寿子在一旁帮忙架锅,置油,打下手,他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做这些事儿,“小寿子,你备个盆,里面放满干淀粉,等会儿就有香喷喷的松鼠鱼吃喽,额,你该认识干淀粉罢?”米足想起个很严肃的问题,“这是皇上要吃的鱼罢?咱俩这么给宰了,不会被追究?” “额,我想办法再从珍馐处调一条,不说吃了,就说死了。谁也没规定那鱼非得活到皇上想起吃它那日呀,呵呵,我自个儿拿俸银补足买条活的回来就行了。”小寿子自顾地一边儿想折儿一边回答米足。 “我看你偷吃都偷出经验了,几个俸银肯定都花在吃上面儿了,跟着皇上,饮食竟这般刁难?”米足一面将鱼头沿颌劈开,一面片下一片鱼rou,片到快到尾处,便停了手。 “好jiejie,你可没听说么,说得出苦它都不叫苦,咱养心殿的膳每日早晚正餐二顿,点心随传随到,可皇上自个儿从小到大都愣没吃过舒心饭,咱们随侍皇上,怕皇上饿出好歹,只好将饽饽(饺子),馒头之类的放在偏殿让皇上自个儿饿了去拿着吃还不能叫人晓得,不然知道天子偷吃太监的食份儿,皇上又该挨训了。”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吃了皇上的东西还训皇上?”米足一面处理鱼叶子一面问小寿子。 “当然是鄂大泼呗。”小寿子说道,“那鄂嬷嬷花招多得不得了,明里暗里克薄作践皇上,鄂嬷嬷闺女心肠倒好她一万个,自个儿立下军令状,若鄂嬷嬷再不善待皇上,她不嫁人在北五受役,鄂老蛤蟆耐不住寂寞,皇上每日吃饭就得听她训话,比坐冷宫还难受,可追究起来又独独为难了那佟姑娘,皇上不愿刁难那好心肠丫头,干脆只要那老绿蛤蟆一叫唤,就自个儿带“福哥儿”去哪玩儿一趟,其他奴才便放了大假咯,因皇上不愿计较,那鄂嬷嬷才愈有恃无恐了起来,动不动抡胳膊要打皇上哩,皇上恼极了,说要将那老蛤蟆捆在御花园的树上,只怕诉了旁人听,还当我小寿子胡编乱诌的哩。” “皇上好心肠,竟叫欺到这个地步,只说鄂嬷嬷那闺女倒真是又孝顺又善良,这样好的闺女儿,鄂嬷嬷还有何不满的。” “天晓得她哪根筋搭歪了,成日脾气大得很!皇上倒真心不愿为难那佟姑娘,也只吓吓鄂嬷嬷说的。” 两人说着,米足摆了摆头,对小寿子和皇上的遭遇也感到深深的无奈与同情,“我得剔鱼骨刺了,你方才可答应我不再惦记那些不开心的事了,这会子要作数的,你若听话,我便拿出看家本领保证你吃得饱饱的。” 米足把菜刀在小寿子面前晃了几下,小寿子可得本能地躲了一躲,米足笑了一笑,“这样胆小,你若是皇上,不叫那鄂嬷嬷活剥生吞了?”说着,米足低下脑袋,小心翼翼地片下两片鱼骨刺儿,留两片鱼叶子仅尾相连。 “我...”小寿子讲着讲着好似说着别人的故事。 “你什么....”米足头也不抬地将鱼叶子打上若干条直刀,然后斜着刀将鱼rou一道道切至只留鱼皮处,米足拎起鱼rou放入料酒中腌制去腥,抹匀盐巴再拍满干淀粉,麦穗刀花儿形的鱼叶rou拍满干淀粉散开得越是漂亮了。 “确似片大毛儿似的哩,难怪叫松鼠鱼哩。” 小寿子帮忙烧热油锅,米足将鱼头也裹上干淀粉,放入油锅中炸制,又取了双长筷子夹紧鱼叶子头,用手拎起鱼尾反夹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鱼身下入油锅,炸定型后,便叫小寿子看着以免炸焦,米足另架了一个炒锅,将两个番柿切成碎泥,放入炒锅,加入水淀粉,细糖,热油,煮制片刻,再加少许盐巴,便做出了松鼠鱼酱汁儿。 “你拿的这番柿好像是看果儿呀,能吃么jiejie。” “你得把鱼弄出来,再炸可焦了。”米足一面交待一面解释,“哪有那么些不能吃的,有没有毒,银筷一试便知,民间早有人吃过,瞧你那样儿,要不我先尝一口你再吃?”小寿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平日尝膳问惯了。” 米足找了一块银牌递给小寿子,“你验了才安心罢。”小寿子举起银牌却十分不好意思,米足拿出一双银筷,“瞧你,跟事儿妈似的。”米足一筷子戳去,“你看,没有毒不是!”说着,将鱼放进盘子里,浇上了红红的茄汁儿,顿时酸香浓亮的一盘花鱼便从眼前晃过。 “你不是怕有毒么~这会儿晓得馋了?” “好香啊,我想吃想吃!”小寿子迫不及待地抢过筷子,“比酱油汁儿煮的还好吃哩!” 米足笑嘻嘻地收拾着灶台,“瞧你的馋样儿,民间酒楼好多公子哥儿爱这道菜,番柿的滋味儿可比酱油酸爽多了哩!” “确实如此呢,jiejie心灵手巧,又标致可人!” 米足笑道,“哟,嘴挺甜呐。” “有个难题想请好jiejie作主寻个辙儿来,如何治那鄂蛤蟆,但不牵扯佟姑娘。”小寿子塞得一嘴的鱼rou和茄汁儿,嘴巴上还粘着几块滑稽的茄汁印儿。米足看着他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你可真爱cao心呐!这还不简单,皇上心里也不愿为难她,鄂嬷嬷又管不住嘴。尽早扯个说头派她到北五,役期满了,不照样儿出宫嫁人么?那嬷嬷再胡来,谁也替不了她了呐。” “对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反正今儿个那泼皮也犯规了!”小寿子自个儿嘟嘟囔囔的,一心想寻个法子教鄂大泼儿老实点。米足还当他嚼鱼rou吧唧嘴在呢。 小寿子吃得满嘴油光,米足灶台也收拾得大致干净了,“以后若是饿了我还做好菜你吃,不过,这可是皇上的食份儿,皇上够可怜了,被老嬷嬷克扣,还被小太监偷吃,你可想好办法补齐食材,莫害了赵庖顶罪的!” “唉,唉,知道。”小寿子只顾自个儿吃去了,全当米足的话是耳旁风。 米足揪起小寿子耳朵,对着他耳朵喊到,“记着我的话!不然我可再不干这事儿!”小寿子吃得正香,揉揉给震懵的耳朵应着,“哎哟,记住啦!” 载淳这日晚上回养心殿时,正巧两宫太后也在,“额娘你可回来了,儿臣想死额娘了!” 西主子抱一抱载淳,给他使了个眼色,“瞧你,长不大似的,皇额娘可看着呢。” 东主子只笑笑,“到底是亲生的好啊,多大也是娘的宝。” 载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额娘见笑了,儿臣太久未见额娘,一时失礼了。” “皇儿,你怎么还穿大欢的衣裳?今儿个调皮了罢,那鄂嬷嬷腿才好便惦记着外甥,却叫你给人孩子扒了衣裳,还五花大绑了起来。”东太后到底少了些娘亲的味道。 “偏把她外甥丢我这里,丢御膳房去成日只用吃多好!”载淳不乐意的撅着小嘴。 “就你歪点子多些。”西主子点了一把载淳的头,“今日可是你先招惹人家的?” “哼,朕本来就是故意的,鄂大泼的错凭什么叫她老实丫头背过?朕就骂的她跳脚,她还想动手呐!福哥儿拦住了她而已。” “她为何要骂皇儿?早晨她还表态要将功折罪呐。”东太后还以为谁都会看重“信义”二字。 “为何?因为朕笑的太灿烂了,皇额娘问他们几个便知了。”载淳插上小蛮腰那模样自信的很。 “皇儿这模样随你额娘,俊得很。” “jiejie笑兰儿了。”西主子掩绢笑道,瞧着载淳气鼓鼓无心说笑的小模样,也应和接话到,“只那老蠢货竟教不信了。” 载淳接过话儿来,“何必费那劲儿,她那坏心肠,咱还领教少了不成!那寡心肠,哪里还受人来教的,世间倒见不着恶人了。”载淳一双丹凤眼一溜巴,“俗话也说‘学好千日不足,学坏一次便够’么。” “那皇儿欲如何处置?”东太后抚了抚载淳的头,“她到底在宫中有些年头了,沾染些坏习性总免不了的,皇儿依个理来罚,亦莫伤老人家脸面太甚。” “朕倒不像为难她,只叫她闺女明儿个便下北五去,早去早出宫,也免误了姑娘家好日子,日后鄂嬷嬷好与不好都叫她自个儿领教,罚那老实姑娘与谁也无益。” 西主子和东太后相视一笑,载淳一如咸丰爷的柔善心肠,只不晓得鄂嬷嬷是否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