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规则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愿而停留，即使他功高盖世，富可敌国，更何况朱应雄两者皆无。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昔日用于训练的体育馆再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星期天一大清早，琴岛市各校的学生代表以及媒体记者已纷纷赶到“天火高校”，体育馆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没有指定座位，自愿来观看比赛的学生，只能站在体育馆内的比赛场地四周，整个体育馆除中央的比武场空闲以外，活像一个即将被撑开的沙丁鱼罐头。人们的热情空前高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不过五十平米大小的比武场和场地两侧已经就位的比赛人员。

    早上八点三十分，教育局副局长亲临现场观看比赛，一身肥膘的他由工作人员开路，轻易来到预先准备好的主席台就坐。饶是如此，身宽体胖的副局长仍然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两校的校长早已恭候多时，连忙上前施礼问候。副局长端坐正中，略微点头算是回礼，朱应雄见一切准备就绪，便起身说道：“本人作为‘天火高校’的校长首先要感谢‘教育局’于副局长——于书，亲临我校观看比赛。下面请于副局长讲话。”

    在一片掌声中，于书接过话筒，语气平和地说道：“近几年，我国本着‘习武强身，发扬国粹’的态度，大力推行中华武术。而我也很高兴在我们的下一代中涌现出许多出类拔萃的小武术家。今天‘天火高校’和‘琴岛市第一高中’举行的这场无派别武斗比赛，办地非常好。希望以后这样的比赛要多举行几次，这样才能有利于挖掘年轻一辈的武学人才。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下面请比赛的发起人第一高中的校长——武胜为大家讲话。”

    “这个武胜有什么话好讲，不就是要报仇吗？”龙志不解。沾国术组的光，他轻松进入比武的核心地带，与其他国术组的候补人员一起做准备活动。那里不仅宽敞、舒适而且声音效果也非常地好。

    身形消瘦，脸容古挫，一身中山装的武胜清清喉咙，说道：“在坐的各学校代表，你们当中可能有人误会我此次是专程为报仇而来，其实不然。我们这次来挑战的目的完全是想通过比武切磋，来推进武术在琴岛市年青一代中的发展。我们将由始至终抱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态度，虚心向天火高校的选手学习。谢谢大家！”

    潮水般的掌声尚未退去，朱应雄起身表态：“武胜校长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这是一场互相切磋，互相学习的比武较量。下面由我来说明教育局制定的全新的比赛规则。第一：在比赛中选手可以选择是否穿戴护具；第二：不限任何武术门派；第三：没有时间限制，除一方认输或裁判认为比赛不能再继续时，方可终止比赛；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请大家好好听着：此次比赛双方参加人数不限，每一个参赛者拥有一分，每人只能比赛一次。整个比试共进行五场，第一场和第三场由‘第一高中’决定对方出场的人数；而第二场和第四场则由‘天火高校’决定，也就是说可以出现一对多的局面。例如：第一高中的第一位选手选择与两人对打，如果他获胜，那么他就会得到两分，而天火高校就会变成负一分；反之，如果他被打败，那他就会失去两分，他的对手就能得到一分。第五场由分数低的一方决定出场人数，若出现平局就双方各派一人出赛，最后以积分多少论输赢。”朱应雄尚未念完，观众席中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显然是对新规则既好奇又担心。

    朱应雄不想场面继续混乱下去，连忙宣布：“比赛现在开始。请第一高中派出选手并选择对手的人数。”这一招果然奏效，大家马上全部安静下来，专心观看比赛，不再去关心什么比赛规则。

    龙志听完比赛规则，心中隐约感到有些怪异，便询问嬴政：“你觉得如何？”

    嬴政漫不经心地回答：“你是说奇怪的比赛规则？”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龙志怀疑。

    嬴政笑道：“你的脑筋越来越灵光了。这是一个非常有新意的比赛规则，朕认为它的最终目的不止是分出胜负如此简单。”

    龙志说道：“词话何意？”

    嬴政说：“你没有实战经验，所以并不知道此中玄机。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敢于选择多个对手的人，首先要具备非凡的本领，但更重要的是对自己的信心和对自己能力的准确认识。一个毫无自信又缺乏自我认知的人，或者一个过度自信以致盲目自大的人都不可能成为一个顶尖高手。要知道练武不光可以制敌取胜，在比拼当中还可以磨练你的精神。”

    龙志点点头，说道：“这也就是大秦武道‘诛邪’心法所提到的经验积累。一切的磨练都只为最后战胜敌人，尤其是比自己强大的敌人。”

    嬴政赞许道：“小鬼，你的进步超出我的想象。”

    龙志开玩笑道：“那是因为你一直低估了我。”

    嬴政坦然一笑，转会话题：“但是这个规则可变因素太多，例如：对手人数可由自己规定，但对手的强弱却是由对方决定，这会对选手造成极大的心里压力。事关全校声誉，走错一步都非同小可，若不是绝对肯定自己的人，必然会做保守估计，断不敢贸然行事。自信自知，承受外界高压的能力，这些条件缺其一者，不足以成为一个强者。”

    龙志深受启发地说：“你的意思是这场比赛不止单纯的比武那么简单？”

    嬴政同意道：“如果只是两个学校之间的积怨，教育局又怎会定下如此规则？其中一定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在作祟。”

    龙志很感兴趣地说：“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看看谁敢以一对多吧！”

    正当龙志与嬴政灵魂交谈之时，第一高中的阵营里闪出一人，身高两米，背阔如山，体壮如牛。来者赤裸上体，一身黝黑而结实的肌rou尽现其彪悍本色。那家伙与教练耳语一番之后，便走向裁判低声说道：“我要两个对手。”

    裁判点头应承，待他进入赛场之后，起身对观众宣布：“第一高中的李大力要求两名对手，并且拒绝穿戴护具。现在请天火高校选手出场。”

    在一片叫好声中，朱七唤过身边的两名手下交代几句之后，两人频频点头，随即挺身上场，并且同样不戴护具。这时，嬴政又问：“小鬼，你认为如何？”

    龙志想想说：“我刚刚观察过：我们学校派出空手道组十人，拳击组一人，跆拳道组三人，国术组两人，共十六人。那边的第一高中武术队只有十五人进场，说明在人数上我们有少许优势。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对方派来的这个李大力意在挫敌立威，振奋士气。”

    嬴政赞同道：“第一场和最后两场至关重要，这个李大力应该有些分量。而且以一敌二即使不幸落败，也不会太过难看；但若侥幸得胜，对敌人士气的打击将难以估计。”

    龙志点点头说：“朱七自己要殿后，未免初战失利，派上场的两人亦非庸手。那个身体瘦长，一脸书生气，完全不像练武之人的叫张辉，另一个身形较矮，体格壮硕的叫刘星，据说他们俩在空手道组中实力仅次于朱七和马庆孙，同样不好对付。”

    三名选手进入场地之后，随着一声铃响，比武正式拉开序幕。开场信号一响，张辉和刘星二话不说，立刻施展平生所能，抢先攻击。

    张辉一招“凌空飞腿”直奔李大力的面门而来，刘星亦不示弱，一记“手刀”向李大力左肋下三分处砍去。两人配合无间，出手迅猛有力，一前一后，相继杀到，眼看就要正中目标。在场的所有观众都不由得为李大力捏一把冷汗。

    恶招临门，李大力不慌不忙，双手交错向上一架，横空挡住张辉的凌厉一脚，并借其前冲之势。后退一步再避过肋下“手刀”。攻的精彩，守的漂亮，进退之际，立时引来全场如雷掌声。

    主席台上的朱应雄十分不屑地对武胜说：“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只会闪避，看来这次你又要失望而回了。”

    武胜反唇相讥道：“以一敌二仍然游刃有余，你的选手才真正叫我失望。”

    朱应雄狠盯武胜一眼，怒道：“那咱们走着瞧。”

    武胜同样怒目而视道：“怕你不成？”

    居于正中的于副局长见两人越吵越凶，不得不出言和解：“两位同僚，不必为此等小事伤了和气，让下面的人看见影响实在不好。”两人碍于副局长的面子，这才鸣金收兵。

    就在两个校长争吵不休之时，场上的争斗同样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张辉和刘星功力相当，配合默契，常常能在进攻时互补不足，在退守时彼此掩护，堪称战场上的决配；而李大力骁勇善战，一身“十三太保横练铁布衫”的功夫足可令他减少防守，专心进攻，加之他力猛拳凶，每到危急关头，总能逼使对手弃攻为守，从而化险为夷。

    三人战意高昂，互不退让，在赛场上杀地难解难分。拳风腿影中三个人腾挪闪避，不时还传出拳脚互撼的声音，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就在李大力再次击溃两人招式之时，张辉突然凌空跳起，右腿高举过顶，瞄准李大力的天灵盖直轰下来，腿快招狠，势能劈山；与此同时，刘星闪电般的连环三拳也直取李大力的胸口，李大力若不留神，必定顾此失彼，招致重伤败亡的下场。

    两人一退及进，仿佛根本不用回气的打法确实让李大力非常震惊，可是，当他发现自己已被逼至赛场护栏一角，再无闪避的余地之时，方才明白两人为何如此强攻猛打。原来张辉与刘星上场之后便不断采取攻击，目的就是将对方逼入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境地，再抓住这转瞬即失的机会，一招取胜。现在李大力若防守头部就会被重击胸口，虽然有铁布衫硬功支撑，却难免呼吸不顺，难以聚力，落至任人宰割的地步；但若他护住胸口，则头顶必然中招，到时头晕目眩，后果更加不堪设想。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大力做了最不可想象，但也是最明智的选择——进攻。他无视头顶的威胁，双手也不护在胸前，而是全身聚力于胸口向着刘星冲去，这样虽能避过来自右前方的头顶重击，但仍然难逃受创的厄运。

    刘星乍见李大力放弃防守，迎拳而上，心里暗吃一惊：“这家伙是不是疯子？”可就在刘星微一愕然的时候，李大力突然一招“双风贯耳”直取刘星的“太阳xue”，这一招若是打中，不死也要重伤。刘星慌忙挥拳挡开致命的杀招，可惜上下不能兼顾，李大力双手攻击是虚，右腿飞起直捣刘星胸口才是实。

    “咔喳，咔喳”两声骨头折断的声音陡然响起，虽然细微，但却清楚无比。区别只是一声来自刘星的胸口，另一声来自李大力被张辉劈中的右肩。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尚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刘星已经翻倒在地，不断痛苦地抽搐，看来情况并不乐观。

    张辉当头一脚，略见成效，可他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惊恐的愕然所替代。因为受伤的李大力如发怒的猛虎，不但战力丝毫无损，而且还多出一份野兽负伤后的凶性。张辉单脚着地，尚未站稳，李大力已猛然回身，用未受伤的左手一把攥住张辉的脖子，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想打老子的头，老子就给你打个够！”怒吼声中，受伤的李大力竟然聚力于头顶，一头撞向呆立当场的张辉。“砰”的一声巨响，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地忘了喝彩和鼓掌，整个体育馆鸦雀无声，只余额头溅血的张辉闷然倒地的声音。

    原来张辉和刘星取胜心切，刚把李大力逼入角落，便迫不及待的施展杀招。两人为抓住机会一击击中，全都没有回气便猛然出手。导致杀招威力只有全盛状态的七成威力，而李大力当胸一脚威力十足，又正好踢在刘星心肺之所在，气息本已不足的刘星哪堪如此重击，几乎无法正常呼吸，险些出现缺氧窒息的症状。相反，李大力有铁布衫护体，硬挨张辉一脚仍有余力绝地反扑，此消彼长，焉有不反败为胜的道理？

    裁判起身宣布：“第一场，李大力选手获胜。第一高中得两分。天火高校减一分。”裁判宣布规定的同时，已有医护人员将受伤的三名比赛选手送到后台的医务室接受治疗。

    龙志看完比赛说道：“从一开始李大力就设下陷阱，我们中计了。”

    嬴政会意道：“是呀！他本身练的是铁布衫，自然不需要厚重的护具，而朱七他们不想示弱于人前，又以为二打一必胜无疑，所以也不戴护具。”

    龙志叹道：“自大轻敌的后果就是失败，希望他们能接受教训。”

    而嬴政心里却在暗中思索几个难以理解的问题：“为什么学校会不顾家长的反对，准许学生不戴护具，进行这种危险的比赛？刚刚的受伤只是开始，为何教育局的人也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到底他们有什么事情还瞒着这些无知的学生？”

    第二场比赛由天火高校主动出战，朱七在大骂张辉和刘星是饭桶之后，为扳回劣势，振奋军心，决定亲自出马：“小马，我去收拾那帮废物，你为我压阵，咱们必定大获全胜。”

    马庆孙谨慎地说：“朱七不要轻敌。一切小心行事。你准备打几个？”

    朱七神秘地一笑，说道：“过一会儿，你到台上数数倒下的人数不就知道了吗？”不待马庆孙搭话，人已飞身上台，神色很是傲慢，大有舍我其谁的架式。

    朱应雄在主席台上看到儿子亲自上台，心中既高兴、又担忧。武胜突然发话道：“朱校长，听说下面的那位就是你的二公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啊！”言下之意就是说朱七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

    朱应雄岂能听不出话外之音，立刻反唇相讥：“武校长过奖。犬子当年年少气胜，和他大哥一起打伤了贵校不少高手。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武胜也不生气：“今非昔比呀，你们的分数看来还会增加，不过是负数增加。”

    朱应雄笑嘻嘻地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只是小胜一场，武校长你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吧！”于副局长实在懒得再管二人，只是独自闭目养神，仿佛眼前的比赛没有引起他丝毫的兴趣。

    “朱七选手你要几个对手？”裁判问道。

    朱七蔑视地扫了一眼对方的参赛人员，神态倨傲地吐出两个字：“三个！”此话一出，顿时令全场一片哗然。朱七语出惊人，但在场的观众们都不相信他由此能耐，就连他的父亲朱应雄亦在心中暗暗埋怨：“儿子，你太不自量力了。对方可全都是第一高中和武术学校的精英，岂是你一人能应付的？”

    马庆孙苦笑着没有说话，尚四方和碧小惠心中却有几分窃喜：“让这个二世祖受点教训才好呢！”

    龙志则失望地摇摇头，对嬴政无奈地说道：“看来他们没有吸取教训，为求胜反而变本加厉。”

    嬴政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只会败地更快，今天若无奇迹出现，依朕之见，你们学校将会一败涂地。”

    第一高中派出三人迎战，这三个人个头都不高，相貌平平，唯一引人注意的是他们那三双与身体几乎不成比例的手掌。朱七上下打量三人一番，目光更在三人略泛红色的双掌稍作停留，心中盘算：“这三个家伙的功夫一定都集中在双掌之上，只要避开他们的双手，以空手道中的腿功拉开距离，此仗我必胜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