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神经质菲菲.不完全觉醒

    周元朴仰面目送着菲菲离去，然后，垂首问道：“这就算开始了？”

    何书永点点头说：“没错。不信你看，银行门前的副警长和警员们已经统统走光啦！”

    周元朴侧目斜瞄，果然发现马路对面空空如也，人影皆无，近百名NPC竟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他轻“嗯”一声，正欲开口再说，不料，蒋军却突然绕过身旁几人，走上前来，冷声质问他道：“你刚才为什么要打晕我？”

    周元朴心里有愧，故没有张嘴回答，但脸上却明显闪过一丝尴尬之色。龙志眼见蒋军神情不悦，目光中满含怒意，急忙从旁劝慰道：“蒋军，事情已经过去了，况且你现在也安然无恙……依我看，就这么算了吧。”

    蒋军斜眼瞥了龙志一下，冷哼道：“算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不仅想打昏我，而且还想要我们的命，对不对！”

    龙志勉强干笑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就听何书永插话道：“阿军，现在可不是算旧帐的时候。再说了，周元朴他也没有真的下杀手啊。”

    蒋军转头望向自己的同伴，皱眉道：“小何，他想害得可不止我一个人呐！”

    何书永举目瞧了瞧周元朴，轻声应道：“我明白！但是不管怎样，你、我最终都活了下来，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龙志闻听此言，马上接口道：“是呀、是呀！虽然老周的行为有欠考虑，但我们并无害人之心，相反还救了你们俩呢！”

    这时，站立一旁的邓峰实在听不下去了，遂抬手指向天空，高声喝道：“喂、喂！咱们可只剩下二十八分零五秒的时间了，你们的那些废话能不能留着，等出去以后再讲？”

    温锦亦点头赞同道：“峰哥说得对。眼下，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咱们寻找‘出口’更重要了。”

    蒋军仰面瞧了瞧半空中的“云表”，略一思量，随即转向周元朴道：“好吧！既然大伙都同坐一条船，你、我就先谋出路，再算前帐！”

    “好，那咱们现在就言规正传。”龙志看见对方肯暂时放下私怨，继续合作，心中不禁长舒一口气，然后便抓紧时间发问：“何书永，听完你们俩和菲菲的‘介绍’以后，我很想搞清楚：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算找到‘出口’呢？”

    何书永眨眨眼睛，平声回答：“只要你认为自己已经找到‘出口’，再设法把它打开就行了。”

    邓峰在旁听得一愣，继而插话道：“怎么打开？用钥匙啊？”

    何书永耸耸肩，道：“虽然我们俩曾经有过六次机会，可是却连‘出口’在哪儿都没找到过，又如何会晓得‘开启之法’？”

    其余几人闻听此言，几颗原本炙热的心顿时跌入谷底，凉了大半截，而邓峰更是颇为泄气，伸手一拍脑门，连声叫苦道：“我靠！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这让我们怎么找啊？”话音刚落，他忽然戟指点向何、蒋二人道：“你们两个废物，白在这儿待了那么长时间，真是不知所谓！”

    蒋军双眉倒竖，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阴声嗤道：“哼！等你能活着出去的时候，再来向我们耀武扬威吧！”

    龙志眼看他俩语调不善，唯恐二人再生事端，忙出言打断道：“既然咱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说什么也要拼一拼啦！何书永，你跟蒋军寻找过六次‘出口’，难道真的就毫无收获吗？”

    何书永想了想，道：“那倒也不尽然。菲菲曾经提示过我们——‘出口’与她有关。而且，诚如她自己所讲，她每次都会留下来，奉陪到底。所以，我们认为这个‘出口’应该就在她身边！”

    周元朴听完他的叙述，猝地眼前一亮，发话道：“你们猜：那个‘出口’会不会是菲菲怀中抱着的布娃娃？”

    蒋军摇摇头，浅笑道：“如果菲菲的智商仅仅相当于三流小说家的水平，那么，你还有可能猜中。但很可惜，她不是。”

    周元朴仍旧不死心，接下去说：“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猜错了？”

    “哎呀呀，我们当然知道！”何书永从旁闻言，笑笑说：“因为，你的答案正是我们第一次失败的原因。”事情既已讲明，周元朴也只好打消此念。

    然而，温锦却从中受到启发，扬声插言：“诸位哥哥，既然菲菲在自己的世界里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么，她会不会改换样貌，以此来蒙骗我们呢？也就是说，我们一直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很可能只是她创造出来的‘诱饵’，而她本人则变成布娃娃的模样，躲在……”

    话说一半，蒋军已抢先接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女孩本身就是‘出口’？”

    温锦点头应道：“没错。小孩子总喜欢把自己最紧张和最心爱的东西藏在身边，菲菲也不会例外。”

    何书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颔首赞许道：“你的头脑很聪明，转地亦不慢，但是这个想法我们也已经试过了。”

    蒋军“嗯”了一声，接下去说：“如果不是我们以前见过菲菲本人，恐怕也绝想不到她竟会改头换脸，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其余几人面前：“呐，这才是她的真实样貌。”众人聚拢过来，一起低头观看。

    但怎料，一望之下，龙志和温锦竟同时脱口叫道：“是她，是她！”原来，照片上的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第一天”在银行里被龙志吓哭的那个女娃，也是“第二天”在大街上被温锦撞倒、碰哭的冒失鬼。

    “相信大伙看见她，都不会觉得陌生。”蒋军扬手晃了晃照片，继续道：“因为每次玩游戏的时候，总会有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NPC在玩家周围出没。”

    “还有她那对说话rou麻到极点的父母。”言语至此，何书永也接口道：“唉——我真搞不懂：菲菲为什么要创造出这样一个酷似自己的角色，她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得？”

    龙志听到这里，眼前陡然一亮，马上说道：“也许这个NPC就是咱们寻找‘出口’的关键所在！”

    蒋军想了想，连连摆手道：“可能性不大。此人除了模样以外，无论是性格、脾气，还是喜好、憎恶，都与菲菲截然不同；况且，我们已经在她身上浪费了两次机会，但仍然没有找到‘出口’。”

    这时，周元朴突然发话道：“说起菲菲的脾气、性格和喜恶……小蒋，你好像曾经答应过我们，要把她的身世与背景和盘托出，供大家参考，对不对？”

    蒋军轻轻点头，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听龙志高声应道：“对、对、对！关于菲菲的一切信息都有可能帮助我们找到‘出口’，你就赶快说吧！”

    温锦望着天上的白云变成“24：36”的样子，亦忍不住催促道：“咱们的时间可所剩无几了，你最好长话短说。”

    何书永举目看天，进而低声道：“阿军，你比我更了解菲菲，还是你来讲吧。”

    蒋军颔首应允，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便开始回忆道：“菲菲是一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当她还不满三岁的时候，便表现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游戏天份。无论多么复杂、难玩的游戏，只要到了她手中，不出四天就一定会被攻克。然而，或许正是因为她的聪明绝顶，也引来了周围孩童的嫉妒和反感，大家都不愿意跟她一起玩耍，最后更疏远她，孤立她。久而久之，菲菲亦渐渐地把自己封闭起来，整日只沉溺于各种游戏当中，不再与任何人说话、交流……当然，唯独我除外。”

    龙志闻听此言，心中一酸，小声道：“这么说，你也是孤儿喽？”

    蒋军点点头，接下去道：“不知为什么，我和菲菲虽然相差十几岁，但却一见如故，很是投缘，就像分开了好多年的亲兄妹一样。”

    言语甫毕，周元朴忽然插话道：“那是因为你们两个天生与众不同，都拥有一股凡人既羡慕、又恐惧的力量。你跟菲菲就像是掉进猪圈里的两个人，彼此感到亲近是很自然的，被那群蠢猪排挤，同样也很自然！”

    蒋军神色诧异地斜瞄了对方一眼，但并未出言答话，只是继续说道：“一年前，我厌倦了孤儿院里的生活，于是，便偷偷地跑了出来。因为我不想让菲菲独自留下，所以也把她带在了身边。但怎料，我一时的好心竟酿成大祸，而且还连累自己落入此等境地。”

    “哦——是不是菲菲的异能觉醒了？”周元朴瞪大双眸，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忽听得“异能觉醒”四个字，蒋军的眉宇间立时闪过一丝踌躇，好像心中另有隐情，不方便说出口来。他一直沉寂了约莫半分钟，才平声回应道：“也许是吧。在我们被抓进‘须弥岛’的第六个月，菲菲突然开始变得喜怒无常，总喜欢一个人躲起来自言自语；而她的脾气亦越变越古怪；有时，她会毫无先兆地转怒为乐；有时，也会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甚至还会对着墙壁和镜子大喊大叫，连哭带笑地又蹦又跳，那情景任谁见了都会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大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非常明白：这就是两个灵魂在融合过程中所产生的副作用——思想混乱，精神弱化！

    但是，等听完蒋军接下来要说的话，现场众人除何书永以外，均不由得大吃一惊：“在之后的两个月里，菲菲的偏激思想和怪异行为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愈发严重！一直到最近，她更是心性大乱，竟开始利用异能抓人，来陪自己玩耍。我跟小何本想从旁好言相劝，不料却一并被她困入此地，无法脱身……若非我以前曾对她照顾有加，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何书永惨然一笑，接着说道：“而我则是因为本身的‘复制能力’比较特殊，菲菲觉得它就像‘游戏修改器’一样，所以也破例把我留了下来。”

    话音刚落，只见邓峰猛地一摆手，高声喝道：“你们撒谎，这怎么可能呢？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异能者一旦拥有能力，就代表他脑中的‘寄居灵魂’已经觉醒，并且跟‘主体’融合为一，而灵魂融合的过程最多不会超过半个小时，根本不可能持续两、三个月之久。再说了，我们也在游戏里见过菲菲本人，她的头脑简直比成年人还要灵活、清醒百倍，完全不像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样子！”

    何书永耳听对方出言质疑，马上又插嘴道：“哎呀呀，你别那么心急嘛。阿军的话还没有讲完呢！”

    邓峰轻嗤一声，抬手道：“好，我就看他怎么自圆其说！”

    蒋军脸上神色如常，淡淡地道：“我欺骗你们能有什么好处？菲菲在现实中的确疯疯癫癫，歇斯底里，不过只有她一迈进游戏世界，就会变得既冷静、又成熟。”话音及此，他突然苦笑一声，接着又轻叹道：“只是这种冷酷和残忍对于一个六岁大的女孩来说，似乎比发疯还要可怕啊！”

    温锦沉吟片刻，低声道：“蒋军哥哥，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众所周知：异能者一旦觉醒，要么就吞噬‘寄居灵魂’获得异能；要么就被‘寄居灵魂’夺取身体；亦或者双方同归于尽，寄居体变成一个毫无异能的傻子。可是，按你刚才所讲：菲菲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但她却照样可以发动异能，而且这段混乱的时间竟长达两个多月之久……如果换作是你，你会相信自己的话吗？”

    恰在此时，久违开口的嬴政突然出声道：“小鬼，你信吗？”

    龙志略一思量，暗忖道：“我信。异能者的世界本来就超越了所有真理，毫无逻辑、规律可言，而菲菲也只不过是更特殊一点罢了。”

    嬴政微然一笑，说道：“朕亦认为他没有撒谎，只是言语间漏掉了一些重要的环节。”

    龙志心头一乐，道：“你是指：从菲菲离开孤儿院到进入‘须弥市’的这段日子里，所发生的一切？”

    嬴政点头回应：“如果朕的预感没错，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将在那里找到。”

    就在他们对蒋军的话半信半疑，诸多猜测之时，沉默半晌的周元朴忽然扬声道：“菲菲极有可能是‘不完全觉醒’！”

    现场众人闻听此言，立时双眸放光，异口同声地叫道：“你说什么？”

    周元朴略微想了想，进而沉声道：“‘不完全觉醒’即是脑域中的两个灵魂并未百分之百地融合，而是陷入了一种既彼此吸引，又相互排斥的半觉醒状态。这一类情况的明显特征就是：寄居体精神混乱，思维不受控制，但同时又可以运用异能。”

    “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异能者还有‘不完全觉醒’这回事儿？”邓峰把眼一抬，警惕道：“你可别信口胡诌，蒙骗我们呐！”

    周元朴嘴角微翘，笑了笑说：“我自己也没有亲眼见过‘半觉醒’的异能者，但是就现在的证据来看，你还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吗？”

    温锦仔细听完对方的描述，却仍忍不住摆首道：“两个灵魂一半融合，一半分裂，而且还维持了将近三个月……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周元朴点点头，道：“没错！近几年来，我的同僚们也曾经碰见过两个‘半觉醒’状态的异能者，但是迄今为止，他们的出现和产生却仍然是一个谜。”

    “菲菲在现实中神智混乱，歇斯底里；然而，一旦进入她自己创造的游戏世界，就会马上变得聪明机敏，狡猾诡诈……”温锦低头站在一旁，嘴里反复叨念着那几句话。突然，他双眸骤亮，提高嗓音道：“诸位哥哥，既然菲菲脑域里的两个灵魂没有完全融合，而‘女王菲菲’的心性又更接近于成年人，也就是‘寄居灵魂’的代表；那虚拟世界中会不会另有一个继承了她本身意志的‘女孩菲菲’存在呢？”

    此番话刚一出口，龙志便像被几千万伏的电压殛中一般，顿时僵在当场。连“日”来经历过的无数情景就如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中飞速闪现，并且不断排列组合，几个零星散落的疑点更在刹那间串联起来，一个胆大、新奇的猜测就在这瞬息之间诞生了：“那个爱哭的小女孩不是NPC，也不是菲菲随便创造出来的无聊角色。恰恰相反，她正是菲菲脑域中的另外半个灵魂，亦是跟‘寄居灵魂’纠缠不断，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的‘女孩菲菲’的善良本性！”

    “哎呀呀，你们俩说得究竟是什么啊？像绕口令一样，把我都给弄糊涂了。”何书永侧目望向龙、温二人，言道：“这儿明明只有一个菲菲，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无缘无故地变成两个了？”

    龙志微然一笑，回答：“根据老周刚才所讲，尽管菲菲只是一个人，但她脑袋里的灵魂却处于半分裂状态。在现实中，两个一半的灵魂无法脱离躯体，各自生存；可是，当进入虚拟世界以后，酷爱玩乐，且异能强大的‘女王菲菲’就可以独自分离出来，随心所欲地创造各种‘死亡游戏’。然而与此同时，另一半代表‘女孩菲菲’的灵魂也会无可避免地被释放出来，这虽然不是‘女王菲菲’想要的结果，但她亦无能为力。因为，她们两个本就是一体的，要么同生，要么同死，但却永远不可能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