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蝶恋花 人道山长山又断
“皇上!”君墨楚低声道。“刚才福嫔娘娘说,说祥嫔娘娘恐怕要......” 君墨楚话还未说完,皇帝已经急匆匆地冲了出去,甚至不带人跟着,就兜头冲向了延禧宫的方向。 那样深沉的夜晚,那样冰冷的雨里,他似乎便记起了许多的过往,许多他已经快要忘记的过往。 启正七年,祥嫔陌雨晴入宫。 陌雨晴出生于关外世族大家,自陌家贪污受贿被查出来后,陌雨晴让自己的女儿进宫,去陪伴皇帝,祈求得到皇帝的原谅和再次重用。 这日,祥嫔进宫的日子。皇帝正和江素云在宁寿宫议事,忽然听到了女孩子清脆的话语,“我不去!我才不去!是父亲大人听信小人谗言,才回有了今天这个家道中落的日子!我宁愿嫁与一匹夫草草一生,也断不入侯门王府半步,更何况是这深宫呢?” 皇帝惊讶地望去,已经看到了那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姑娘。细眉轻眸,却满脸都是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倔强和傲气,怒斥着她的乳母,“我才不要进宫的!我才不要进宫的!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那嘴角弯起的倔强弧度....... 那眸间的委屈和不甘....... 那自尊自强,绝不屈居别人之下的傲气...... 忽然便唤起了皇帝的记忆,那时的他认为自己可以完完全全忘记的记忆,完完全全忘记的人。 “那是......谁?竟敢在皇宫之中如此放肆!”江素云看到这一幕,厉声对身旁的李嬷嬷道。 李嬷嬷瞧了一眼一旁宫墙之下的祥嫔,然后对江素云道:“禀太后娘娘,禀皇上,此女子应该是冀北巡抚陌大人的独女,今天才送进宫来的。” “竟然是陌氏之女,也罢,也罢。”江素云看着皇帝道。才发现,皇帝的视野才刚才看到女子开始,便一直没有离开过女子,一直盯着。 皇帝认为,在尔虞我诈的寂寂深宫之中,多一个如此性情倔强的女子,并不会怎么样。而后来,端妃的进宫,却是在他的预料之外。 那一年,皇帝十二岁,祥嫔十一岁。 他是最年轻有为的帝王,可以有足够的勇气和足够的仍性,将自己喜欢的男人納如后宫,不管她愿不愿意。 被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送入宫的那一晚,陌雨晴哭了整整一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许,她现在还有哭的这一个权利,哭一下,哭诉自己以后悲惨的一生。 陌雨晴进宫之后,虽然得皇帝盛宠。但是,自从端妃进宫之后,这一切的一切都变了,变得让陌雨晴感到陌生,后宫诸人皆不待见陌雨晴,反而还有一点点嫌弃她。 端妃的父亲正是当年处理祥嫔父亲贪污受贿的案件的负责人,端妃入宫,便一直散步当年祥嫔父亲贪污受贿的事情,一时之间,整个贺蒙帝国皇宫,人人皆道,祥嫔是一个罪臣之女,不应该生活在皇宫之中。 若不是当年江素云命简夕处理了散步谣言端妃的贴身宫女,恐怕,祥嫔是活不到今日的。 自发生过那件事情后,她便不在用那样的眼光去看她,变得了平常的女子一样,沉默寡言。安静得连别人想和她说话,也未曾说上过一句话。 皇帝慢慢走近了祥嫔的寝殿,走近他已经好几年未曾来过的地方了,这个地方他和她曾经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回忆,如今,一切都如镜花水月一般,不复存在了。 低垂的银白帷帐,光彩流离的珍珠隔帘,在灯影中摇曳的翠竹屏风......一切摆设,都宛如皇帝当年离开延禧宫的时候。 踏入房中,皇帝依稀便记起,当日这屋中,这时候,也曾传出过银铃一般的声音,美妙如天籁之音。 那时,这屋子中住的是十三岁的祥嫔,而不是现在十九岁的祥嫔。 周围都很安静,没有惨叫声,没有呻吟声,没有哭喊声,一切犹如皇帝走后,那安静度过的几年岁月。 皇帝已经不知道了,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几年没有来看过祥嫔了,只有在合宫觐见的时候,皇帝才能看到祥嫔几眼。有些时候,皇帝是想来看祥嫔的,可都被这一件,那一件的琐事给耽误了。
没想到,这一耽误,却耽误了祥嫔五年。 五年时光,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度过的?想必,这延禧宫的每一块石砖都被祥嫔摸了个遍了吧...... 风轻轻吹开了帷帐,拂开了一角轻纱,便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子,一动不动,面如白纸,清眸紧闭。 几个宫女围住了她,掩住嘴,想要哭泣,却不敢,人人都知道这宫中伺候的宫女,太监的眼泪都是为他人准备的,有些时候,即便是情到深处,也不能哭泣,不敢哭泣。 “雨晴,雨晴......” 皇帝走到祥嫔床前,小心的捧起那苍白纤弱的面庞。 “皇上”几个宫女齐齐跪下磕头,“求皇上救救主子吧!求皇上救救主子吧!” 皇帝摸着祥嫔的时候,如同十一岁般细弱无力,几乎已经感觉不出脉搏来了。 “太医!快传太医!” 皇帝压低声音厮喊着,似乎也怕惊醒这沉睡了般的女子。 被皇帝一喊,两名浑身湿透了的太医急急忙忙地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把了脉,又将眼睛翻开查看,便一起跪下,“求皇上恕罪,微臣实在是回天乏术呀!” 皇帝大怒,指着祥嫔微微起伏的胸口,厉声怒吼道:“你们没有看到吗?她还有心跳!她还有心跳!!” 太医额头上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只是不停的磕头,不敢言语。 这是,一直躺在床上的祥嫔手指头忽然动了一下。 只是那一动,皇帝立时惊觉,忙揽住她,小心地讲她抱在自己的怀中,轻声道:“雨晴!雨晴!你终于醒了!” 祥嫔用力睁开自己久闭的双眼,露出了一双雾气冉冉的眸子,不再如清似水,却如同出生的婴儿般,转动了半天,都似找不到焦点。 祥嫔轻轻地叹息道:“好黑呀!素羽,为什么不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