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腻红愁态静中深
“今日与娘娘所谈甚宽,心下也宽了不少,这新春啊,寒意乍暖,娘娘可要护好了身子。初入宫来,事务总是多的,改日再来,向娘娘讨茶吃!“ 终究是韶华存,心思里有的,只有那不知名的哀愁。兰氏愁眸泛泛,巧春暗地跟紧了离去。 云外的鸟将歇归了巢,欢喜的冬山也换了绿袍。桃李芬芳多是笑靥,没了冬日的寂寥,只剩妖娆。燕语莺啼弄笛箫。杨柳有万千条,漫漫拂过长堤碧水招摇。愿送我春烟千里外,兰桡。又陪东风过了第几桥。飘飘遥遥又回了伊始的开头,还是从前一样。 “平日无聊,多来这甘棠宫走走也好,本宫给你备上茶。” “简夕,取那套瓷杯来送与戚娘子,也算本宫同她的见面礼了。”福休端起半杯凉茶,入口苦涩清雅,却失了甘甜。 次年初春,福休刚刚晋位之后。 谁将春意送达,成了写意山水画,柳芽新绽唤着清盈的三月天,鹧鸪隐翠轻声吟唱着,唤春来的步伐。含光殿不似甘棠宫带着春的灵动,端庄的像迟暮美人之年不惑。福休抱着从甘棠宫移来的几枝红梅,蔫蔫将要枯尽。 两个宫殿,昭示着两个人生。 从前只道深宫险恶,竟不知这险恶挨到自个儿身上,竟是疼的慌。红梅散了,散了。看着最后一片枯梅落在净白的瓷瓶,福休看着有些空落落的,耳边荡漾梅花落的悲凉。可我納氏不会悲凉,我复辟了,福妃仍是福妃,那些该要回来的,一个也不能少。 “简夕,把这些红梅埋了。顺便去请偏殿那位常在主子来,本宫倒想看看,什么人敢这样在我含光殿撒泼。” 福休染红了豆蔻的指甲掐着失了水分的花瓣,缓缓松手,落在地上惹了尘埃满身,步摇伶仃,一阵瑟缩料峭。 晨起的冷风吹着明光殿的物件,邱氏端坐在妆奁前峨眉颦蹙,扔了装有素色胭脂的鎏金嵌珠子小匣。前人诚不欺我,玉匣开新镜端的就是个欢喜,偏偏有人不愿我欢欣。 “白雾,内务府明知我不喜这颜色,原来的胭脂呢?” “小主,都已经送去了含光殿。” 冷风再起刺痛了邱氏正往耳畔戴琉璃坠的手,还没带上就被摔成了碎片,抿唇盯着镜中如花美眷,妃唇哂笑一声连着一声, “福妃?拿着鸡毛当令箭,皇后娘娘真是养了个好奴才。” 白雾拿着翠玉滴珠步摇吓得一抖,“小主,她如今是含光殿主位,您得去拜见。”白露又顿了顿降,了一个度的声量,“含光殿那边刚刚传了话过来,邀您过去小叙。” 邱氏混不在意的继续手里的施妆,点了胭脂画柳叶,生生将时间拖到了半个时辰之后。 “走吧!” 也不过几步路,磨磨蹭蹭倒像是走过半个皇宫,又是一刻钟,才见了这含光殿的主殿含德。邱氏凤目轻挑眼,见着殿门开着,又转了个弯去了门口的花坛。 “这花真美,娘娘将养的实是有心。”邱氏稍顿之后,看了一眼陪站着的小婢女,一脸笑意,“你回去秉了福妃娘娘,不若就在此处聊聊,有景伴着,比殿里闷得倒开心的多。” 福休在案上描摹一幅水墨山水画,写意的山水,随性恣意,神韵悠然自在。 “娘娘,这邱氏常在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不过从偏殿过来那几步路,这都快一个时辰了!爬也爬来了!”简夕闷闷,看不惯的人和事,总要评论几句。 “你和她置什么气,本宫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还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福休笔锋饱沾浓墨,意欲点睛。 “娘娘,娘娘那邱氏到门口,不进殿,偏说要赏花,还请您出去。”茗晰忙慌进来禀报,带来一阵微凉的风。 福休提笔挥毫在画上落款,远山眉峰轻挑,尽是笑意。 “既然常在喜欢看,就让她看。简夕,拿着这披风去给才人披上,初春乍暖还寒,风还凉,可别在含光殿受了凉,本宫可担不起。还有啊,带着才人去阳光正好的地方赏花,阴暗地儿可看不出这花好来。这可是西域上供的,皇上特地赏本宫的,别的地方也见不着,难怪常在这么新奇,就由着她看吧,你在旁好好侍候着吧。” 福休含笑看着简夕,递上一件绒袄披风,小丫头一愣,转而笑开花。“得令!奴婢定会服侍好常在小主!”福休看向窗桕,缕缕阳光揉碎在地上,暖意融融,哪里还有料峭春寒的刺骨。
邱氏正看的开心,就看见福休的婢子拿了件披风给我,端的是个不能让人拒绝的理由。乍暖还寒,大好的日头若真如她所说披了这件,说不得自己便是第一个春日里中暑的人了。 邱氏眉眼一弯自带着笑意,“娘娘真是体恤嫔妾,”邱氏转头示意白雾拿了披风,也不理那小婢女径直往含光殿里走,“娘娘这么好,我自得同她当面道谢的。” 邱氏入殿草草给福休行了个礼,算不得恭声却也说了句。 “嫔妾给娘娘请安,嫔妾谢娘娘体恤。”邱氏该是端正的态度,也没糊弄什么,她是主位该尊重着的道理,也让我做了个十足十的表面。道了礼之后,邱氏才想起现下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含光殿含德殿的几树桃花是自己喜欢了大把年头的,如今却被别人赏了个干净,人如玉眉似柳,颦蹙着也颇有美感。 邱氏扶着身旁白雾的手我略略往她殿内看了看,金碧辉煌,大抵是自己能给予的不褒不贬的评价。由此亦能知晓,眼前这人还真是爬起来了。也不得不赞叹她一句,“厉害”,或者说爬的不够高摔得不如别人惨。 白雾揪着邱氏,扶着她手臂的衣袖,提醒邱氏抬头看眼前这人,这才将盯了桃树有一会儿的眸子往她身上移。即便是施了胭脂在脸上遮住了那样的疲惫,可我还是看出来了,她过得不好。心里涌起了莫名其妙的快意,看着她不舒服好过我锦衣玉食。想来当真是宫里的日子多了,什么人都变成了我仇恨的样子,不是因为别的,光郑雪宜三个字就足以我恨她。 邱氏抬起右手揉了揉额角,唇畔微扬扯出了同别人愉悦聊天的弧度,盈盈浅笑。 “娘娘,今天的日头还真大。想来是您好不容易从地底下爬出来,别猛的一瞧伤了眼。再回去可就不好了。”邱氏唇边再勾似笑非笑,我于心中敬她納福休一杯,愿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