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支撑不住那片天（1）

    暮晖与微熹交融成烟灰色世界，扫帚声、滴水声、引擎长啸声，每个清晨都在梦中幽淡迭起……

    突然，响起不和谐的一声“咚”！

    希冀在梦中受到了惊吓，挣扎着醒了。

    芹菜抱着腿，喊着“疼死老娘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的桌底下，睡得相当投入，怀里还抱着半瓶劣质白酒，眼看就要洒出来了。

    希冀的mama叫易芹芹。

    “芹菜”是希冀的爸爸曾唤她的小名。

    芹菜是猫街酒吧的带班经理，花钱大手大脚的，整天喝得烂醉如泥，薪水却只能维持自己平时的花销，希冀则自己靠打工赚一些零用钱。

    需要赘言的是，希冀当初只是陪同丁炎枫一起参加音大的面试考，结果却被音大录取了，盛叔叔借了十几万元给她交了学费。

    盛叔叔是芹菜的男朋友，名叫盛天豪。

    毕竟自己不是盛叔的女儿，他拿出那么一大笔钱供自己学音乐，这件事情让希冀每次想起，都觉得心口堵得慌。

    事实上，让女儿学音乐，是希爸爸生前一直坚持的事。

    希冀从十岁就和花儿镇的退休音乐教授学美声。

    希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希冀长大了去读音乐学院，在希冀很小的时候，他就支持她去参加各种少年歌唱比赛。

    有时候，希冀会想，唱歌究竟是自己的梦想，还是想完成爸爸的愿望。

    好吧，不管是梦想还是愿望，基本上前途一片渺茫。

    生在这个年代，有才，有爱，有崇拜，但是，很难拼出个未来。

    无论如何，爸爸都不会看到了。

    对女儿满满希冀的希爸爸，在市政家属院动迁之后的第二年冬天，死在了买橘子的路上。

    两斤橘子安然无恙，人却被从天而降的钢筋给砸碎了。

    希爸爸写了一手好字，希冀从三岁开始就学写毛笔字了，爸爸又喜爱读书，十年前他还活着，在日记里感叹说：朱自清的《背影》写得真是感人肺腑啊！

    希冀当然知道，朱自清写的是至情文学，朱爸爸当时就是去买了橘子的。

    希爸爸也买了橘子，但结果却是那么的不相同。

    肇事方有大背景，赔了八万块钱，芹菜只好忍气吞声。

    希冀永远记得那晚，因为遗体那个样子，连灵也没得守，当晚就火化了。

    那晚好冷啊，希冀仰躺在火葬场大院的假山石上，望着北斗星的方向，浩瀚无垠的星空分外美丽，墨蓝色天壁笼罩了一层薄薄的云雾，有点儿朦胧。

    一颗流星划过的时候，她高举起胳膊，手掌无力地撑住了天空，然后慢慢地，攥紧一个拳，试图想要抓住些什么，而当她摊开掌心时，手中始终，空空如也。

    那时候，希冀七岁。

    她瘦弱的胳膊，小小的手，根本拿不出任何能够支撑头顶一片天空的资本。

    一直等到乌云遮住了月牙儿，火化炉的大烟筒冒出nongnong烟雾。

    浓烟遮住了星空，希冀晃晃悠悠地在小假山上站起身，看见芹菜也晃晃悠悠地从大门口滚了出来。

    的确是滚的啊，芹菜醉醺醺的，连台阶都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