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同情
随后不待话音落下，她就抬起了手，月白色的罗纱衣袖随着她起手的动作顺势从她手腕上滑落下去，露出了那只轻轻握着、莹白如玉的拳头。 玉雪瑶没有理会这些，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何氏的脸上。 只是，看着何氏那微微僵硬的神色，玉雪瑶的神情却没有她话语中所带着的那些咄咄逼人的气势，相反，此时她脸上的神情还可以说得上是柔和。 就如她掌心中亮起的那些莹莹白光。 五柄柳叶小刀本是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中，此刻在她的灵力缠绕下，早就隐去了它们应有的锋芒。 就在玉雪瑶的手掌完全展开后，那些柳叶小刀就如同是有了灵智一般，只一瞬间就已从她掌中飞起，绕着她的身体转了两圈，然后……就一起朝着身后飞去！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 从玉雪瑶抬起手，再到飞刀从她身边消失，不过是眨个眼的时间。 几乎没有给何氏任何的反应机会。 她还是一副狠厉的嘴脸，脚下要朝前走的步子甚至也已抬起，只是，随着眼前飞刀的飞速消失，她脸上那狰狞的神色终于产生了变化，瞳孔猛地一缩，抬起的脚甚至是忘记要踩下去一般就那么抬着。 看着那些忽然消失，下一瞬又忽然出现的飞刀，原本她那尚还狰狞的面容就陡然僵住。 一股骇然的寒意从她脚底蓦然攀爬至了头顶乃至于发丝尖儿。 因为她看到了从玉雪瑶身周消失的那些柳叶小刀的去处，正是不远处的玉长钦！ 何氏的脸色瞬间苍白。 她定定的看着那五柄闪烁着柔和白光的小刀，大气也不敢出。 此时的何氏没有去想玉雪瑶为什么能做到这样诡异的事情，也没去想玉雪瑶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现在想的，只是希望那些刀子，不要真的就这样直接穿过她儿子的身体。 千万不要，一定不要，不然，不然，她真的会死不瞑目的！ 她只剩这个儿子了。 如果……不，没有如果！ 何氏眼中泪意翻涌，但都被她死命的压制着，然后无能为力的看着玉长钦。 这一瞬间，她心里涌起了千头万绪，但一直萦绕在她脑海的只有恐惧，只有害怕和胆寒，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她视线僵持着不愿移开半分，然而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那已经坐回位置的丈夫。 这一刻，她心底涌起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欣喜。 欣喜的感觉为何会熟悉？ 还不是因为这些年来有过太多太多诸如此类的欣喜，只是她这无数欣喜的感觉，迎来的结局始终是一次比一次还要铭心的失望。 何氏知道，这次，也许还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变化。 但她还是期盼着玉苍止能够发现自己的异常。 他是自己的丈夫，是儿子的父亲，眼下的气氛这么紧张，他应该能够察觉出情况的吧……何氏的目光从玉长钦的身上移开了，她带着前所未有的期颐，看着离自己并不远的丈夫。 然而玉苍止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她身上过。 他的位置在最前排，玉长钦的位置却是要靠后一些，加之玉雪瑶刚刚出手时候的动作太过迅速，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玉苍止也没有注意到玉雪瑶之前的那番动作，所以他现在对自己身后的情形一无所知。 他还端着酒杯，满是算计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讽刺，就那么随意的看着玉雪瑶的背影。 ……仅此而已。 何氏心里的欣喜被玉苍止那浑不在意的神情击得支离破碎。 玉苍止从来不会关心她的好坏。 何氏心中早已明白，但看着玉苍止那样平淡的神情时，她还是忍不住要嘲讽自己的愚昧无知。 都这个时候了，自己竟还在期盼这个人能对自己有些许的重视。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此时儿子的处境艰难，丈夫竟然还能怡然饮酒？！ 不久前一双女儿被人杀害，此时儿子也将再次面临这无妄之灾，丈夫对自己的不闻不问……何氏觉得自己好累，心里的抑郁无处发泄，闷得她喘不上气，但却不得不拼了命的忍着。 没有人知道何氏心底的痛苦和纠结，哪怕是她的儿子。 玉长钦的脸色也没见得有多好。 在他身周，五柄柳叶小刀，都各自指着他身上的五个致命之处，并未靠得太近，就那么静静的悬在他的身前。 虽然这几柄小刀上并没有夹带着什么杀意，但玉长钦丝毫不怀疑如果这些小刀想要再近一分的话，自己就算是有十条命也活不下来。 看着这些发着莹莹白光的柳叶小刀，玉长钦没有去想自己是不是有性命之忧，此时他脑中只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刀，是鬼面将军的！ 而当他回神抬头看向对面时，何氏眼中的悲愤和无力都已被尽数隐去。 场地中央，玉雪瑶正立于何氏对面，神色淡淡，眸色清浅。 她的身量比何氏要略高一些，此时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何氏，浅笑盈盈，可其间却夹杂着无法掩饰的锋芒与淡淡的嘲讽：“我不否认你是个很好的母亲，但你们母女的所作所为，并不配得到同情。” 玉雪瑶浅笑着，可说话时候的语气却是冰寒至极。 在何氏终于将目光与她对视的时候，她这才开口，轻喝了一句：“给我滚回去！” 她之前说的那句话，何氏也许听见了，也许没有。 她的目光紧紧的看着玉长钦身前的那些小刀，眼中神色莫名，但却还是一步步的朝后退着……她在玉长钦的眼中并没有看到惧意。 玉长钦是她生的，更是她亲手带大的，何氏对玉长钦的各种神情都很了解。 此时她见玉长钦神色平静，心中就不由得想，长钦是不是并没有危险？ 这念头一起，她心中就涌起了一阵狂喜，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阵无法言喻的憎恨。 自玉雪瑶刚刚展开手掌之时，在那些柳叶小刀飞起之时，何氏的脑中就开始徘徊闪现出月前那从她两个女儿体内取出来的两柄柳叶小刀的影子。 之前因为柳叶小刀全是飞向玉长钦的，使得何氏的思绪有那么一瞬间的断裂，现在她看到玉长钦并不会真的出事之后，她那些断了的思绪，就自动重合并延伸下去了。 她看得分明，那些小刀……和之前插在她女儿心口的小刀是一模一样的。 她同样也记得，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是被这样的刀子一刀毙命的。 柳叶小刀那简单地纹路就这样盘旋着在何氏的脑海中，来回的徘徊，和着她女儿死后那沾满鲜血的尸体，与躺在棺木中时那已经抚不平的痛苦表情的画面在她脑中不断地闪现着。 何氏心痛至极，恨潮难退。 她的神色萎靡着，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后，忽然就朝前扑了过来，面容狰狞，声音狠厉：“不，你杀了我女儿，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只这一句话间，她就冲到了玉雪瑶的身前，同时还伸手从头上拔下了一只发钗，握在手中，就要朝着玉雪瑶的喉咙刺去。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此时距离玉雪瑶之前放出柳叶小刀，也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而已。 但已经足够让人看明白整件事情的原委了。 玉雪瑶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身体，就躲过了何氏发钗的偷袭，抬手一挥，手掌击中了何氏的手腕。 何氏吃痛，下意识的松了松手掌，握在掌中的发钗就这么摔落在地。 她似不曾看到一般，发钗掉地上了，她就直接空手上，欲要去扇玉雪瑶一个巴掌。 只是那伸出去的手眼见着就要碰到玉雪瑶了，只差那么一丁点儿了……她却忽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闪过，原本离她不远的玉雪瑶瞬时就被带到了另一边，且与她隔了有着一大段的距离。 玉雪瑶当然不是自己飞过去的，她是被楚寐带过去的！ 何氏暗恨，再次从头上取了发钗，还打算如之前那般如法炮制，只可惜，她那冲上前来的身体随着楚寐的一个回头，就僵在了原地。 楚寐那沉寂的双眸中尽是深深的寒意。 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正欲上前来的何氏，就令何氏心神巨荡，失去了大半的行动能力。 何氏以前并没有见过楚寐，但是，她知道，能和玉苍止一起位列首席的人，举国上下也就这么一位鬼面将军。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就是被这个人亲手杀死的。 原本，她以为楚寐有玉苍止去对付，自己在把玉雪瑶收拾掉，两个女儿的仇也就得报了。 但现在她却觉得，无论是给女儿报仇还是特意的要除掉楚寐，都不会有那么简单。 何氏艰难地动了动唇，却是连任何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立着，就能带来如此强烈的压迫与惊骇。 她的脑中十分平静，但就是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何氏心中的恐惧早已无法言喻，可是不远处的楚寐却对她这样的反应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