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江湖，江湖
道公子竟然还没有接到第三掌就挂了，全场大哗。 这个家伙虽然一向嚣张跋扈得很，但实力确实强悍，他的武学修为虽然只有81级，连宝鸡地区前一百都排不上，可是，论真实战力，排名第一的诸葛风行也不敢说有把握稳赢。 道公子的主要战绩是单打独斗杀死地区等级榜排名第三的一字慧剑门容笑风，还在一次***中，将排名第五的法门寺弟子青烟无语等人堵在宝鸡东门不敢出来，可以说，他的恶名和实力在周边地区很有震慑力。 可是，这个似乎牛逼得很的家伙，在三招之内就被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听起来也是默默无闻的玩家给秒杀了。 这怎能不让所有人惊惧疑虑？ 尤其是灵山弟子，他们可以说是最清楚道公子强悍的人，由于同修毒掌，他们也明白当毒掌修为升到80级以上，将会对落后者形成怎样巨大的绝对碾压。 而81级修为的道公子，却在瞬间就被人杀掉，那无名的毒掌又到了什么程度？ 真是不敢想象！ 不过，在这些玩家惊骇的同时，也升起对本门武学的巨大信心，看了辛鹏施展毒掌时的威风和强悍，他们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将自己的修为尽快提升上去。 对于周围观众的丰富表情，辛鹏无心关注，看着道公子终于挂掉，他暗地抹了把冷汗。 认真说起来，这一战打得其实很凶险，虽然他的毒掌等级确实稳压道公子，但辛鹏自身也存在致命弱点。 第一，辛鹏前期过于专注练功，在装备配置上要远远落后对方。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辛鹏只修炼过毒掌，虽然因此可以将学点集中使用，提高了利用效率，但他的武功结构出现了严重不平衡，这其中，尤以轻功为关键。 从最后道公子飘身而退可看出，他修炼了轻功并且轻功等级不低，如果辛鹏没有激将他站在原地硬接自己三掌，真正打斗起来，道公子只要聪明地利用灵活的速度和身法优势，鹿死谁手真还说不准。 辛鹏暗自提心吊胆了一番，最后决定，以后再不打这种无把握之战，和道公子的仇怨自然要报，但前提是先把自己变得更为强大。 …… 道公子失魂落魄地从宝鸡城武庙出来，脑子里还在想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挂掉。 玩家在新手期，死亡不掉武学等级，并且可以在门派重生；而当修为超过20级后，死后就会转为在附近城市的武庙轮回重生。 密聊亮起，道公子接通后，里面传出仙子桃的公鸭嗓：“大师兄……你在哪里……鬼王和老四他们都走了……说是不想再比了……就剩我一个了……我……我还要打吗？” 怒火在道公子胸中燃起，这些见风使舵的狗东西，平日吃我的药、穿我的装备，现在一看情况不妙，******溜得比兔子都快！ “打，为什么不打！等着我，马上回去。”道公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来到西门驿站，正好有两个身穿灵山新手套装的玩家风风火火从里面出来，一边走着一边大声交谈：“今天真过瘾，大师兄真帅！” 道公子闻言，精神一振，难得还有同门支持自己这个败者，这算是郁闷中宝贵的安慰了。 只听另一人说道：“是啊，大师兄那一招天外飞蛇攻击太帅了，哈哈，道公子那狗东西今天可惨了……看他以后还敢欺负人不！” “他哪儿还敢！我看他以后都没脸出现在灵山，说好接三掌，只两掌半就吓得屁滚尿流退后逃跑，可惜还是没有逃过无名大师兄的毒功，太他妈爽了，真是人心大快！” 两玩家一边兴奋地聊着，一边飞快走出西门，看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城外的怪物。 这是被辛鹏刺激激励急于去练级成为高手的灵山弟子。 道公子僵硬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干什么。过了半天，他才被密聊的提示声惊醒，连忙接通。 “大……大师兄，坏了，我刚看了门派排行榜，你……你的第一被人反超了，91级……那小子竟然修到了91级的毒掌，虽然他选择了隐藏ID，但我敢担保一定是那小子！……大师兄你在听吗……我说的就是杀你的那小子，无名啊。”仙子桃唧唧歪歪个不停，完全不顾可怜男人悲催的内心感受。 道公子扯动了一下脸上僵硬的肌rou，勉强提起力气说道：“我……我不过去了，咱们，咱们以后再报今日之仇！” 说到今日之仇四个字，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穷的怨毒，通话那边的仙子桃不禁打了个寒颤，感觉这种毒素似乎比无名的90级毒掌还要毒。 ………… 道公子的人临阵退缩，浅蓝色也不为己甚，一场本来不可避免的厮杀就这样虎头蛇尾告终。 观众们意犹未尽地散去，虽然没有看成热闹的群架，不过今天的收获还算不小，无论是无名毒掌的可怕威力，还是道公子高级装备的强悍防御力，都让众人心中喝彩，也各自坚定了抓紧时间修炼的信念。 还有一些好事者，将这场短暂却精彩的战斗剪成了视频，发布到网站供所有玩家浏览。 不过很快，在官网论坛的视频帖子就被管理员删除。因为经查证后，发帖者并没有得到双方当事人的同意，这明显是侵权行为，而官网不同于其他小论坛，必须注意该方面影响。 此时的辛鹏，无暇关注游戏内外发生的事情，散场后，他就被浅蓝色等人硬拉着来到宝鸡城的醉仙酒楼，品尝游戏中的菜肴和美酒。 说是品尝，其实根本尝不出味道，云联科技的虚拟技术还处于未成熟状态，现在只能解决视觉、听觉以及一些简单触觉方面的问题，至于味觉、嗅觉甚至是更神秘的综合感之类东西，那至少要在游戏运行一年后才能逐步开启。 因此，现阶段酒楼虽然对玩家开放，不过玩家喝酒吃rou的目的主要是出于好玩，这些酒rou也并不会给玩家带来任何感觉上的愉悦，它们和那些一个铜板一个的包子馒头一样，只能补充体力。 “这个菜叫什么啊，樱桃火腿？哎，要是买成包子，都能买20个咯。还有刚才那个菱白虾仁，能买23个馒头……”白雪莲小气吧啦地一个劲算着。 灵山键客抬杠：“馒头包子只能蹲在墙角旮旯吃，你能来这么高雅的地方享受？再说，到这里的玩家你以为真是为吃吗，买的就是两个字：服务。一身绫罗锦缎的掌柜亲自为你端菜，美貌体贴的小婢女为你倒酒，还有美妙小曲儿听着，从京剧大戏到流行歌曲随便你自己选，这还罢了。你看外面……” 键客指着雕栏窗外，他们要的雅间在醉仙楼三楼，位置并不高，但是很奇怪的，从这个位置向外观看，整个宝鸡城尽收眼底，似乎他们现在坐着的地方，就是全城至高点。 古朴而瑰丽的城市，洋溢着古色古香的韵味，远处小桥流水，近处集市繁茂、游人如织，整一副中国古代唐宋社会画面。 “好美啊！”白雪莲早忘了数自己的馒头，痴迷地看着外面如画景致。 丝丝雾气从远方升起，不片刻，笼罩了整个宝鸡城，雄奇的城市在朦胧白雾中更显得如梦如幻，这一次，不只是白雪莲，其他人也看呆了。 辛鹏无聊地夹了块酒糟鲤鱼rou，游戏中的景观他早已在前世看过无数遍，而且那时的画面无疑比现在更精美更真实，就像口中的这块鱼rou，后期的游戏可以模拟出五十多种滋味，而现在，这块外表还算鲜嫩的东西只有一种味道：嚼蜡之味。 “无名师弟，来，我敬你一杯，今天如果没有你出手相助，我们大家都得死一回。”浅蓝色端起酒杯，真诚地感谢。 辛鹏和他碰了一杯，一口喝尽，笑道：“师兄，你要再说这些话，就实在太见外了。从山门到酒楼，你说你表示了多少次感谢？” 浅蓝色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可是受了辛鹏如此恩惠，如果不感谢一下，他心里实在难安。 七七站起来，对辛鹏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举起酒杯说道：“无名师……师兄，以前我太自大，太目中无人，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师兄，我愿意向师兄道歉，只盼你不要见怪。” 辛鹏一饮而尽，淡然道：“不会！你别多想。” 七七松了口气，笑道：“刚才雪莲一直偷偷提醒我要向师兄诚恳认错，我就说无名师兄没那么小气，她还不相信。” “哎呀……你这人怎么回事，什么话都说出来。”白雪莲气愤地瞪了七七一眼，转而又脸红红地对辛鹏道：“无名师兄别误会，我不是不相信……” “没事，我明白你的意思。” 七七得意地看向白雪莲：“无名师兄大人有大量，怎么会和你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对了，师兄，你怎么能将毒掌练到90级那么恐怖的程度？我刚看了宝鸡百强，无名师兄已经排到17名，太棒了，能指点一下兄弟不？我相信师兄一定有火箭升级的独家秘径。” 浅蓝色知道这句话有点交浅言深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练功方式，尤其是对于那些等级榜上的高手，他们的练功方式就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一般只会局限于属于他们的小圈子流传，如果谁都知道、谁都去练，他们还如何保持优势？ 于是，浅蓝色忙阻止道：“七七，不要乱问，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 七七没有想到浅蓝色会当着众人面如此教训自己，顿时脸色涨红。 键客帮腔道：“老大，我觉得没什么不该问的啊，咱们不都是朋友了吗，患难与共，战友一样的感情。再说我和七七一样，都对无名师兄很佩服，想以他做努力的榜样，学习一下前辈的经验，没什么错吧。” 浅蓝色仿佛受了什么刺激，顿时沉下脸：“战友一样的感情？你们知道什么叫战友吗？那是可以在紧要关头为你在背后挡子弹的人，别以为在游戏中同生共死一两次就算战友，游戏中为了一两件宝物捅兄弟的人太多了！” 键客一呆，没想到浅蓝色会发这么大火，他仔细想了想，难道浅蓝色还在为先前自己不敢出战而生气？ 七七愤怒地站起来，吼道：“老大，你到底什么意思，是说我怕死吗？我七七相会怕死？不说别的，上次就因为真英俊那混蛋背地污蔑你，我把他阻在山门前杀了两次。然后，我一个大红名谁都没通知，自己一个人在野外提心吊胆砍了三天怪。整整三天，才把红名洗干净……你们我谁都没告诉，为的什么，不就是怕耽误你们练功。老大，只要是你的事，我从来没退缩过，就算被别人干成白板，也不后悔，可是你现在竟然说我不懂兄弟……” 浅蓝色沉默着一直听七七说完，才叹道：“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兄弟，我刚才并不是说你！” “够了！”一直心事重重的封雷突然开口说话：“蓝老大，我知道你是在指我。不错，是我密聊画故师兄让他帮在道公子面前说和，我是怕死，我从游戏开服，练到现在不容易！” 众人愕然，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段插曲，封雷继续说道：“死一次掉3级武学，3级啊！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攒钱修到67级毒掌？我给人当打手，每次把怪打成血皮，然后再让雇主杀死收学点，我辛辛苦苦打怪，最后却是为别人做嫁衣！真******……就这样，我攒够了药钱，然后就想着疯狂练功，可是……可是******竟然没队伍要我，他们嫌我装备垃圾、毒抗不好，想要我的低级队我又看不上，最后，我******又要回头辛苦攒钱买毒抗装备。” 白雪莲脸显同情，但还是皱眉道：“我们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嘛。我还记得新手时给几个师兄捡垃圾，他们杀怪讲效率，满身的药品，剩下几个空位还要放偶尔爆出的装备。这样，那些不起眼的蛇胆之类小零碎自然只能由我们帮捡，捡到的东西按规矩各分一半。但也有些新手不讲信用，把东西全卷走，害我们也被师兄骂。其实现在想想并不值几个钱，却是很辛苦很卑微，不过我想大部分新手都要经过这个阶段吧，有泪水有汗水，回忆起来才能更显得弥足珍贵。” “但是我不想死，不想这样毫无价值地死一次！”封雷激动道：“我再也不想回到50级，不想看人脸色，不想重新练起。我们为什么选择最烧钱最难练的毒功？不就是想着以后变强，没人敢欺负？可是现在又如何……做缩头乌龟我也认了，因为我明白，等以后变强了，只有我能欺负人！” “你太偏激了，这只不过是一个游戏！”白雪莲柔声开导。 “不，我认为封雷师兄的话很有道理。”出人意料地，原本像个乖小孩一样坐着的大飞猪突然出言支持封雷。 大飞猪一张尚带稚气的脸上升起激动的红晕，大声道：“游戏和现实有什么区别？游戏也是人玩的，江湖其实就是一个复杂的社会。只要我在游戏中享受到快乐，得到尊重，甚至万人敬佩瞩目，那同样是人生价值的体现，和现实中通过奋斗得到社会地位有什么不同？封师兄的勤奋练功，咱们是有目共睹的，他想变强，他想通过努力来达到自己的目标？难道有错吗？” 白雪莲呆了一下，反驳道：“可是游戏不就是游戏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会叫它游戏……” “都别说了！”浅蓝色沉声道：“我没有怪哪个兄弟，只是有点失望，即便游戏只是游戏，我还是觉得，我们必定有一些需要坚持的东西。好了，今天的事，主要怪我，我太意气用事，太自不量力，喝了这杯酒，以后……大家还是分开练功吧！” “老大……” “蓝师兄……” 浅蓝色摆手道：“不要说了，我想这样对每个人都好，以前我总是带着大家做一些不情愿的事，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有怨言，但因为尊重我，始终不表露出来。现在，我想我是不应该再拖累大家了。” 辛鹏默默听着众人争辩，始终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开口，这些事情谁对谁错，是是非非，别说是他一个外人，就是局内人，又有哪个真能分得清楚？ 直到浅蓝色讲出分手的话，众人沉默无言，他才叹了口气，对七七相会道：“如果你真想知道，我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但是和你想的不同，武学修为练得再高，也并非是投机取巧的结果，也许会有些运气成分，也许会和现实物质有些关联，但归根结底，只能由四个字决定：坚持、苦练。如果你懂它们，你迟早是高手。此外，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个毒掌修炼的小窍门，当修为超过70级后，在火蛇洞杀赤练子，得到学点的效率会有一定提升，但整体幅度并不大，如果你想通过这个途径，一天练三小时就超过那些整日苦练十小时以上的玩家，根本不用奢望。” 七七无语，其他人若有所思，辛鹏转而对浅蓝色道：“多谢宴请美酒，希望下次有机会回请。师兄，就此别过。” “你要走了？”白雪莲不舍。 辛鹏笑了笑：“这并不是真正的江湖，大家随时可以联络，再见！” 说完，迈步朝楼下走去，白雪莲在后面急道：“我……我加你好友，无名师兄……” “好！”过了很久，远处响起一声低沉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