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一章 心智
李广威名赫赫几十年,纵使一朝因着兵败被俘而被废为庶人。但世人念及匈奴以五倍精-兵围攻李广,纵使战败亦是情有可原,市井中更是对李广单人匹马逃出生天的勇不可挡津津乐道。 是以,李广的一举一动还是受到无数人的关注。 李广被夺官闲居在家后,便经常同灌强一起游猎蓝田山中。有天晚归要经霸陵亭回长安城,喝醉了的霸陵尉不许李广通行,言语间还颇多瞧不上。 李广未曾多与之争执,带着随从和衣睡在了霸陵门下。 等到第二日晨间开关后,李广勒马仔细地打量过了霸陵尉,才扬长而去。 这事被传开后,叫人莫不为昔日的骁骑将军受到小人冷遇而感伤。但引得馆陶说起的却是因为李广对被看发怵的霸陵尉所说的那句话。他说他要看清楚霸陵尉这脑袋是怎么长的,话中杀意顿现。 馆陶说起这事便叹气道:“李广这性子,只怕是磨不平啊。何况看陛下这不遗余力地想确立起关内侯在朝廷的威信,来日再有大战,只怕关内侯要为主帅!到时候即便李广起复,屈居在一个后辈之下。娇娇,娘怕他意难平啊。反倒辜负了彻儿对你的一番苦心——” 她心下正为娇娇当初竟能慧眼识珠挑出奇袭龙城的卫青又是感慨又是唏嘘,抬眼却看见娇娇瞪着老大的双眼吃惊地望着她。 这傻孩子,馆陶失笑,一面拿手去轻轻打她一下一面问道:“怎么了?” 阿娇这才回过神来,对馆陶三言两语却是看破了今后的走向而佩服不已。 后世人谁不知道,卫青同霍去病是汉武帝手中最锋利的两把剑。两舅甥俱都官至大司马,权倾朝野。 但馆陶是没有先机可知的,她凭靠的完全是天生的政治眼光。 就更别说几乎言中了李广的结局,前世时李广对匈屡战屡败最后更是自杀谢罪,未尝不同难以服气卫青指挥有关。 现下馆陶问她,她总不能说因为馆陶猜的太准了吧。阿娇只得呐呐道:“娘说什么苦心?我不明白。” 馆陶慈爱地望着她,柔声说道:“你啊,可聪明着呢。就是不想,还能什么苦心?又是把这恩叫你来施,又是亲自在场叫李广放心。你说还能什么苦心?自然是为你着想的苦心啊。” 阿娇本以为馆陶还要对她说丞相说过的那些,却不料说到了一些她从未想到的观点。当即追问道是什么意思,馆陶便耐心解释说李家向来不参加党争只做纯臣,方才得以起伏三朝。 刘彻现下要把李广推到阿娇身后,就得给足了暗示告诉李广这是他允许的,而非皇后在拉拢人心结党营私。以便让他放心大胆地站在阿娇身后,说到这里馆陶摇头感概道刘彻的用心良苦。 阿娇听了这话只觉得最后一层迷雾叫馆陶给吹散了,那个已经过去了很久的看上去平平淡淡的夏日上午,她竟然到了今日才完全明白刘彻的深意。 他算准了所有人的反应,她天性善良,必会为李广求情。丞相窦婴老谋深算,走一步想百步,为了怕他见疑反倒不会提醒她。 而事先同窦婴谈过一次这事,而后又在场亲自点头。为的就是叫李家安心,放心大胆地站在她身后支持她。 这叫阿娇很有种对弈的感觉,他走一步想到了百步乃至千步后,而她要不是由人点拨就是没能想明白其中关节。 就在谈笑风生中就把所有人的心思顾虑算的死死的,轻松的宛如小孩过家家。 这该是如何深沉的心机? 难怪汉武一朝,所有人始终都只能乖乖做他的棋子。 天下人才尽为他用,各地心思叵测的藩王临了也没翻出个浪花来,野狼一样的匈奴人叫他给赶到了漠北,一血汉人之辱! 或许,这些对在外人眼中难于登天的事,在心智聪颖远胜常人的刘彻眼里更像是一种人生乐趣! 他用智慧用魄力,用容人之量和对人才前所未有的破格提拔缔造了汉武一朝的繁荣昌盛! 阿娇本以为自己会害怕这样的刘彻,但细细想来却只觉得热血澎湃。 一代雄主,秦皇汉武,本该如此! 馆陶解释清楚后见阿娇久久沉默下来,还以为她被这帝王心给吓住了。正欲劝劝她没有这心机智慧又怎么能守住大汉江山为天下之主,就见她扬起脸灿灿地冲馆陶笑起来。 阿娇一双桃花眼笑的醉人,眼尾稍向上翘。轻启朱唇柔声道:“他小时候就这么聪明,我早说了的。”
馆陶莞尔,这孩子想的却是为彻儿骄傲不已。 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哪看都只觉得他好。 小夫妻,就得这样,才能过的更长久。 当晚等刘彻回来,阿娇便忍不住一直去看他。用膳的时候看,两个人在偏殿写字时还在偏头看他。 刘彻自然早就发现了她那星星眼,只是一直强忍着没有理她,想看看她能看他看到什么时候。 没成想,等洗漱完两个人都到了榻上躺下,她还在那样看他。 刘彻忍不住同她的目光打个正着,她也恍然未觉,还是继续看他。就好像第一次见他,充满看新鲜感似的。 直到他凑到她耳边语气暧昧地问:“要把我看穿吗?” 阿娇这才清醒过来,微微是窘迫地收回目光,侧身就要躺下。 叫她那羽毛般轻柔微痒的目光打量了一晚上,他怎么会就这么叫她睡了?当即俯身压上来,语气低沉缠人地继续逼问:“说话啊,这就想睡啊,夜还长着呢。” 阿娇被他逼急了,迎着他火热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说出了感概了多少年话。“你怎么这么聪明?” 刘彻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是一天没有见着了想他呢。今天一天他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刻漏,心说这时候怎么过的这么慢?几乎都要疑心这刻漏用太多年头坏了。 却没想她竟直愣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又是什么事惹了她这样的感概? 刘彻满心好笑,俯身温柔地在她额上脸上印下密密麻麻的吻。温润甜蜜却又叫阿娇觉得有些麻痒,她嬉笑着躲着。但躲来躲去又怎么躲的过呢? 这夜刘彻自始至终都温柔的不行,阿娇还以为他又要回到了以前。 但接下来的几夜告诉她,他一旦开了那个头,就很难回去的。 不过,感觉也不是太糟。 阿娇也就勉强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