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江湖，还不好混啊

    大业九年初春，江南烟雨朦胧。

    或许，这里没什么人用这个年号。毕竟三家汉家王朝都垂涎着这片膏腴之地，但偏偏就是一个三不管地带。中间隔着杜伏威这尊大神，也好像不打算向这里伸手，造成了这里脆弱的平衡。

    江南的人们，适宜了这里的醉生梦死，外面打成什么样子，都与这个画舫满西湖，游人绿荫歌的世界毫无关系。偶有人露出忧愁的表情，都是以旁人的视角去看待现在的局势，仿佛这里就是一个桃花源。

    烟雨楼，这里的食客和店家找到了新的话题。

    最近这里来了两个很怪异的客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侠士，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每日在这里吃饭，吃完就在靠窗户的位置坐着，一直要到晚上才会离去，要不是那少年侠士打赏丰厚，店家早把两人赶出去了。

    那少年虽做侠士装扮，但看起来并无豪迈气概。加之双颊苍白，面庞清秀，活脱脱的一个大病初愈的公子哥。腰间别着一个精致的葫芦，背上一个齐肩高的木匣，像是装着武器，却从不拿出来示人，整日木匣不离身。看过的人总有恶意猜测，这木匣会不会把这少年压死。

    当然，也没人敢惹这两人，刚来时或许还有地头蛇看着两人年少，想在身上压榨一二。但随后两人每天都安然无事的出现，而打主意的人越来越少，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南的春天，总是来得特别早。要是在此时的大兴，多半还是大雪封路，风雪停时，家将带着杂役清除门前的积雪吧。

    少年侠士望着北方，算起来，也已经一年多了。

    去年整整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北方传来消息——大隋百万大军第一次远征高丽失败，弈剑大师傅采林出手，连挑十多名大隋将军，死伤惨重。

    丐帮帮主汪剑通宣布乔峰继任帮主的身份，并立下七大考验，完成及即位丐帮帮主，望全江湖正道人士共同监督。

    陆小凤大破金鹏王朝的阴谋，现在江湖上到处都在找四条眉毛的人，看来这段时间他是有的麻烦了。

    而唐方，整整一年，都窝在墨守阁中，强行记下这里所有书籍的内容。现在的他不敢细细揣摩任何一张纸页，他怕自己墨家各位高人的揣测和实验记录吓到。

    暂且先死记硬背，留待未来有时间再全部吃透。

    一年时间，又有不少武林新秀冒出头来，而他唐方，依旧声名不显。

    离名满江湖的目标，还差的很远。自从大兴一战后，他未出过手，身体里的剑气已经被磨平七八。伤势已无阻碍他的武道进程，在融合那点“伪化境”意志后，修为反而愈发的雄厚。

    他利用飞马牧场商路遍及天下的优势，帮助自己拿到需要的药材，再一次打熬身体，尽管现在看起来身体虚弱，但那隐藏在根骨中的旺盛气血，令人心悸。

    同时，他也在打听着天下的变动。

    散布在河北、河南、山东一带的匪徒像是得到谁得命令，纷纷杀官造反，各地的守备不敌，征讨匪患的军队疲于崩命。

    然而，杨广还不死心。早早的又再辽东囤积粮秣，准备来年的征讨。

    说起来，隋皇杨广已经是第二次远征高丽了，但估计这次也没什么搞头。

    神经病一旦发作起来，控都控制不住。偏偏还是一个皇帝，整个帝国都在跟着发疯。真当自己内部是歌舞升平的？

    邪王在搞什么，整个大隋别人看不出来，他也看不出来吗？当臣子当傻了吧？

    杨家两位叔叔现在也是在准备起事了吧，自从杨素死后，杨广逼得那么绝，是个人都不会去忍。

    话说这次起义真的是徒引天下人发笑，完全就是大隋高层的一出闹剧。老子辈都在跟着杨广前线督战，子侄辈都跟着杨家兄弟造反了。关陇其他世家也是看的清楚，没有一家明里帮助支持的。

    也许，是他们觉得这杨家兄弟没什么价值吧。完全就是用来动荡大隋根基的弃子，本家弘农杨氏都没有支持，而且大隋也没有尽失民心。

    但明明这样就行了啊，让老百姓短痛一下，说不定就能改朝换代了。以后的李阀未必是比杨家更好的选择，而且后者更容易控制，为什么不是他们。

    唐方紧攥着双拳，青筋暴起。

    果然，对你们来说，这天下还没有完全乱，你们的利益，也不能最大化，比起民心什么的，哪怕付出的多一点也很难接受吧？

    世家，是最丑陋的存在，更令人恶心的是，他们就这样存在了千年。哪怕外族入侵，哪怕北方汉族十不存一。也丝毫不会损伤到他们的利益，该是什么样的地位，绝不会被动荡。

    “损一毛而利天下，吾不为也”

    一切只为家族利益，就算是玩弄天下，只要家族存在着，他们就不会正眼看向外面的世界。

    大宋，这个以寒门为根基的政权又怎么样呢？没有世家的他们，有没有寒门世子传说的那样美好和充满机遇？

    唐方沉默的夹了一筷子菜给唐柔，现在唐柔并不懂唐方在想什么，小脑袋埋下苦吃。

    不久，饭食用过，店小二上来撤去盘碟，沏上一壶好茶。唐方掷过赏钱，这才道谢退去。

    “在这里盘亘几天了，怎么连个像样的高手都没遇到，没理由啊！”

    唐方自说自话，唐柔捧起茶杯慢慢饮着茶。

    难道是找的方式不对吗？好像这边地下帮派势力蛮大的，高手有几个就不知道了。他也不会无聊到费事去找，在这里待着太无聊，每天唐方路过路边的书摊，都会买上一两本书细细看。

    这时，他就掏出一本《柳叶刀投掷手法》细细的揣摩。

    嗯，运用手腕力量，角度有实力就刁钻，没实力就扔快点。

    一点也不详细啊，不考虑风速吗？你丢的又不是木头桩子，不考虑人家的走位吗？

    现在市场上卖的武功秘籍，真的越来越不讲究了，写书人也是，一知半解的酒写书拿出来卖。

    唐方摇摇头，又抽出一本《江湖常见毒药大全》。

    当然，他可不是只为找个好地方看书，离开了飞马牧场，打听情报什么的，就要自己来了。

    茶楼酒馆，是最好探听江湖消息的地方。每日这里人来人往，喝酒聊天的人也不少，能知道多少有用的讯息全看你自己的判断，以及喝醉酒人的嗓门。

    “听说了吗？岳麓书院这次广招学子，这次不光是世家子弟，连寒门士子和我等江湖中人都能进去。”

    一名大汉喝的醉醺醺的，与同坐高谈阔论道。

    同座嘲笑道：“哈哈，又有谁不知道，但光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学识，人家招考的第一关就过不了。”

    “听说，岳麓书院是天下四大书院中唯一没有官家背景的存在，这次能面向武林招生，多半是被其他三家打压惨了，病急乱投医。”

    旁坐的人听到，也加入进话题。

    “后生，这你就孤陋寡闻了，这岳麓书院虽是没有官方背景，但后面的势力，说出来，也是江湖上要震上三震。”

    一旁的老者轻抚胡须轻笑，表示现在的年轻人见识太少。

    “哦，老人家，这里面有什么说道？”

    那人拿过酒壶，给老者斟满。这酒楼里，也不管什么江湖辈分，你知道的多，你就是这里的主角。

    “这岳麓书院，处于三大王朝的交接地带，但与大宋多有交际。弟子出仕多是选择大宋。但从那里出来的，也并不仅仅是官吏文宗，你们可曾听过房彦谦的名字？”

    一旁有人迎合道：“书剑圣房彦谦，江湖上又有谁不认识！莫非，这位高手就是从岳麓书院出来的？”

    “没错！”老者轻饮一口，眯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很满意，继续道，“岳麓书院不仅仅是个儒家书院，更有可能，是一个隐世大派挑选弟子的产所。想哪房彦谦入书院前，还只是个落魄的世家子弟，现在却是一大高手。岳麓书院这潭水，深不可测啊！”

    这边唐方听到，表示越来越不解了，什么时候这些儒家书院，也参与到江湖上来了？

    “书剑圣房彦谦，一个无名小辈罢了，在中原，真是什么人都被吹起来。”

    正当楼上几座聊得热闹，这时从一楼上来三名不速之客，口气轻狂。穿着怪异，听其言语，也不像是中原人士。

    “大师兄说的对啊，这些中原所谓的豪杰，有点功夫在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要是让大师兄出手，分分钟全部给收拾了。”

    另一个人也接着吹捧道：“都是些绣花枕头，不中用，大师兄一个掌风，保证叫他们灰飞烟灭。”

    周围的食客听的恶心，反而是这三人丝毫不觉，还在不断的吹捧。

    “哼，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域外蛮子，以为学到点功夫的皮毛，就能在中原称霸了？”

    这时，一位佩剑的侠客听不下去了，不顾同坐的劝住，站起来嘲讽道。

    嗯？

    为首一人道：“我乃星宿海老仙座下三弟子毒龙子，你是什么人？”

    “在下铁剑门门下弟子，龙翼。”佩剑侠客如是说，之间他剑柄指着毒龙子三人，厉声道：“中原武林地大人多，高手数不胜数，你等化外之民速速离去，莫要玷污了这江南胜地。”

    左右食客分分呐喊助威，叫骂不断。

    那毒龙子，诡异一笑，并不反驳。正当食客们都以为他们将要灰溜溜的离去，宣告胜利时。却突然出招，一双手掌带着腥风，向着龙翼的面门袭来。

    龙翼暗道不好，此时来不及把剑，只好将剑上挡，护在面前。不料此时身前罩门打开，毒龙子一掌排到他肚子上。

    他整个人飞了出去，压塌了好几副桌椅。四周的人看见毒龙子如此下作，纷纷止住声。

    “无耻！”

    龙翼坐起来，身手摸了一把腹部，此时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毒龙子的掌风腐蚀，他感觉手上一接触，一种虫蚀般的痛楚从手掌和腹部传来。

    “有毒！”

    龙翼惊慌地叫道。

    “哈哈哈！”毒龙子张狂的笑道：“这毒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它会折磨你三天时间，接触过你的人都会中毒。”

    “好，三师兄毒功盖世，一入江湖便挫败了中原武林，大涨我星宿海的威风。”

    “何止啊，三师兄这中原无一能人，那什么书剑仙。给三师兄提鞋都不配啊！”

    这边星宿海的人不断吹捧毒龙子，实在是大倒胃口。周围食客听说毒能传染，纷纷不敢向龙翼施加援手。同桌的三人手足无措，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龙翼自知自己中毒，自己一个普通的江湖人，不偷不抢，没什么积蓄治疗，显然已无太多时日，张口骂道：“跳井小儿，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能打赢我算什么本事，就你们这种海外来的臭鱼烂虾。还敢如此张狂，在这江南，你们都活不过三天。”

    “哼！”毒龙子正在享受两个师弟的吹捧，听到这个如同吃了死老鼠一样。他蓝色的瞳孔发出危险的光芒，厉声道：“看来你是觉得还活着太舒服了，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

    一双粹毒的手再次出掌，龙翼绝望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