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采花门（四）
竹之舞一挥手，用气墙把赤渊禁锢。花正凉正要冲过来，竹之舞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绿衣飘扬，长发轻舞，他淡淡地说：“贵客，你的对手是我。” 紧接着竹之舞花正凉两人便激烈的厮杀起来。 花正凉身上已经负了伤，赤渊担心的看看他，又不得不应付眼前和自己颤抖的娄先人。 赤渊用内力燃成火烧向娄仙人，火蛇乱舞中，娄仙人却毫发无伤，娄仙人想到自己的卧房被这女人一把火烧了，气的面色发青，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娄仙人脸上浮现出阴狠的坏笑，紧接着，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粉末撒向赤渊。 那粉末粉质极细，瞬间穿透气墙，笼罩着赤渊，赤渊剧烈的咳嗽起来。 赤渊胸口一片灼烧感，这时，听到娄仙人冷笑着说出一句：“给你吃点百花散，你就知道我们引花门惹不起了！” 赤渊心头一紧，想起了来时仙及说的话，眼中露出了绝望，再看花正凉一眼，也许就是最后一眼了。 和竹之舞交手时，花正凉时不时就往赤渊这边看一眼，这下目光正好对上。 花正凉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只是感到心慌。 这一幕，也让娄仙人看在眼里。他神情奇怪，自言自语着：“没想到还来了对儿鸳鸯，有意思……”娄仙人一发力，气墙把赤渊弹了过来，赤渊像一个失重的小球，无力的被向娄仙人。 娄仙人掐着赤渊的脖子，赤渊拼命挣扎着，纤细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几道血痕，很快憋得头上都爆出了青筋。 房屋周围火的光亮一阵一阵印在娄仙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更加狰狞。 娄仙人用沙哑的声音向花正凉命令道：“小子，住手！” 花正凉仰头，脸瞬间苍白。 看到花正凉的反应，娄仙人满意的笑了，“对，就这样，不许动。”他给竹之舞使了个眼色，竹之舞不满的看了娄仙人一眼，嘟囔着：“小人行径。”手中慢慢聚气成刃，不太情愿，但还是得一刀了结花正凉。 怎么会这样！ 赤渊站在屋顶上整个人都仿佛被抽空了气力，衣裙在风中翻飞着，如果不是娄仙人掐着她的脖子，她恐怕已经跌下去了。赤渊屏住了呼吸，花正凉，这是歹人的惯用手段啊，用人质要挟敌人，对方死后把人质也杀了。 可就是面对这样的手段，花正凉也没有犹豫，在竹之舞面前放下了武器。 赤渊含泪看着仰望她的花正凉，花正凉的眼神让人安心，坚定的仿佛能穿越火海和狂风，打败现实和死亡，又温柔的好像在对她轻轻说，没事的，有我在。 此生足矣。 赤渊将右手紧紧贴在自己心口，拇指，紧紧的按在无名指上。 娄仙人忽然感觉掐着赤渊脖子的手上有一滴热泪落下，“啊！”紧接着手臂上传来灼热的剧痛，惨叫中娄仙人看着自己的断手飞了出去，还没等娄仙人用另一只手一掌打死赤渊，就看着…… 赤渊手里拿着匕首，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轻轻一跃向后仰去。 从大火包围的屋檐上跌落，从容赴死。 “赤渊！！！” 花正凉的声音在耳畔环绕，随着自己的身体砸在地面上而停止。赤渊在火海中闭上了双眼。 愿烈火洗净我的骨头，愿来生不再负你，花正凉…… 花正凉回过头想要拔刀，却吐出一口血，望向跪在房顶上，因断手之痛连连惨叫的娄仙人。 花正凉的眼睛是血红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溢出杀气。他杀过那么多人，而娄仙人是他花正凉这辈子最想杀的人！可是此刻的花正凉，却已经无力再战。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杀了他！”娄仙人朝竹之舞怒吼，竹之舞无奈的从袖口里抽出短剑，这时，从远处丢来几个球状物滚在他面前。 ！ 竟然是鱼水欢和其他几个花鸟使的头！ 竹之舞一惊，再回头，花正凉已经被一个黑影带走了，好快的轻功啊，竹之舞心惊。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还没有杀了他！”花正凉在高陵俊背上怒吼。 高陵俊不理会花正凉，背着花正凉加快速度在树间穿行，“仙及命令我们撤退。” 三步阁一行杀手很快集合，大火肆虐进周围的树林，燃起了山火，引花门彻底淹没在火海之中。 这一次行动使引花门元气大伤，三名男宠两死一伤，花鸟使死伤过半，无名小卒更是横尸遍野。而三步阁派出的杀手们，除赤渊死亡，花正凉受伤以外，其他人都无大碍。消息传回到三步阁后，简直振奋人心。 棠荣大喜，三步阁仅仅损失一个杀手就把庞大的引花门杀到接近覆灭的地步，这在江湖上绝对是扬眉吐气的事情。棠荣很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高兴到要给他们举行庆功宴。 与其他人的高兴不同，棠小七靠在门口停着那些欢声笑语，依然是一脸凝重。岑九歌死后，棠小七再也没有见过夭蓝，偌大的三步阁，她若是刻意躲着自己。 恐怕她们此生都不复相见了。 棠小七独自在三步阁自己的屋子里消沉了好几天，再开门迎来了许多消息。而她最在意的，只有一个。 高陵俊和仙及活着回来了。 棠小七缓步移到梳妆台前坐下，晚上，她将在庆功宴上升为甲级杀手。棠小七的手慢慢拿起木梳，梳着自己的蓬乱的头发。她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了。 最开始，她的房间里连镜子都没有，夭蓝笑她不像个姑娘，这个梳妆台还是夭蓝送的，亲自挑选，亲自摆放。 棠小七打量铜镜中的脸，指腹抚过苍白的嘴唇，如果赤渊还活着，还能去她那里要些红的像血似的胭脂。赤渊啊，艳如烈火的女子，魂归烈火了。棠小七把头发束成了马尾，换上全身黑色的衣服，前往了忠陵。 忠陵一如既往的清冷，一排排墓碑延伸了很远，棠小七却不是第一来的人。 赤渊的墓旁，醉倒着花正凉，他手里抱着一坛酒，瞥了一眼棠小七，继续喝。 “前辈，晚上还有庆功宴。”棠小七提醒，棠荣那么高兴，花正凉若是扫了他兴，恐怕不好。 花正凉权当没有棠小七这个人，继续喝着。 棠小七看看赤渊墓前灰色的石碑，心中有些悲凉，这墓底下能有什么呢？待引花门的山火熄灭了，关于赤渊，恐怕连一把灰都不剩。棠小七轻抚赤渊的墓碑。“别碰！”花正凉突然对她大喊。 吓得棠小七一抖，默默收回了手，离开了。 庆功宴，热闹的夜，醉到不省人事的花正凉被属下从忠陵抬过来放在杀手席上。 升为天级杀手的高陵俊走向最前面的位置，墨发用黑曜石发冠束起，着一身黑色华服，黑缎上用银丝绣着精美的纹饰，腰部用雕刻细致的金属腰封束紧，手中执一把极好的长剑。这一切都是三步阁为天级杀手特别制作的。 高陵俊回头看向棠小七，棠小七从台阶上缓步走下，穿着去悼念赤渊时那一身素净的黑衣，扎着少年似的长马尾，不过棠小七今晚破天荒的带了一块蓝宝石的额饰，那冰蓝的光华跳跃在双眉间，与她一双冰蓝眼眸交相辉映。 棠小七给高陵俊回以目光，两个人默默的走向棠荣。 许多年轻的杀手欢呼着，他们从小钦佩的老大果然不负众望。 甲级杀手……距离天级杀手更近了一步，那个贯穿棠小七童年的梦想很快就要实现了，可梦想的实现，竟然是建立在杀死挚友爱人的基础上。 棠小七看向夭蓝的位置，那里空着。棠小七的脸上挂着一丝憔悴的笑，干涸的眼里没有泪。 酒过三巡，宴席散场。 棠小七独自回房，身后的长廊里有零碎的脚步声，“高陵俊？” 回头，却是仙及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你醉了。”棠小七刚说完，仙及已一头埋进她颈窝，棠小七伸手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仙及推开，便感到脖子里被一片温热浸湿。 棠小七一惊。 “徒儿，师父被人欺负了。”仙及的声音沙哑而轻微。 一句低语，令人揪心。仙及绵软无力的靠在棠小七身上，栀画离世十年，他整整用了十年来疗伤，像蝴蝶历经痛苦折磨终于结茧，却被人狠狠地一刀破开。 慕左尘创造的幻境，对仙及心灵上的伤害足以使仙及从此一蹶不振，那些关于栀画的回忆牵动出心碎欲裂的痛，轰然涌来，挥之不去。 棠小七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在仙及背上。仙及哽咽着，立即双手拥住了棠小七，并用力抱紧，像是在绝地深渊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棠小七整个人被抱的都快要喘不上气。 静谧长廊，灯火昏黄，幽绿的石壁上绘着绵延数十米的壁画，尽头黑暗。 棠小七轻轻抱着仙及，也为自己的身不由己而悲叹，眼睛望着长廊的尽头，像是在安慰仙及，也像是在宽慰自己。“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