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幕.地雷的正确用法
呼吸着林间的空气,卡尔.里维斯男爵坐在他心爱的战马背上,身披重甲,在迷雾森林即使在冬季也无比繁茂的树荫下穿行。 “大人,我们是不是要等一等后来的人?” 在他一旁,副官比列尔问道,他向后望了望,除了这两支骑兵队将近三十人的队伍之外,看不见任何友军的踪影。 “要是等那帮慢悠悠的家伙,阿斯特尔的混蛋们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比列尔,亏你还是我的副官,怎么这么窝囊?” 里维斯男爵拉住缰绳,让身下的马儿停住脚步,他稍稍瞥了后方的队伍一眼,接着眺望前方,在茂盛的树冠之上,世界树之芽特拉希尔正以具有十足压迫力的方式矗立于远方。 在听到那一声长啸,同时觉察到身边的浓雾开始消散后,里维斯男爵便知道机会来了。 在先前两周的战斗中,他的部队遭遇过三次阿斯特尔的袭击,每一次都被对方逃走,而自己这边则蒙受了不小的损失,这令他在其他贵族们面前十分没面子,尤其是同为先头部队的格拉夫斯.希尔顿那家伙,不知道私底下嘲笑过他多少次。 “我可不想让希尔顿抢先,比列尔,你知道的,里维斯家和希尔顿家自从温德兰建立那时候起,就一直不和。” 作为相邻属地的两家贵族,里维斯家和希尔顿家时常发生激烈的摩擦,最严重的一次,希尔顿的嫡子失手在决斗中杀死了里维斯家的一名次子,如果不是有温德兰议会的调停,这两个家族就差点直接开战了。 这仇恨连绵数百年,时至今日,尽管同在艾克里奥伯爵手下作战,但两个家族的纷争却并未就此平息,一路上,随着温德兰的胜利,两家也在暗地里较劲,而到目前为止,里维斯男爵因为在这迷雾森林里的几次失礼落了下风,正想要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追回差距。 “可是,大人,我们孤军深入,如果遇到了阿斯特尔的埋伏,那岂不是很糟糕。” 比列尔并没有爵位,他出生于温德兰一个农人家庭,由于体格还算强壮便应征入伍,在几场剿灭国内叛乱的战斗中都有所斩获,最终被里维斯男爵看中,成为他的副官。 没有经历过贵族间的勾心斗角,比列尔耿直而质朴,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没什么追求,因而比起心急如焚,想要尽早建功立业的里维斯男爵,他倒更倾向于稳扎稳打。 “如果这个时候畏惧风险,那么未来将会一事无成,比列尔,这就是为什么我是男爵,而你是一个副官的原因。” 里维斯男爵嘴角上扬,他稍稍拉起缰绳,令马儿缓步前行。 “阿斯特尔这两周都仰仗浓雾来偷袭,现如今雾气消散,他们恐怕比我们更加慌张,正忙着收拾东西逃跑呢!” “可将军大人说,也有可能是他们的陷阱......” “放屁!” 里维斯男爵高声喝止了比列尔的发言,他不允许有人敢当面指责他的决定,即使艾克里奥伯爵的确吩咐过,遇到敌人不要追逐太深,现在的状况很有可能是阿斯特尔人耍的诡计,但争强好胜的他可顾不上这些。 应该说,即使真是阿斯特尔的阴谋,有着三十人重骑兵队的里维斯男爵也并不畏惧,现在视野良好,他可以轻易觉察到远处的弓箭手,而正面战斗,他有信心让阿斯特尔的五个小队全军覆没。 “拿出点温德兰人的骨气来,议长阁下说过,我们是在为祖国的荣耀作战,总是这么畏首畏尾的,只会丧失战机!” “是、是!” 比列尔被骂了个惨,只能低声答道,驱马向前紧跟着里维斯男爵。 三十人的骑兵队分散着行进,马蹄声被尚未融化的积雪吸收,重甲的结合处不时有细碎的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荡在林间。 “不过大人,我们走了这么久都还没见到阿斯特尔的人,是不是他们早就逃走了啊?” 比列尔见周围没有半个人影,心里感到有些悬,便又忍不住开口。 “不会的,那帮兔崽子应该就在附近,如果我们能抓住那些来不及撤退的......啊,有了!” 里维斯男爵突然大叫道,吓了比列尔一跳,让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什、什么!!?” 急忙张望,比列尔才顺着里维斯男爵马鞭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似乎是一片营地。 至少曾经是一片营地,树木被砍伐出了一大片空地,被犁平的草地上只有些微的积雪,多处刚刚熄灭不久的篝火可以看出这里的人离开没有多长时间,而且从规模看,这里绝不是那种一两个小队暂时休憩的落脚点,而是阿斯特尔的大本营之一。 “女神保佑,看来我们找到一条大鱼了!”
里维斯男爵脸上流露出欣喜的表情,他确信自己的骑兵队能追上携带行李撤离的阿斯特尔军,到时候,即使自己这边只有三十人,也足够给予那些阿斯特尔的混蛋们一次重创,高机动性的骑兵来去自如,他有信心斩获百人以上。 “好像有些不对,大人,我们是不是该先......” 比列尔本能地觉察到一丝危险,在与温德兰国内那些叛乱分子作战时,他也曾有过这样的预感,那些不要命的家伙甚至会依靠活人来携带炸药,在公共场合爆炸,他脊背爬上些许凉意,可身边的里维斯男爵却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闭嘴,比列尔,你如果怕死,我可以直接把你踢出军队,如果你还想留在军队的话,就乖乖闭上你那张乌鸦嘴,给我安静干事!” 里维斯男爵反手就给比列尔一个耳光,接着挥挥手,让身后跟着的骑兵们上前,只留下犹豫中的比列尔独自落在后面。 “大人......” 脸颊被里维斯男爵的巴掌扇得通红,比列尔还在迟疑着没有追上大部队的时候,便看到里维斯男爵的战马从森林里踏入那片空地。 并没有料想中的伏击,淡薄的雾气也没有丝毫变化,里维斯男爵骑行在最前方,他转过身来,看了看比列尔,脸上满是嫌弃的神色。 然后,在下一秒,一声沉闷的轰鸣在森林里响起,比列尔急忙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他看到里维斯男爵整个人连同战马高高地飞上了天空,钢甲覆盖的马儿早已血rou模糊,肚子里的肠子在半空飞散,血花形成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他看到男爵大人被飞溅的石子砸开了脑袋,脑浆散落到地上,与脏污的泥土混合到一起,显出令人作呕的颜色。 他看到接连的爆炸从原本平静的地面迸发,身着重甲的骑兵们来不及躲闪,纷纷被这冲击力带上天空,转瞬之间,三十人的队伍便已经折损一大半。 “是敌袭,快防御!” 比列尔这才想起指挥剩余的骑兵,他策马向前,接着,比列尔便发现自己的视野开始不受控制,耳边只有嗡嗡的轰鸣在不断作响,他看到了树梢上的阳光,看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雾气。 那是血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