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爹娘往事
屋内一片寂静。 偌莲不自然的抬头望向阿婆。见阿婆眼前有些迷离，好似失了神儿，忍不住轻声唤道：“阿婆，阿婆。” 王氏听到偌莲轻柔的声音，这才回神。 王氏态度缓和，不像刚才那么严厉。她拉起偌莲的小手，柔声道：“莲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如今你已十五岁，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阿婆？”偌莲疑惑的望向阿婆。 “莲儿，你静静地听着就好，外婆不喜欢你打断阿婆。其实我是你的外婆，你的母亲名为尹依然，是外婆和你外公最宝贝的女儿，从小都是在我们的呵护下长大，那时我和你外公从来不盼望你娘能嫁入什么富家官家，只盼着找个老实本份的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因为我们深知宁为穷**不为富人妾的道理，非要选择和你爹在一起。那时你爹已有妻妾，嫁过去毕竟是做小。谁知你娘偏偏不听，说是什么真爱，我从不相信那些达官贵族的人家有什么真爱，无论我们多么反对，你娘还是选择了你爹……” 说着说着，王氏眼中回忆起十六年前…… “母亲，你快来看呀，没想到这山林还有这么一处遍地鲜花的地方，好美呀！”说话的是一个素衣女子，头梳垂髻分肖髻，说着摘下几朵开的最艳丽的野菊插在头上，女子温柔婉约，美的似花中仙子般，从她身上散发着青春活力的气息。 女子身后一对中年男女相扶走在她身后，他们看着女儿欢呼雀跃的在花田间奔跑，感到十分幸福。 “孩子他爹，这个时候如果力儿也在就好了，这样咱们一家四口别提多么幸福。”中年女人搀扶着中年男子的手臂，撒娇的靠在他臂膀上。 “孩子她娘，力儿志在建功立业，怎么有时间陪咱们两老，这不有女儿陪咱们也挺好的。”中年男子安抚的拍了拍身旁妻子的手。 中年女人点点头，这常年战争的年代，有什么比一家四口、都活着还能在一起更加重要。虽然从前她也是大户的小姐，在父母的反对下硬是嫁给了现在的丈夫，还为了他断绝娘家关系。虽然现在生活清苦，但现在她有爱她的丈夫，漂亮的女儿，孝顺的儿子，她很知足了。 “孩子她娘，你看那不是王温岭。” “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那个贪官。女儿，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省的到时又缠着你。”中年女人向丈夫所指的方向望去，露出满脸厌恶的表情。 不远处。 “巡抚大人，你等等下官，听下官给你解释。”本地方县令王温岭在追赶着前面怒气冲冲大步流星的巡抚大人李君浩。 “王大人不用解释了，本官都看在眼里，我会如实禀告皇上，王大人就等着皇上的圣旨吧。”前面的人丝毫不想给那县令解释的机会。有什么可以解释的，皇上让他视察民情，那是对他的信任，这里的县令居然私扣路过的赈灾粮草，而且还不是一笔小数目，既然被自己发现，他就要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严加查处这类事件。他不明白，多少百姓等着这批粮食救命，这县令一己私欲，把救命粮草变成自己腰包白花花的银子，怎能不让李君浩生气。 身后的王县令丝毫不想放弃，他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自己这几年所做的事情。如果皇上知道，恐怕到时自己的乌纱不保，连小命也见了阎王爷。可是自己的证据已被眼前的巡抚知道，如今怎么也要先稳住眼前的巡抚大人。想着他更加满脸讨好。 “巡……”王县令还想说些什么，‘咚’的一声身体碰到李君浩的背部，他见李君浩停住了脚步，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忙从怀里掏出一包沉淀的银子道：“巡抚大人，你看……” 王县令见李君浩并没有接过自己手中的银子，也没有什么反应，又见他满脸痴相，好奇的顺着李君浩目光望去，这才了然。他正苦恼如何讨好这巡抚大人，好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巡抚大人好这口，早说嘛，想想也是，哪个男子能过美人关。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巡抚大人李君浩早被眼睛的女子吸引住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王县令变化的表情。 那一身蓝色的翠烟衫，虽为粗布，但能完好的衬托出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影，鲜花围绕，蝶儿飞飞，那女子似花仙般美好，让人向往。那是谁家的女子？竟出落的如此水灵。他有种想结识那女子的冲动。但又怕自己唐突的出现吓坏那女子。此时他已经忽略了女子身后一对中年男女，更加忽略了身旁让人倒胃的县令。 李君浩见那女子的目光停顿在自己所在的方向，正想上前，谁知那女子转身一溜烟的走了。 “哎！”李君浩发出一阵惋惜声。 那县令看出李君浩的心思，“李大人喜欢？！”王温岭试探的问。 “喜欢”李君浩哪想那么多，随口回答。然后又觉得哪里不妥，把目光从新拉了回来，“喜不喜欢关你什么事情！”他说罢拂袖就要离去。 王县令满脸讨好的面容丝毫没变，紧追在李君浩的身后，屁颠屁颠的说道：“李大人喜欢，那好说，改天我命人把那女子送到你府上，让大人好好享用。”王县令暗暗盘算起来，说不定送了这巡抚大人喜欢的女人，大人一高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谈了。 谁知李君浩怒斥，“你当李某是什么样的人，如此美好的女子怎能如货物般送人，再说李某也不是你想像的人。”李君浩更加反感那县令，想自己为官清廉、一身正气、怎么能被眼前人的话玷污了去。 王县令见李君浩满脸正气，发觉自己的话确实有些问题，又补充到：“李大人，你看看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说着给自己脸上一巴掌，“那女子名为尹依然，年芳二十，家中父母尚在，还有个志在建功立业的哥哥。据我了解，此女子虽家中贫寒，但书画了得，温文而婉，正所谓才貌双全，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美人。最主要的是未婚，也并无许配人家。” “这么好的女子未婚？”李君浩问到。这个朝代，女子二十大多早已为人妇或许了人家，何况像县令说的那般好的女子，自有很多人上门提亲，怎会…… “李大人不知，就是因为太好了，那女子眼光也高，一般人她是看不上的。”王县令想到自己也曾上门提亲，让她做自己的妾侍，谁想竟被拒绝，还被她哥哥打出来过，又想到那布衣下光滑的肌肤，咽了咽口水。他明白既然眼前巡抚大人看上了，自己就不能再打那女子的主意，看看那巡抚大人没有阻止自己的话又道：“李大人年轻有为，正所谓郎才女貌……平日里她父母和我有些来往，若大人对那姑娘有意，下官愿意帮大人搭个桥。” “如若甚好。”李君浩此时也忘了自己目的。 王县令窃喜，这事如果办好，说不定自己的事有也就有了转机。 王县令不敢怠慢，回到府上命人准备好重礼亲自上门拜访。 由于准备好东西后天色已晚，翌日，王县令才手提包装精美的几样礼物敲开尹怡然家大门。 “谁呀？”开门的是尹怡然的母亲王雪宁，王雪宁见是王县令，又见他手中提着东西，明白什么，二话不说就要关门。 王县令刚刚踏入的一只脚被那两扇大门一夹，痛的他‘噢噢’直叫。正要发作时，想到此行自己来的目的，又压下怒火道：“嫂子，我今天不是为我来提亲的。” “滚，谁是你嫂子，我可不认识你这‘贵人’”王雪宁没有好气说道。想到这县令比自己丈夫年纪都大，还想娶自己的女儿，癞蛤蟆想吃天鹅rou。如不是他放话，谁也不准上门提亲，何苦她的女儿至今都没把婚事定下来，想想就可气。 “等等，我这次是为了巡抚大人而来。”说着推开王雪宁正要关闭的大门。 “巡抚大人？行了，你们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屋内听到sao乱的尹怡然掀开屋内的帘子走到厅中。 “尹小姐。”王县令见出来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态度变得比刚刚还好。 “王县令，你还是没长教训吗？非让我哥哥再拿着扫把赶你走。”说着尹怡然从椅子上站起身。 “尹小姐，你误会了。”王县令绕过堵在门口的王雪宁走到尹怡然身旁，把他准备的礼物放到桌上，又道：“本官这次不是为自己提亲。” “你配吗？”尹怡然怒视王县令，想她唐唐远近闻名的才女，虽家中贫寒，上门提亲的人也络绎不绝，她本想好好为自己挑个如意郎君，谁想一年前竟被这县令看上，提亲不成一怒之下下令谁也不能向她说媒，自此村中男子就开始躲着她，以至于现在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怎能不让她气愤。 王县令一愣，要在早前他定要回上几句，现在他只能赔笑道：“是是是，尹小姐说的对，王某不配，所以今天王某就是给尹小姐介绍位配得上尹小姐的人。”王县令见王雪宁与尹怡然都没有说话，接着说道：“你知道巡抚大人——李君浩吗？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巡抚大人，又深得皇上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如今李大人看上王小姐……”他对李君浩一阵吹捧，此时也不在意尹怡然的态度，他对今天的事情势在必得。 “狗官，您们官官相护都不是好东西，娘亲，让哥哥把这狗官轰走。”说着起身要进内屋。 “等等！”王县令见尹怡然起身，有些着急，上前拉住她的手，这本是无意，但光滑的带有温度的小手让王县令一时不舍放开。想到以后这滑嫩嫩的小手自己是再也碰不到了，就更加留恋。 被王县令这么一抓，尹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拼命的甩开他的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王雪宁见自己的女儿就这般被人占去便宜。抄起门后的扫把向王县令打去。王县令见状躲着跑出了屋子：“大胆，你这刁妇竟敢殴打朝廷命官。”他对尹怡然客气，不代表他能容忍王雪宁的举动，好歹自己还是朝廷命官。 “打的就是你。”王雪宁不解气的追着王县令满院子跑。 那县令十分恼火，找准机会，一手抓住王雪宁手中的扫把，用以一甩，扫把带着人一同扑倒在地。 “娘亲！”尹怡然上前扶起王雪宁。 马县令怒火已爆发，上前就要给王雪宁一巴掌，已解自己心中压抑的怒火。王雪宁见突如其来的动作已来不及躲闪，眼看着那巴掌就要落在她脸上。吓得她紧闭双眼。 “娘亲！”尹怡然惊呼，挡在王雪宁身前。 “慢着！”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宽大手掌抓住王县令的手腕，阻止他要落下的巴掌。 那县令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人会阻止，他另一只手带着拳头向身后的人打去，待他看清楚来人，拳头与那人脸部接触还有一公分的距离停住动作后慌忙跪下：“下官……下官见过巡抚大人。”他现在好后悔，竟然差点打了巡抚大人。 李君浩自从昨日见过尹怡然便不能忘怀，又放心不下那王县令办事。再三思考，最终决定亲自前来拜访，谁想发生眼前的一幕。他本想多留那王县令的乌纱几日，看来，今天他要快些把他给办了。 衙门里，大堂正挂“海天日”画。波涛汹涌的海浪威武尊严，天空晴朗，红日高挂。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县令如今已跪在堂下。而堂上坐着巡抚大人李君浩，衙门的大门外围着不少村民百姓，当中最前面的就数尹怡然与王雪宁。 李君浩见尹怡然也在其中，他想给尹怡然留下好的印象，特意整了整自己的官帽后端正而坐。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起，“王温岭，你可知罪。” 那县令虽吓了一跳，见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连连磕头“下官认罪”。从如何欺压百姓到克扣赈灾之粮等等，都认了罪。他此时已经不盼望脱罪，因为他知道李君浩手里的证据如果交与皇上，死罪难逃。最终只是摘去乌沙，发往边疆，他已经很满意了。而这个结果也引起门外的百姓连连叫好。 退堂之后，李君浩快速追上尹依然。 “尹姑娘，请留步。” “李大人可还有事？”尹依然有些奇怪，和那李大人素未有交情，怎么会叫住自己。 “那个，尹姑娘，李某有些话想和姑娘单独说，不知姑娘是否方便。” 尹依然看看身边的母亲王雪宁，“娘，你先回去吧。” “这……”王雪宁不放心。 “没事的，看李大人为人正直，想必不会把女儿怎样的。” 王雪宁不情愿的三步一回头的向家走去。 半年后两人相恋又私定了终身，原本是美好的开始，人们都以为也会是个美好的结局。谁想，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婚礼的当天，李君浩失踪了。 “什么？还没有找到人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meimei，你倒是说说，那小子家住哪里，这么长时间，你不会连他家都不知道吧？当初家里多么反对你们，你和他不合适不合适，你偏不听，这可倒好，吉时已经过去那么久都不见迎亲的人……”尹依然的哥哥尹志气急败坏的数落起meimei来。 “呜呜，呜呜……”尹依然只是一直哭泣。 “好了，别数落你meimei了。还是快叫人去看看，不会是半路上出了事吧。”母亲王雪宁打断尹志的话。你爹在前面先稳住那些亲戚。你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好了，不好了，听说新郎在半路上遇到劫匪，失落悬崖摔死了。” “什么！”突如其来的恶讯顿时传遍了整个村子。 “不！”尹依然听到恶讯正要夺门而出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快，快去请大夫。”屋内一片混乱。 前厅的宾客也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尹家也乱成一团。流言蜚语不到半日时间在村里炸开了锅，什么克夫命，还未过门就克死丈夫，什么天煞孤星，等等。 尹依然醒来时，已入夜。 “娘亲，娘亲。”尹依然头痛欲裂的起身。 “女儿，你现在还不能起来。”王雪宁扶住要下床的尹依然。 “娘亲，女儿刚刚做了个梦，梦到君浩失落山崖，吓死女儿了。”尹依然拂过额间汗珠：“娘亲，你和爹怎么都在这里。”尹依然望着沉默的二老记忆越来越清晰。“不，不，那个是梦，是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娘，你告诉依然，那不是真的。” “是真的。”从门外进来的尹志手端一碗汤药，走到尹依然身边。 “君浩，你不能丢下依然，就让依然陪你去吧。”说着尹依然下床向对面的墙上奔去。 说时迟那时快，尹志连忙拉住尹依然的手臂，吼道：“你不为了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呀。” “什么？孩子？”尹依然不可置信的望向哥哥。 “你晕倒时，大夫给你看过了，你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尹依然跌坐在地上，两个月？两个月！这是真的吗？自己有了他的骨rou，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时间飞梭，三个月过去了，父母见尹依然肚子越来越大，看是快瞒不下去，就带着她和儿子离开了村子，后来尹怡然的哥哥去了前线没多久便失去音讯，父亲日夜cao劳终抵不过身体的疾病也撒手人寰，尹怡然生下孩子没多久便去了，只有外婆为了偌莲苦苦支撑着。 王氏回忆变回现实，她眼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湿润起来，于是用袖口擦了擦潮湿的双眼。 “你父亲命大，并没有死，如今他找到了你，派人来接你了，只可惜你母亲命薄，终是没有等到，呜呜……”说着王氏更加伤心。 “外婆，你辛苦了，你的好偌莲一辈子都不会忘得。你放心，偌莲不会离开你，”偌莲不知如何安慰外婆。只能轻轻用手拍打在外婆的手背上以示安慰。 “不，偌莲，如果你是真的为了外婆好，也算如了你娘的愿，明日你就代替你娘回到你爹身边吧，你娘不能陪在你父亲身边，你就代替她陪在你父亲身边吧。外婆知道，你是多么渴望父母的爱，好了，好了，不说了，来看看我的小莲儿给外婆带什么回来了，瞅瞅，这满屋的甜香味儿。”外婆特意岔开话题，她实在没有心情继续说下去。她不知道在说下去自己是否能真的舍得偌莲离开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