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唐记
人上了年纪很容易乏，更何况走了这么久的路，楚老头有些困了，他转身给了许翰两年时间，让他自己去逛逛，顺带叮嘱了句小心吃亏上当遭人骗。 许翰还要纠缠，楚老头瞪着眼又多给了许翰一年时间，好不容易才把许翰打发走。 楚老头自己径直进了一家装饰考究的茶馆，招呼店小二要了两碟点心一壶清茶，没等伙计送上来，就悠闲地打起了盹儿。 要搁从前，这是楚老头完全不可能做出来的事。 那时候楚老头总是把人往坏里想，在他的认知里，没点防备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睡觉的，无异于是在找死，当他老了，黄土埋了半截脖子，反而看开了。我又不是什么大金主，一把老骨头，谁有那闲功夫谋划我，还是怎么舒坦怎么活！ 楚老头睡得香甜，茶馆上茶的伙计没好意思打扰，默默又把点心茶水端了回去。 此刻，许翰的心情也是美美的。 耳边少了师父没完没了的唠叨，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许多，许翰揣着楚老头刚给的三年时间，兴致勃勃的游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 许翰看着天岩市大街小巷中满满的铺子，一种豪迈之气油然而生，正所谓时间在手天下我有，许翰腰板挺得笔直，颇有富家纨绔大少的气势，浑然忘记自己就一乡下来的土豹子。 他背着手迈着唯我独尊的大爷步，大咧咧地闯进一家又一家兵器铺。也不细看，随意扫一眼就撇撇嘴绕出来，走出门口不忘回身去观察店家的神情，见人谩骂也不生气立即回一中指，见人憋屈心中则是舒爽万分。 许翰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正义使者，无偿的替那些受到欺骗的棒槌们收回了利息，这些黑心作坊，借着冶炼之都的名气，销售劣质兵器，不知间接伤害了多少人，今天，就让小爷来惩罚你们！ 当许翰摇着脑袋准备从第十九家铺子里踱出来时，却撞到了一堵rou墙上，挡路的rou墙是一个鹤发童颜的矮壮老头，圆滚滚的身材活像一个大南瓜，他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许翰一看是位老人家，赶忙道歉，正准备侧身让开路，低头瞬间却被那老头一把揪住了耳朵。 许翰本能反应就挥拳砸向老头面门，那老头动作飞快，侧身躲过，再没留给许翰反应时间，手腕一拧胳膊一抬，许翰就跟着耳朵向上踮起了脚。 “哎呦，疼，疼，疼！” 这朗朗乾坤，许翰可不想拿自己耳朵跟老头耍狠，许翰不再反抗，任由这老头提着自己耳朵，只是大声的喊着疼，冲着老头不停装可怜，想骗老头撒手，心中却是万千羊驼奔腾。 这个姿势太尴尬，根本使不上力，等你放开，看我不把你从南瓜揍成冬瓜，死老头，竟然偷袭小爷！ 揪住许翰耳朵使劲拧的，是这家店里的掌柜老唐，老唐看到许翰可怜的小模样，不仅没松手，力气还加大了三分。 “你小子刚才嘀咕什么？你好像是说我家刀质量不行？老唐我干这行三百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的刀质量不行！小子你满天岩城去打听打听，说起我老唐铸的刀，那个不翘大拇指！今天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看我不把你给剁了喂狗！” 老唐明明是个打铁为生的粗壮汉子，偏偏喜欢装作文人墨客的模样，还学人穿藏青长衫，为附庸风雅手里更是常年搓着两个铜核桃。其实呢，老唐怎么也改不了他的火爆脾气，这不，手里那俩铜核桃已经被捏扁了。 老唐气急败坏，扯着许翰耳朵，一路把许翰扯到墙角刀架旁，随意拣起一柄直刀塞进了许翰怀里。 “墙角这块摆的刀，是我店里卖的最便宜的，小子给我瞪大眼睛好好瞧瞧，唐爷的刀质量到底怎么样。” 火辣辣的痛感自耳朵不断传来，许翰也是起了火气，他一把挣开老唐的手，愤然拔刀出鞘。 刀光一闪，许翰霎时间变了脸色。 老唐塞来的刀，应该不是什么高档货色，不然也不会被老唐随意扔在角落里。但那寒光凛凛的刀刃，云纹密布的刀身，却让许翰不得不怀疑这是老唐事先准备好专门用来唬人的，为了防止老唐坑自己，许翰收刀入鞘，又神经质的连续拔开了周边几柄刀。 没天理的是，这些刀的质量一柄更胜一柄，许翰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 这能叫质量不好？我的天呐！此时此刻，许翰恨不得找一个地缝深深地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再想想之前自己不靠谱的言论，分明是在狠狠抽自己的脸，若仅仅是自己知道也就罢了，可刚刚那些话一个字不落全让刀的主人听了去…… 许翰很是恭敬地凑到老唐跟前行了一礼。 “唐老，真对不起，是小子不懂事，口出狂言，小子在这里给您赔礼道歉，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您要不解气，就揍小子一顿，这次我保证不喊疼了。” 老唐开门做生意，自然不会抓住一个年少轻狂的孩子不放，他看许翰语气谦和诚恳，摆摆手示意此事作罢。 “少年得志，难免轻狂，老唐我是文化人，懒得跟你计较，别人就不一定了，下次别这么不着调，走吧。” 许翰低着头一动不动。 老唐眼睛一瞪，恐吓道：“怎么，你小子还想讹我不成？这可是天岩市！” 许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凑上前跟老唐套起了近乎。 “唐老，小子怎么敢讹您呢？您看咱也算不打不相识不是，我叫许翰，来自文博市，您叫我小许就成……您想啊，天岩市跟文博市隔了那么远，茫茫人海中能够遇见真是有缘分，我吧，也算是个少年天才，不会辱没您的手艺，您老给我铸把剑怎么样？您放心，价钱肯定让您满意。” “铸剑？” 老唐的脸涨得通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许翰仍在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完全不晓得自己已经又一次得罪了老唐。 “滚！！！” 老唐一把抓过许翰衣领，用力将许翰丢出门外。 许翰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这才艰难爬起来，顾不得抖落尘土讪笑着冲老唐耸了耸肩，大声喊道，“唐老，我不是有意的，我真没看见！” 眼瞅着老唐在铺子里已经拔出刀准备冲出了大开杀戒，许翰抱头鼠窜。 阳光刚巧落在老唐店铺匾额上，匾额正中央金灿灿几个大字分外耀眼。 “唐记·刀具专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