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历史小说 - 挹娄之鹰图腾在线阅读 - 楔子

楔子

    现在你到满族自治、或者聚集的地方你都可能看到这样的孩子游戏:

    两队孩子——

    一队孩子喊:“要哪个?”

    另一队孩子说:“要红鹰!”

    一队孩子喊:“红鹰没在家”

    另一队孩子说:“要你们亲哥仨!”

    一队孩子喊:“亲哥仨做买卖。”

    另一队孩子说:“要你们炕头花花溜溜大奶奶!”

    游戏继续进行。

    满族孩子的游戏大多边说、边唱、边玩。典型的“歘嘎啦哈”,都是一个人cao作,另外的人(当然包括对手)都给她喊:扳“珍儿”,挣“轮儿”,挪“坑儿”,拉“背儿”——喊动“嘎拉哈”的四个面。喊得实实在在,真真切切。

    可是,“红鹰”,是红色的鹰吗?有红色的鹰吗?

    有啊。

    生物学家古训说,据他考证,一千八百年前,确实有这种红色羽毛的鹰——要知道鹰是不怕暴露自己的,红色,灰色,其他什么色,无所谓。它捕猎的时候,从空中俯冲下来,什么颜色的羽毛,都会产生巨大的阴影,所以,它不在乎它羽毛的色彩,它不是靠隐蔽、偷袭过日子的,它又几乎没有天敌,反过来,长一身红色的羽毛,符合它展示八面威风的性格,以及吸引异性、恫吓捕食者的需要,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在物种进化选择过程中,红色的鹰,赫然出现在莽莽山林中。

    满族人,或者挹娄人很尊崇红鹰,古满语叫“富尔金·阔力”。

    “富尔金”是“红色”的意思;而“阔力”是“鹰”的意思。

    后来,“阔力”成为萨满的一个神,木刻,就是鹰的形状。那时不方便着色,如果方便着色,一定着红色,那样,“阔力”神,就该叫“富尔金·阔力”神了。

    萨满有许多神,但,没有一个带有色彩的。

    上述游戏歌谣里的“亲哥仨”是什么意思?

    满族说“亲”,恰恰不是“亲”的意思。君不见,影、视里的小皇帝,管那个“老佛爷”叫“亲爸爸”?但,却不是亲爸爸。并不是小皇帝存心想巴结、讨好“老佛爷”,而就是那么一个习俗。一千八百年前,就这么叫。所以,“亲哥仨”,恰恰不是亲的哥仨,实则是三个异姓兄弟。

    三个异姓兄弟却娶了三个亲姐妹。

    满族创世神话里,就是三个仙女下凡到天池里洗澡,被满族先祖看到了……

    问题是,三个异姓兄弟娶的这三个亲姐妹,是长得一摸一样的三个孪生姐妹。有的时候,三兄弟分不清哪个是大姐,哪个是二姐,哪个是三妹。或者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而三姐妹却心知肚明,但,也装作不知。

    要知道,挹娄族生活在原始社会,他们是“突进”到封建社会里的。

    社会形态可以在某种突发因素、或者周围的环境压迫的情况下,发生突变,而文化,习俗却不是那么好改变的。满族的习俗,由于入主中原,“皇家”的需要,作了许多修饰。但我们可以把他们历史上属于同种同族民族的历史、文化做一个比较,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满族的先祖肃慎人,属通古斯人种,最早生活在贝加尔湖一带。到东北之后,分成数支,分别在萨哈连乌拉(黑龙江)中游、那毕拉(松花江)中、下游,和那丹毕拉(七星河)流域定居。

    史籍叫肃慎时,他们基本没有分。

    到挹娄后半叶时,住在松花江下流的这一支,开始分化,管他们叫“赫哲”。后来,逐渐分化成两个民族,以致满族入关之前,对赫哲七次用兵绞杀,都没有使其归降而“随龙入关”,仍旧保持着古老文化、习俗,乃至语言。所以,学界一向认为赫哲族的宗教、习俗、语言,是未经粉饰、掩盖、修改的古满族文化。

    可喜的是,民国文化学者凌纯声在民国时期深入到松花江下游赫哲族聚集区,进行了广泛、深入的人文调查,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出版了文图并茂的、具有极其重要学术价值的人文著作《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

    所以,考察古满族——肃慎、挹娄、勿吉、靺鞨、女真的时候,大都参考凌纯声的这部著作。

    到“挹娄九世”时,衰微之势越发明显,少见了挹娄的那个气势、魄力,而且,一代不如一代,生存空间被挤压得越来越小,最后,发生一次全那丹毕拉(七星河)流域的战事,皇城被毁,皇族只好从水中密道逃向那毕拉(松花江),顺流而下入萨哈连乌拉(黑龙江)……

    但是,“亲哥仨”关系是真好啊!可以说,是“亲哥仨”合手打下的挹娄王朝。

    “亲哥仨”,一个是肃慎族,一个是汉族,一个是夫余族。

    ——实践证明:只有多民族大团结才能建邦立国。

    好了,“红鹰”和“亲哥仨”都有了着落……可是“花花溜溜大奶奶”,就是个老太太吗?

    老太太坐在“炕头上”,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如何是“花花溜溜”的呢?老太太穿着应该是很土肃的,何以“花花溜溜”的呢?莫非挹娄时期的老太太,穿着都很花哨吗?为什么呢?有什么讲究吗?

    不知道。

    理解不了。

    生物学家古训对此也不置一词。要知道,他不仅对生物有很高的造诣,对人文,也有比较深入的研究,尤其撰写过一本《古代中老年服饰探究》的专著。我实指望他能把“炕头儿花花溜溜大奶奶”一句破解,可是,他一脸严肃地走了。

    还好,两个月之后,还有三天过元旦的时候,他来了。他说,“花花溜溜大奶奶”是一种猫,一种黑、白、桔红三色花纹掺杂的猫,是豹猫的亚种。

    据信,它在一千五百年至两千年的前开始接触人类,进入寒带或亚寒带的家庭,逐渐演变成为现代的家猫。

    古训说的这种猫,我脑子里没有印象。于是我问,“豹猫”是什么玩意?古训说,“豹猫”又叫“山猫”“狸猫”“狸子”。

    卧槽!就是那种耳朵上长一撮黑毛的?!

    古训说,是。但,“花花溜溜”是亚种的表征。

    我说,那家伙挺厉害呀,“动物世界”里播过它!它那么野,怎么能进入家庭呢?!

    古训笑了,说,进入家庭的动物,进入之前一般都野。狗进入家庭之前是狼,狼不比豹猫更野?它还攻击人呢?而“豹猫”,只捕食鸟、鼠、蛇等一些小动物。

    我说,那也伤人哪!一般家庭谁敢把它往屋里放?

    古训说,动物从野生到家养,都有些偶然性,或病,或饿,或弱,或伤,总之,在它无力撒野的时候,人们收留了它,它看到人们无害于它,就和人类共生了,久而久之,它就适应了家养的生活,一代一代传续下来,就从野生到家养了。你没听到南非有对兄妹养猎豹为宠物?埃及艳后更把一头雄狮养在她的寝宫里?

    知道知道。但我还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动物凶猛!

    ——那么,“花花溜溜大奶奶”就是“豹猫”或者“狸猫”的亚种了?但为什么尊称它为奶奶呢?是它和奶奶一样,愿意在炕头上趴着,还是咋地?

    古训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2016年1月初始央视9纪录频道里,播一个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里边介绍修文物的各种工匠,年老工匠还是年轻工匠,斗大个字不识一升的,还是中央美院的研究生,我都不关心,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了那种“花花溜溜”的猫。

    喂猫的一个老师傅说:“这可能是皇宫留下的贵种。”

    ——可能啥呀?就是。

    看来,满清贵胄,对“花花溜溜大奶奶”情有独钟!一千多年了,还保留着这一贵种!

    这种花狸猫,用古满语应该是“苦力马力·克什克”。

    总之吧,历史改来改去的,但民谣却是经久不变的。“关关雎鸠”用文字记录下来了;没有文字的,口口相传,也能千年不差地流传下来。

    据信,“要哪个,要红鹰……”这首民谣就是一千多年前流传下来的,而它概括的是,挹娄民族的兴起史。值得挹娄,乃至勿吉、靺鞨、女真、满族人骄傲一下子的历史。

    “红鹰”、“亲哥仨”和“花花溜溜大奶奶”是值得他们记住并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