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河边宿营
这个办法果然好用,放出去的探哨,不管是前是后,都大声吆喝过什么,但都没大事发生。说明有苗头,可是看到戒备森严,对方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这样,他们顺利地翻过这座山。 山根下,有一条不算很宽的河。花玉乔说,这条河,当地人叫它“记布洪·五洛厄特·五得”。翻成汉语是“十五个江湾的河流”,意思是这条河弯弯曲曲的。现在查得,这里是“海浪河”的一个源头,是随着山形拐弯的,当然有十五个江湾了。但在山下这一段,却是比较平直的,也不很深。挹娄走上前,撩一把河水,惊呼,“温的呼的,阿洪!” 张广才看向他,他冲着张广才“啊?”了一声。 张广才知道,挹娄想在这温热的河水里洗个澡,也向众人展示一下他“水莫湮沾”的本事。 张广才摇了摇头,说,“算了,你知道河那边的山叫什么?” “什么?”挹娄问。 “姥爷说,当地人叫它‘其李坤吞’,是‘养马山’的意思。”张广才说到此,往下他就不说了。他想,挹娄能够知道到了养马山意味着什么。 挹娄却说,“要能遇到那个咸逅儿的,敢情好了!还省着去他们的奇鹄立了!” “什么话!”张广才斥责挹娄。 ——你和人家公孙渊说,来到北沃沮的目的,是为了征服他们,在他们辽东郡独立建国的时候,不至于受汉朝和北沃沮的东西夹击,或者还能帮助自己出兵打汉朝。来讨要珍珠,只是个兴兵的由头,你怎么本末倒置了?这里就是能遇到抢走他珍珠的那个阿尔什不什户,也不要理他,直捣他们的王城,使他们的王告饶,求和。到那时主动把珍珠奉还,岂不两全其美?怎么还冒出“省着去他们的奇鹄立了”的念头了?亏得刚才用的是肃慎语,公孙渊听不明白,这要是让他知道了,那成啥了? 花玉乔在一旁听了挹娄和张广才两人的话,挹娄去看他时,他也埋怨地看挹娄一眼,挹娄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有了问题,就不再说什么了。 当下,众人就脱下鞋子,挽起裤腿,准备蹚河。 花玉乔突然说,“等等。” 众人都停下了——这一路上,众人已经习惯了听候他的话,他的话总是有一定道理的。 花玉乔站在河边,向上游看去,看了一会儿,他说,“这水比以前流的慢了……” 大家一听这话,嘴上不说心里说:这老爷子可真是疑虑重重,这河里的水,来自各座山上的泉眼,泉水的多寡,倚仗这里是否落雨,这里可能许多天没落雨了,地下水位就低,山泉奔涌的慢,流下的水就少,河流自然就流的慢了呗。 “不对,”花玉乔象能猜到大家的心底似的,“前天,这里还下了一场透雨,山泉怎会奔涌的慢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是,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二是——他怎么知道我们想的什么?算卦先生也只是算出事理的发展,也不能算到人们心里去呀,这老爷子咋这么神? “那怎么办?”公孙渊问。他现在对花玉乔几近迷信的程度,花玉乔说什么,他信什么。 花玉乔说,“今天不渡河了,在河这岸宿营。靠靠他,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花玉乔这话,众人明白个大致意思,就是你捱,我也捱,看谁能捱过谁——这就是他所谓的“靠靠”。 他们原计划是渡河,在河的那一岸宿营。这回变了,在这一岸宿营,就得退到来时的树林里。到了树林,花玉乔选了一个地势高一点儿地方安营扎寨。由于没有马匹,帐篷就带的简单一些,粮食也带的不多,仅够六十人三天的用度。 饭后,兵士们都支开帐篷歇息了,有的帐篷里都传来了呼噜声。挹娄、张广才、公孙渊和姥爷花玉乔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听姥爷讲三国故事。姥爷讲好几个诸葛亮利用火攻和水攻的方式,打败敌方的战例,然后,姥爷说,“诸葛亮善用火攻、水攻。这是兵家大举也。眼下这道水,就是敌方很好利用的方式。运水,在于动,所以我们停下来,住下来,静下来,以静制动,动则不运也。” “你们看,”姥爷遥手一指对岸说,“我们要是过河,那边,一马平川,我们到哪里安营扎寨?再走一两个时辰,才能到对岸的山根,敌方算计我们,肯定耐不住劳累,过河就得住下——那,他们驱动大水,势必淹我大军。” 姥爷带着遐想的口吻说,“这河里的水流得这么慢,不正常,他们有可能在上游做了什么手脚,把水憋住了,就想到我们在对岸住下,好一下子放开水来淹我们。” 公孙渊说,“他们有这么大的力量?” 姥爷说,“在山林里驱动毒雾,那力量还小吗?” 公孙渊默默地点点头。 挹娄这时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说,“我真困啊,咱们睡觉去吧。” 说着,挹娄就站了起来,走向他们的帐篷。 张广才心里想,看来今天他是真累了,每回姥爷要是讲起三国,他是听一个,还让再讲一个,到多咱姥爷说困了,娘追着他们睡,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今天他是挺不住了。 挻娄一走向帐篷,姥爷就说,“咱们也歇吧,明天还要赶路,去奇鹄立,咱要一鼓作气,不歇不宿直达那里。”
张广才和公孙渊当然应承,就一齐走向帐篷。 没有马驮,带的帐篷就少,挹娄、张广才、公孙渊和姥爷四人挤一个帐篷。他仨进到帐篷里的时候,挹娄已经鼾声雷动了。三人一同向他看去,张广才蹙动一下眉头。在野外宿营,又大敌当前,大家都是和衣而眠,就偎一偎,躺下了。 躺一会儿,都有点儿迷迷糊糊的了,张广才感到挹娄用膝盖顶他一下,他挪了一下身子,以为挹娄是在睡梦中无意地碰他一下。可是,挹娄又顶他一下,他就把脸转向挹娄,看到挹娄小眼睛不大,但睁得通亮的看着他,他不觉一忽。想说什么,挹娄掩住了他的嘴,向帐篷外指了指,但鼻腔里还抽着呼噜,谁听谁都以为挹娄睡得正香。 张广才心里说,这个讷乌,这是弄么(干什么)? 张广才只好跟着挹娄悄悄地溜出了帐篷。 他俩走,公孙渊也悄悄地爬了起来,抽出他的那把剑,跟在他俩的后边,走了出去。 公孙渊走出去,花玉乔也坐了起来,他轻叹了一口气,从药箱里抽出他的蝇甩子,也起身走了出去。 阔力低低“噶”地叫一声,也用它的喙拱开了帐篷门帘,走了出去。 挹娄拉着张广才,猫着身子躲过哨兵,往河的上游跑去。 低伏着身子跑,很累的,看着离哨兵很远了,张广才拉住了挹娄,直起身子说,“你个讷乌,不好好睡觉,要往哪里去?” 挹娄也直起身子,喘了几口说,“阿洪,这大长的夜,咱睡这么早干啥?” 张广才说,“那你要干啥?” “咱去上游看看,”挹娄说,“谁在上游搞什么立甘楞(东西),咱们相搭(看看)相搭,破了它,省着它再难为咱们。” “啊!”张广才似乎吃一惊,“那你怎么不当姥爷说?” “当姥爷说,”挹娄说,“你以为姥爷能让咱们去吗?” “不行,”张广才说,“不跟姥爷说,咱们黑灯瞎火地走出去,太悬了。不能去。” “你不去,我去。” “那你就去。”张广才站下了。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叫你了。”挹娄甩下了张广才,毫不犹疑地向河的上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