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最后的要求
女孩的微笑很美，美得简直不像是真实存在于这世上的事物。伊恩从一开始就知道，菲儿若是笑起来，那么一定非常漂亮，哪怕那微笑并不能算是纯粹。 伊恩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想要看到菲儿的微笑，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小小心愿。即便是在短短的数小时之前，他仍旧幻想着，幻想着带菲儿到东域去，治好她的“病”，然后用尽一切办法，只为了能看到她微笑的样子。 但是现在，伊恩一点都不想看到菲儿的微笑。因为他知道，那是换取力量后所付出的代价。 代价被收回了。 这意味着什么？ 伊恩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承认，更不愿意去接受。 如果是以这样的代价换来菲儿的微笑，那么他宁可永远都看不到菲儿的微笑。 然而这样的逃避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少女就在那里，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他们走近。 两个男人僵立在了原地，他们本该不顾狼狈地奔向那摇晃的身影，然而此刻他们却感觉自己仿佛如同石雕一般，被凝固在了原地。 他们不敢上前，不敢碰触那女孩，因为她现在看上去就如同不断崩解破碎的水晶，即便是一缕微风都可以将她身上的碎屑吹撒开来。他们害怕，害怕仅仅是最轻的碰触，都会让这女孩像是被砸碎的玻璃般散落一地。 “啊......啊......啊！！！！！” 汗帕克斯终于被巨大的绝望所压垮。随着菲儿一点点的接近，这个中年男子似是看到这世上最恐怖的事物般，后仰着摔落在地，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形如疯癫一般地放声哀嚎。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疯癫般的哀嚎渐渐变作了悔恨的哭泣。汗帕克斯将自己的身子蜷缩了起来，几如一个受了伤的孩子。他将脸深深地埋了起来，不敢再去看向菲儿所在的方向，不敢看她脸上的眼泪，更不敢去看她唇边的微笑。 他只希望有谁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只希望谁来告诉他菲儿其实还好好的。 “对......不......起，爸......爸......”菲儿终于走得近些了，她艰难地跌坐下来，伸出近乎已经僵硬的手来，轻轻地抚在了汗帕克斯的头上，仿佛反过来变作了对方的母亲般，安抚起自己痛哭流涕的孩子。 “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感受到头顶那冰凉的触感，汗帕克斯浑身一颤，在过了许久之后，才带着哭腔，发出参杂着极度悔恨与痛苦的声音。他想要逃避这自酿的苦果，然而却只能将着苦果生生地吞咽下去。 而眼见着这一切，菲儿的眼中流露出莫名的意味。她微微抬起放在汗帕克斯头上的左手，然而她才不过刚刚做出将手臂收回的动作，她的左臂上却忽然传出一声碎裂的声响。 伊恩与菲儿同时微微一怔。随后在伊恩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少女的左臂竟然就这么滑落了下来。 “不！” 伊恩发出凄厉的高喊，呛啷着跑近菲儿身边，摔落在地，想要接住这条掉落下来的手臂。然而脑中突如其来的刹那眩晕终究让他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手臂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而后碎裂成无数的水晶做成花朵。 场中于刹那间陷入了绝对的寂静，这一巨大的冲击令伊恩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直到沉寂了许久之后，少女才微微地缓过神来，尽可能小心地将身子向着伊恩的方向挪动了过去。而察觉她举动的伊恩顿时感到心底一颤，他狼狈至极地起身爬到菲儿的身边，生怕再看到与刚才相同的一幕。 “对......不......起，伊......恩。”眼见着伊恩这一副狼狈的模样，菲儿露出了歉意的微笑，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我不想听，菲儿，我不想听这些！”伊恩的声音因巨大的悲痛而扭曲了起来，他抬起头，望向菲儿，带着泪的眼中流露出最为深切而卑微的恳求：“菲儿，我们到东域去，好吗。我们去找深红，去找能救你的办法，好吗？” “你答应过我的，这是你答应过我的......”他的声音变得哽咽，他知道自己这是无理取闹，但是现在他真的只想要无理取闹。菲儿是他的救赎，他不敢想象失去菲儿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一刻他无比渴望能够就菲儿抱在怀里，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菲儿还真实地存在着，因为只有确认了少女的存在，他才能够感到安心。 但是他不敢这么做。 他真的不敢这么做。 他害怕就算用自己最轻的力量去碰触眼前的少女，都会令她化作随风而逝的水晶。 “伊恩，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望着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少年，菲儿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将她仅剩的右手缓缓放在伊恩的胸口，将对方那无数的话语堵在了心底。 “你......知道，我很......霸道的。所以，不准......拒绝......”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嗯。”菲儿露出欣慰的笑容来：“伊恩，我......不想......你死。所以，来......找......我......” “菲儿......？”伊恩微微一怔，而后眼前忽然变作了一片漆黑，整个人如同自空中坠落，最终跌落在了一片混沌的汪洋里。无数浑浊的海水带着繁杂的念头涌入到他的身体里，令他在刹那间感到一阵窒息。 他缓缓地向下坠去，任由这片混沌的深海将自己淹没下去。然而正当他感到自己将要沉到海底之际，随着一声清越的剑吟，一股巨大的意志却将他生生托了起来，带着无可阻挡的力量，令他的半个身子浮出了海面。 他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呛出来几口灰黑色的海水，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眼前这个被混沌之海所笼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