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定国公府

    57、徐文壁

    接到宫中姑奶奶的密函，定国公徐文壁看后很是吃惊。皇帝身体原来如此糟糕？甚至驾崩就在年内？

    四年前他接了父亲的爵位，承袭了定国公。几年下来，他处理完国公府里的各种杂务，也接掌了历任国公积攒下来的宫中朝中军中人脉。年前成国公朱希忠免兼后府的都督，他又接了后军都督府的差事。如今的定国公府，虽不及老公爷时那般得朝廷倚重，但也算是基本走上了往常的轨道。

    当然，与如今成国公府相比，还是差了许多。那家子，如今有两位年高望重大老爷掌着统领宫中侍卫的重权。和英国公府比起来，定国公府也还得重新熬年头攒资历。

    两百年来，几个勋贵公伯府都是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轮流着帮皇家照看好京营、五军都督府、宫中侍卫等武力。得皇家的富贵恩赏，也巩护着天家江山的安稳传承。

    等成国公府那两老货几年后死了，年轻少不更事的上来接他们家国公位子，那时自己的资历也差不多熬出来了，又该定国公府顶上去了。

    现在自己帮衬着皇家主持一些祭祀仪典，担着一些清闲差事熬资历。反正有皇家例行的赏赐可拿，不出大差错便得。这现任皇帝死了，新任皇帝对咱们这些勋贵还得更倚重。自己管的清闲差事只怕还会加上几个，也能多拿些恩赏。

    要说还真有些看不惯成国公府那两位，听说为了弄到掌东宫侍卫团营的差事，竟给高拱送了三万两银子。可真有些给勋贵们丢脸，对那帮文酸货低三下四，犯得着么？

    值当吗？成国公府那几个小的可不成器。成公爷身体眼瞅着就不大好，他们家这是打算兄终弟及？一旦朱希忠死了，由朱希孝这货接国公位子？

    皇帝身子不好，驾崩就在眼前？这么说起来，当初他们家巴巴地争东宫侍卫团营位子，只怕就是当时已看出苗头了。

    朱希忠死了，朱希孝这货就能接上，还能又继续当红七八年。那样的话，他们家小的也能接上茬儿了。

    只怕朱希孝为了接他哥这位子，那时还得再送那帮酸货几万两。哼，可真不讲脸面。

    东宫侍卫团营二三千号人，一年油水能有几个钱儿？三万两银子，得多久才能拿回来？若是东宫太子要做上十年八年，他们家掌侍卫团营日子长一点，没准还能挣几个，倒还值得。要是皇帝真的今年就死了，这东宫侍卫团营怕是就得散了，他成国公府这大把的银子可就白花了。

    这皇帝真不行了？他今年可才三十几岁！皇家的人，除了前朝的世宗，还真没几个活得长久的。但象这位这样只坐了五年宝座就要驾崩的，也没几个吧？这位早先看上去就是个没福寿的，自个也挺折腾，前儿个言官上的折子，就差直接骂他好色不要命儿了。

    这要真是驾崩了，太子可还年幼，孤儿寡妇的，朝堂只怕有得闹腾了。高拱张居正那两斗鸡似的，上月还差点儿大闹一场。只怕皇帝驾崩，这俩还得闹一阵子。

    成国公那两位，占着宫里侍卫统领的职司，这时节，倒很是紧要了。最近几个月，皇后贵妃娘家那几个暴发户国舅爷，都在里头揽上了活儿。

    嗯，只怕天家这些个安排，还真是要办后事的节奏。

    南边魏国公府那边，明儿个得让人去个信儿，这时节可别整天就知道玩乐，可别闹过了头。上月南京兵丁闹响，只怕他们家脱不了干系。等事情落定了，只怕还少不得挨点处分。这要真是国丧头上，他们再弄点忌讳，落那帮言官口里，又得让人闹心一阵子。

    南边比这京里可繁华热闹，过几年再去走走，也不错。那边的娘们，还真是水灵。

    家里这些个侍妾，这几年一个个的都没信儿。这皇帝要是驾崩了，这几个月内房事又都得歇了。

    天家子嗣不旺，打孝宗那时起，就是这样。咱这定国公府也子嗣艰难么？南边魏国公府倒是人丁兴盛，可别到头来，咱们老徐家也得闹兼祧的事儿。

    皇家自武宗起，就会瞎折腾，宫中各种灾事也从来不断。世宗在位四十五年，平倭寇，抗鞑虏，大修皇陵，南巡祭陵，几次大修宫殿，国用耗费殆尽。到这位手里，内库已近虚耗得差不多了，每年为了十万两银子，都得与户部、言官们扯皮好几次。

    这位也是没辙儿了，前两年把手都伸到咱们这些勋贵皇戚公候伯府里头来了。又是让朝臣们清算各家田亩有无违制侵占，又是让东厂锦衣卫秘密查核各家有无违礼犯禁。又是开西北互市，让镇抚太监们主持与鞑子的茶马交易；又是开海禁，让宫中太监往两广番禺、福建月港办海贸市舶。这位做皇子时，过了三十年的苦日子，做了皇帝，接收的又是一个烂摊儿。也难怪他这般贪财好货，这几年都是一副穷疯了的模样。

    南边魏国公府对月港海贸也有意掺和，前月还来信询问咱们这边是否也需要置办些西洋夷货。嗯，还问到去年朝臣们议论的山东重开海运之事，河漕事务以后咱们南北两家的章程是否要相应变更？他们家还真是越来越多市侩腔调儿，什么事都想掺和，也不顾二百年国公府的富贵体面。

    盐务、茶瓷织造、河漕、军饷钱粮，哪档子事没他们插上一脚？南边这些事务里头，油水也足。他们又是地头蛇，还真是很能弄些银钱。

    不比咱们北边这几家，得顾着朝廷规矩体面。全靠那几顷田庄里的出产，不是在京营兵饷里头弄些常例孝敬，靠皇家那几个恩赏，京中的往来日用都难打发。成国公府倒是有些家底儿，也能下脸子不顾勋贵体面，只怕这几年，没少掺和这些事，倒是能多捞几个子儿。

    说起来，这位皇帝几年功夫倒是鼓捣成了不少事儿。好些个祖宗成法规矩，在高拱张居正这些个多事朝臣手里，都变了样儿。这些个新鲜事儿，离了咱们这些勋贵们帮着支撑，能办成什么模样？这些个文臣，这几年弄这些新鲜花样出来，只怕也是想给他们自个家族另寻些升官发财的富贵门路。整出这些个事来，他们倒是多了几条捞钱的门道。

    这位皇帝要是真个就驾崩了，这些个新门道只怕又得有些反复。别说咱们这些勋贵大都靠着祖宗规矩吃现成的铁杆庄稼，就是那些个文酸朝臣，大多不也都还是习惯祖宗成法规矩？高拱这几年闹腾，哪年不挨上几回言官上弹章？

    小太子年纪还太小，几年后才掌得住事。皇帝这会儿若是托孤，只怕还是得找高拱张居正这两人辅臣顾命。他俩只怕还能管几年事，这几年新办的这些事，也没准儿大概还能维持下去。过几年小太子亲政了，只怕又是一番模样。

    横竖少不了咱们勋贵们好处。这老朱家的江山，当年离不了咱们祖上拼死拼活，如今，也离不了咱们帮着照看支撑。

    姑奶奶当年年纪轻轻无后守活寡，被世宗选招进宫里在后宫六局任职司。她老人家的才学修为了得，这些年在宫里头那也都是头一份。当年小太子出生后，她就被分派到裕王府在陈王妃李才人跟前做管家婆，精心照看小太子。这些年下来，情分非浅。

    她老人家传来的宫里消息，向来没错儿。皇帝身子必定是表面还好，底子里只怕驾崩就在眼前。

    闰二月会极门那会儿，姑奶奶就曾递消息皇帝身体告危，可惜自己当时没能在现场亲眼看到。事后去成国公家探消息，朱希忠只说天子无碍，只是略受了风，已平安。这几个月，宫里倒一直也是这么个信儿。

    如今却又专门递这信儿告知实情，看来是另有玄机。

    五月初一的朝会只怕不得安静了。失仪失态？自己又不是傻子，连观风色都还不会么？果真皇帝身体眼见的垮得厉害，朝臣们自会摆出忧急模样，自己装样儿又比谁差？皇帝身子表面上大安，他自个兴头儿不错，大家也会摆兴高彩烈模样凑趣，自己犯不着装哭丧脸。怎会失仪失态？

    嗯自己站在前面，到时候倒是要先看那帮文臣酸货们作何姿态。只怕也真会有一两个傻不愣登的二愣子，朝臣中总有这种货色。但失仪失态？不至于吧？

    那位身体究竟如何了？竟让姑奶奶特地如此来密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