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往事
南方的夜风原來也是冷的，尽管现在已步入早春。 无颜拎着了净出來之后，就一直在搜寻着媚娘的气息。现在她的心情很复杂，可是，却不想深究这种复杂，到底是什么。 “颜小姐。” 身后突然传來莫尘的呼唤，无颜停住脚步。 “颜小姐，在下想，你要找的，在这里。” 她转身，此时的莫尘正站在一处墙角处，白衣如雪。而那处墙角，因为漆黑的夜晚，月光照不到那里，更显的幽深黑暗。可对于无颜來说，黑暗与光明，都是一样的。 她，看到了…… 抓住了净的手，无力松开，无颜缓缓走近。突脚下一咯，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那是一枚已经看不清颜色的梅子。 她突然捂住心口处，眉头紧皱。 为什么，她明明沒有心的，为什么会感到一丝痛楚。 “颜小姐？你沒事吧。” 莫尘微眯双眸，他一直都在注视着无颜，不放过她的每个神情。 猛然，无颜抬起头，冷风袭过，飞扬的墨发下是苍白而冷冽的容颜，她身形一闪，连个眨眼的功夫都沒有，就來到了莫尘身边，好在此时四周沒有他人，若不然，定会受到惊吓。 莫尘微微错开身子，黑眸沉沉。 看到了，更清楚的看到了。地面上，散乱的是骨头，那些骨头上通红一片，昭示着是不久前散落于此的。 而在骨头旁边，是一摊血rou模糊的内脏，内脏上，有一个裂开的头颅，面目全非。 她知道，这是妞妞！！ 看着这一切，此时的无颜，神情却是异常冰冷，莫尘轻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了净。”无颜突然开口：“替她超生。” 这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可莫尘却听出來了，那平静下的波涛。 原來，她是在忍耐，用冰冷的假面掩盖。 了净走近，缓慢的点了点头。莫尘和无颜都沒注意到，了净刚才走近的几步，同正常人的步伐一样，半点也不向平日里如蜗牛般的速度。 “颜小姐，你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不是吗，若不然，你也不会把了净师傅带出來。” 无颜沉默，那是无声的默认。 耳边忽传來了大悲咒，一时间，谁也沒有了言语，皆静默的看着地面上的惨烈。 “咦~~，你们在这啊，奴家还找你们呢，颜……” 话还沒说完，一阵恐怖的阴气扑面而來！媚娘一惊，一个侧身躲过，还沒站稳，又是一股阴气袭來，她猛然下腰，阴气擦着她的面部，勉强躲过。 刚刚起身，就只见无颜逼近，媚娘连忙见招拆招，事情來的太快，她完全沒有准备，慌乱之下，被无颜狠击了一掌，踉跄的后退两步，方才站定身子。 “等等！颜颜，你抽什么风~~。” 眼看着无颜又要冲上來，媚娘连忙叫停，她捂住肩头，阵阵痛楚从中传來。虽然表面看上去沒有伤口，依旧光滑，但她知道里面一定一团混乱，阴气四窜！无颜的阴掌果然厉害。 “你袖中，是什么东西！” 被无颜这么冷不丁一问，媚娘愣了下，随后看向自己的衣袖，从中拿出一手帕。 “奥，你说这个啊~~。颜颜的眼神倒是挺尖呢~。”她打开手帕：“诺，这是梅子，颜颜想吃吗~~~。” 看着媚娘手中的梅子，以及那一看就知道是粗劣丝线织成的手帕，无颜眼眸一颤，面容更加冰冷，如寒冰腊月般的，直视媚娘。 “颜颜！” 媚娘轻皱秀眉，显然是不可理解无颜这是怎么了，因为，她从未见过无颜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就好像，好像要杀了她一样！ 等等，媚娘猛然惊醒，她看了看手中的梅子，又看了看刚刚无颜出來的地方，一下子了然了，但随之而來的，是更加的不可置信与惊怒。 “颜颜，你不是吧！你是为了那个丫头，伤奴家？！” 无颜依旧冷冽的看着媚娘：“你为何，要杀她！” “呵……”得到了确切答案，媚娘的怒火高涨，讽刺冷笑：“为何？颜颜你是第一天认识奴家吗，你说为何！奴家自从跟在颜颜身边，别说杀生了，就连死魂都很少吃过！不过，奴家自身足够强大，也不在意那一两个魂魄，但是，奴家又不是吃素的！你也了解奴家，奴家能忍到现在不杀生，已经是奇迹了~！你觉得，奴家看到那个小丫头，可能放过那个吗！！怎么~~，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着奴家，奴家说错了吗？颜颜你第一次看奴家吃小孩吗？奴家告诉你，奴家就是喜欢喝小孩的血，吃小孩的rou，吸小孩的脑髓！因为奴家是鬼！是恶鬼！！” “你！！” “颜颜！”媚娘突然提高声音，厉喝道：“你难道真的要为了那个丫头片子，杀了奴家吗！难道，这千年不见，你真的变了吗！为何往日，你从不干扰奴家杀生，现在就不行了呢！奴家怎么就不知道，冷血淡漠的无颜，成了悲心悯人的菩萨！！” 这一番话，成功的打破了无颜的冰冷面容，也惊醒了她。 是啊，什么时候，她会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生这么大的气。不，不仅仅是生气，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自责，似愧疚，似悲伤，似痛心…… “颜颜！” 她猛然抬头，媚娘正皱的眉头看着自己，以往那双无时无刻都在魅惑心魄的狐媚眼，此时却充满了愤怒与惊疑。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奴家喜欢的是那个随心所欲的颜颜，是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颜颜，是那个谈笑间可以杀人于无形的颜颜！” 话说完，媚娘又扫了眼不远处负手而立的莫尘，随即消失于夜空。 又一阵夜风袭來，这一次，卷起的不是无颜的冷颜，而是nongnong的沉默。 莫尘看着无颜的背影，这个从來都是纤细却有力的身影，在此时，在月光下，在夜空下，却显得如此寂寥，似有一团迷雾把她笼罩，隔绝了她自己，也隔绝了别人。 他的黑眸又闪过一缕心疼，他想，也许是时候该挑破了，他要站在她的身边，分担且守护。 “颜小姐。”他缓缓走近，轻声道：“也许在下的这番话，甚是无用，但在下还是要说，颜小姐不必拘泥于现在与曾经。因为有一点，颜小姐从未改变，那就是跟随自己的心意。今晚，颜小姐來此，为那个孩子超生，甚至打伤了媚娘小姐，每一个举动，都是在随着你的心意而动，这，就足够了，其余的，顺其自然便好。” 无颜缓缓摇头：“不，媚娘说的对，我是变了。” 莫尘轻皱眉头：“颜小姐，在下并不觉得……” 无颜抬手，打断莫尘的话，抬起头望着星空，眼眸微迷离：“我是变了，一直在变，其实，我知道的……” 停顿半响，她长叹一口气，又接着道：“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在这世间，我游离太久了，我很无聊。所以在数万年以前，我曾血洗妖魔两界，也曾把鬼界搅得天翻地覆，更曾当过人界帝王的军师，屠杀凡人。也许，我真的是死了太久了吧，居然连龙气都伤不了我。那一段时日，我是以鲜血为自己洗礼的，疯狂至极，却仅仅是因为我很无聊。可，那样的日子，终究还是厌了，我便游历山河，像个凡人，只靠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的走遍各地，我也再寻找一些对手，能同我决一死战的对手……” “然后呢……”莫尘轻声问。 无颜轻勾红唇，有些微讽，不知讽的是他人，还是自己：“然后啊，我打败了许多的妖魔鬼怪，也打败了人界的高僧道长，更打败了一些山神地神。后來，我再也找不到看上眼的对手，便再也不去寻找。那时候，不知是听哪个秃驴说过，我身上除了鬼气，煞气更重，他让我每日行善，他说这样我身上的煞气能尽早去除。其实，我是嗤之以鼻的，可那时的我，实在是太无聊了，便去做了那善事。我给乞儿银子，我帮助贫苦人家，甚至我还开过免费的医馆，呵呵，可笑的是，他们居然把我当成活菩萨，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在他们眼中的活菩萨，实则是数千年前闻风色变的杀人魔头。” 莫尘低头淡淡一笑：“在下相信，颜小姐并沒有一直做善事吧。” “哼！”无颜一声冷哼：“本小姐承认，有的凡人的确善良，他们的人性也的确美丽，但更多的人是丑陋的，是掩藏在圣洁下的丑陋！一旦给予多了，便成了理所当然，然后就是变本加厉，一旦收回了给予，他们就成了疯狂的模样，比任何妖魔鬼怪都丑陋的疯狂模样！而我，也从人人膜拜的活菩萨，成了人人厌弃的瘟疫。后來，在人界待了许久，我便回了鬼界，也不去扰乱妖魔两界，只在鬼界作威作福，感觉也不错。再后來，不知过了多久，我便认识了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