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魔门秘辛
“二哥,怎么着急忙慌就退回来啦?” 由于比斗的台子距离玄山正殿较远,二长老返程以后,迎上五长老和六长老的询长问短。 只一个呼吸,天地变了颜色。铸剑台上的两人全无顾忌,剑如闪电一样在空中对撞,摩耳的金器交击声让漫山小辈禁不住要捂上耳朵,整座玄空山都在瑟瑟发抖。” 二长老踉跄落于地面,脚一沾地就耸肩直述,“真是孽障!跟邪月罗刹说了规矩,但已是晚了。我不能再插手,不管是什么规则,既然开打了就要名正言顺,这是掌门自己的选择。我们只在旁观战,谨防危及小辈。” 五长老雪白的眉毛直往上挑,满是褶子的面孔忽显一丝媚态,嗓音如从门缝里挤出来的,“我看你也挡了不少剑。别死撑,回去疗伤吧。” “你哪只眼睛看我死撑了?邪月罗刹罢了,若不是规定非要掌门出手,凭他还不是我的对手。”二长老绷着英俊潇洒的脸,不过由于膝下漏风,左手边还少一截袖子,再有风度也是扯给鬼听,始才跺跺脚往后退,在一阵嘈杂中嚷道,“青鸾,扶师伯下去换件衣服。” 此时九大长老的最末三位在场地周围布好禁制归来,最小的九长老面部紧实僵硬,只有脖子在流汗,“看来邪月罗刹真不好对付。” 七长老也大吐苦水,“这下好,这混账丫头把二哥辛辛苦苦的算计全给荒废了。全力状态下在月光下比武,我看她死不死。即便大师姐在这个年纪时也未见得是人家对手。” “你说小丫头会输?” “难道你以为还能赢?”七长老朝场中鄙视了一眼,“如果凭着她手里那几把没人会用的破铜烂铁斗赢了一招半式,别说让她当本派掌门,我倒过来拜她为师都行。” 九剑供在玄空山几千年,就算有人使得动也不见得比一般刀剑顺手,连玄山派自己人也只认为其是门派的一种象征,并非当成能创造奇迹的武器。 一列长老缓步从正殿走出,五长老眸中掠过一抹欣慰,道出不同于七长老的看法,“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跟全盛的邪月罗刹在月光下比武,有这胆色,当掌门足矣。这一仗,玄山派输得起。但邪月罗刹如此欺负小辈,传出江湖就是个笑话,若有失手,叫他丢人丢到姥姥家。” “哦?五爷开始护短了。”拉开帽檐的三长老显出极少被同门晚辈所见的真实相貌,是个三十来岁的风韵少妇。 五长老似嗔似讽地答,“我就不信你不关心。” “我干嘛关心她,不知好歹的野丫头。” 听出暗里的酸味,五长老立时笃定,“你要能不顾她的死活,我便在自己脸上刻一个服字。” “得了啊,就这张假脸皮,便是刻上一个sao字,你明天还不得换了。” “了不起我刻胸上!” “呦,原来五爷的胸也是假的啊。”三长老一股意外,伸手戳戳五长老的胸部。 顿时,五长老一阵岔气,很难想象一个包裹在老头子皮囊下的身体会有如上举动,“四哥、六弟,尽看她欺负我是吧?” 沉着脸的四长老分外莫名的转过头,问出今天的第一句话,“你们干什么了?” 三长老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把老五挡在身后,一本正经的说,“什么也没干。刚刚青鸾和二哥进了房,五爷怕二哥把她徒弟那个了,朝我哭呢。” 四长老像是一下活了过来,紧捏三长老的手,疾速道,“是吗?咱们家二哥终于开窍了。” 五长老以手抚额,“咱们家要开窍的不止是二哥。四哥你醒醒吧,三儿的话能信,霜儿还不飞上了天。” “原来是消遣我呢。”四长老将手一松,继续那副病怏怏的样子。然而三长老脸上的红晕却迟迟不退。 在她身后的五长老悄声道,“别发花痴了。三儿,你看。” 三长老顺着话音把脸转向比武台,旋即目不转睛,“风沙转。这招是你教的?” “你在开玩笑。”五长老一听就呆愣住了,玄山派的招数庞杂,但是方才碧吟霜所用的一招风沙转却绝非出于玄山,门内只有她和三长老会用,她还兀自以为三长老早一步将这手绝活传了出去。这才凑到三长老耳朵下道,“真不是我教的呀。” 三长老慧眸一转,也把嗓音压得极底,“六弟七弟练的是纯阳路数,老八、老九会的招式我数都数得过来。剩下的,也就老四把我们每个人的绝招都学了一点。说嘛,是不是你给吟霜丫头开了小灶?” 面对三长老的质问,四长老眼皮都不跳的回,“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每次都是三更半夜行动?” 得到否定的回答,三长老另生疑问,“那你每次都是光天化日教她武功的吗,我怎么看不到?” “啊呦,连天天跟在四哥后面跑的三儿都看不到的话,我们就更别提了。”这次没等老四开口五长老就接过话头,“恭喜四哥潜影神功大成,也顺便摆脱一个烦恼喽。” 三长老没空理会这番揶揄,惴惴不安的说,“五爷,谁都知道你宠着霜儿,可不要岔开话题,这事不弄清楚我烦得很。” 台上一记拳掌分错的劲芒,照得场下这些面孔一阵青一阵白,碧吟霜又随手使出一招此时不该会用的招式。电光急闪中,她并没有考虑这会引来多大的猜忌,因为她素来宣称一身武艺是世外高人所授,却不知底下这帮人就是她曾经以为的高人。 “这丫头真是绝了。虽然她故意使招式变了形,可这些招式我们再熟悉不过。但是怎么会从她手里用出来呢,不是还没来得及教吗?”左右想不通,五长老睁大了双眼盯向三长老,“三儿,该不会是你做梦的时候教的吧?” 三长老唇角一勾,“我做梦的时候通常都是在打你。” “靠。” 对于外界的交谈,碧吟霜无从知晓,她眼下正疲于应付邪月罗刹的攻击。月球潮汐力加持下的邪月圣剑超越以往的难缠,即便她并不是直接手握剑柄也已感受到这股磅礴的巨力。 十九岁时期的身子骨还是太弱了,碧吟霜隐隐觉得手臂快要爆开,施加了一个不动明王印上去,还是如同二驴推磨,力不由心。渐渐的,整张脸上呈现出青紫的死色。 她在这个世上自大了太多年,九剑在握时没有怕过任何人,骤然重生,一时间脑子不会动了。这才想起,前世与邪月罗刹比剑时限制了对方使用内力,才在招式上胜了半剑,如果正大光明的硬扛,可能连灰都不会剩。 “太过得意忘形了呀。原先的计划是什么来着?”碧吟霜心中惊醒,侧身又躲一剑,面色渐显从容,“碧如歌,且说你杀了我是能扬名立万吗?” “贱丫头,这是要讨饶了?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邪月罗刹出自魔门隐世的大家族,除了家中父母亲人,本名从未透露给旁人,更莫说传出江湖。他分心思量,剑锋有滞。 碧吟霜打定主意冒险便不顾生死,奋身往邪月罗刹脚下一扑,神情激荡的道,“原来真是二叔,侄女刚刚不知二叔身份,无礼在先,请您一剑杀了侄女吧。” 邪月罗刹心头冷笑,正要下杀手,却注意到她眸中隐有双瞳。此乃碧家人独有的特征,每个碧家孩子成年以后都会进化出一双带着双瞳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显眼,若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是决计不能长出这样一双眼睛的。 “难道真是大哥的女儿?快告诉我,大哥现在身在何处?”众目睽睽下,邪月罗刹不敢胡乱做动作,邪月圣剑仍照着原方位落下,只是力道十不存一,完全是假把式。 碧吟霜低头不做躲闪,也不用身前的星陨剑抗衡,凭白挨了一剑,受了轻伤。 这下邪月罗刹真的以为她要以死谢罪,急忙回手,剑身在空中一转,不得已的自行去找天上的七把剑拼个叮当响。旁人见到,像是剑从碧吟霜身上弹了起来,做了一个叫人无法理解的折射。 “你……”邪月罗刹开口拙舌,只好低头串招,“快起来继续跟我打,随意躲两下就好,我不会伤你。” 碧吟霜隐去目光中的疏冷,口中犹豫,“二叔出剑,侄女不敢躲。”说完便一口气上不来的样子,无力的向前栽倒。 碧如歌见状,心都快急破了,连运内力,给她输了好几掌真气。他这些年长期逗留在青鏊国就是为了寻找大哥的下落,如今刚有了眉目,可不能任这个侄女有什么闪失。 这边一哭二闹,旁人瞧不出来,可远端观战的几大长老各个变了脸色。 五长老游移不定的嘀咕起来,“九剑不听控制?还是霜儿开始放水了?” “明显是内力不济。”七长老一捏拳,欲往比斗台掠去,“我说过要栽!料来是早是晚都是输,我去把臭丫头拎回来。” “你冷静点!”五长老将其束缚住,不确定的问向众人,“丫头看似受了伤,可邪月罗刹呢,在干什么?” 几人各自相望,诸多捉摸不透。唯四长老沉声底吟,“邪月出剑一点都不讲究,满身都是破绽。” “耗子看大象也满身是破绽,可动不了嘴便是被一屁股坐死的份。老子忍不了了!把人抢回来再说。” 七长老一意孤行,又被九长老堵路,“七哥你别急啊,也许这场比武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三姐,您看是不是该把丫头救回来了?” “不急,好戏才刚开场。”三长老原本紧锁的眉头悠忽间冷了下来,如是经过一场生死大劫却没有幸存的喜悦,语气着实寒冷,“咱们吟霜丫头的演技,都不想见识一下吗?” 五长老急着反问,“如今正逢生死关头,哪个配合她演戏?” “假作真时真亦假,明台时有被心蔽。”三长老把帽檐重新拉上,阴暗的侧脸流露出诡诈的笑容,“还记得吟霜的眼睛有个很奇怪的特征吗?目生双瞳,魔道碧家的标志。眼下可以确定的是,邪月罗刹也是碧家人,让我意外的则是,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世的?” 五长老失口叫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并非我想到的,而是去年的某一天,大师姐发现了这个秘密。”三长老朝五长老瞪去一眼,料定她知情不报,故不说穿,只叹,“怪只怪碧家人目含双瞳的特点只藏得住十八年,到他们成年时就必定显露。收错了徒儿,无可奈何啊。” “错了就错了,我不管她是哪家人,魔门也好佛门也好,丫头是我的!” 三长老单手按下五长老的肩膀,狠心劝诫,“是魔就有魔性,我们不该留着她。如果她跟魔门中人还有勾结,只好废了。” “废了是几个意思?这是谁的主意,你的还是大师姐的?”平日里谈笑自若的五长老顿时像个疯子,左脚退了半步,地上的石板皆成粉末,她刚要挣脱的肩膀却又为另一只手掌所按,“四哥,你也同意了?” 四长老凡事不挂心,做了主的事却难有更改,只是道,“我一生未对人下过重手,对我们亲手养出的孩子又怎么会。” “那就放开我,我去接回霜儿。”脊背压着千斤巨力,五长老竟似完全感受不到一般继续说着,“老六、老七、老八、老九,你们都傻了吗?” 七长老现在反倒是最不冲动的一个,愣愣道,“也得容我回回神啊,我脑筋转得慢。如此说,臭丫头定是魔门骨血无疑了?我道她的名字是假的,她还真的姓碧呢?” “我去你的!等你想通就收骨灰了!”五长老隐隐有些发怒,满口厉言厉语,“霜儿半辈子都活在玄空山,当初我们发现她时,是一点武功也不会。这时你们竟怀疑她跟魔门有关联?若叫她死在邪月剑下,我这一生都跟你们没完!” 三长老直言不讳的道,“我宁愿她死在这里。如果她真是魔门派进我玄空山的jian细,我们怎么办?” “蓝慕莎,你这个白痴!”幸而殿外有隔绝声音的障壁,不然五长老这一声厉吼必会在山谷中回响,“霜儿武学天赋之高是我生平仅见,碧家人目生双瞳的隐秘江湖上也大有人知。派这样的人来当jian细,魔门的人是比你还蠢吗?” 三长老吃惊不小,在玄空山已有几十年没人敢直呼其名,大睁着眼睛却骂不出狠话,气苦道,“你一定要跟我吵吗?我有说要把人当jian细处决吗?现在什么时候,吟霜丫头正在比武,难免有损伤,师门小辈都在看着,你要自己先闹起来?” “你那是送她去死。”五长老看了一眼比武台,说得更为坚定,“别给我假惺惺。我原本难以想通,现在知道了,邪月罗刹上门你让她去应对,端的是好算计。一旦这只罗刹比武有所损伤,邪帝城的人定会将账算在霜儿头上,而霜儿若是伤了,也必定恨魔门的人入骨,这样她就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跟家里人彻底闹翻。” 心思被拆穿,三长老不由急道,“难道我错了吗?说我假惺惺,吟霜丫头是你一个人的孩子我不心疼?你看她跟邪月罗刹好得像一家人你就好受了?算了,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活该我倒霉,这么多年都不敢叫她喊我一声师父,原来她也在耍我,明知自己的身世见不得光却连说也不说。” “三姐。” “干什么?”三长老正逢千头万绪,难得没有对四长老和颜悦色。 四长老也不见怪,反倒好笑,“你不也没跟霜儿说过你是谁?” “我的身份有必要说吗?” “那或许,”四长老略一停顿,“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世人乐于原谅自己,却不会体谅别人,总觉得善意的隐瞒是对,有企图的隐瞒就是错,但是在真相揭露之前,其实善意和企图都仅是个人臆测。 一直歪着脑袋的六长老伺机插口,“天晓得你们都在吵什么。我或许相信霜丫头会是个很坏的人,但绝不信她会是什么人安插在本派的棋子。即使是,也已经在十年前倒戈了,就在她跪下来拜我们为师的那刻。” “气我很好玩是吧!”三长老频频受着刺激,心中却冷静不少,“单知道你们收徒时我没有参与,可吟霜丫头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有眼睛会看。若非她去碰了那该死的九剑,值得我提心吊胆吗?” “就那九把废铁片?”五长老噱了一声。 “也许你们不相信,但是对我来说,玄山九剑所拥有的并非未知的力量,而是一定能引人入魔的力量。本派秘史中有记,第十九代掌门史无前例的能够催动七把天剑,却在没日没夜的研究中逐渐丧失了人性,致使我玄山各宗分裂,独留剑宗一脉。所以九剑由常人掌控就已是不易,若被魔人得到决计不会有好下场。”三长老讲到这里,颔首一问,“信了?” 几大长老却同时哑了一般,齐刷刷点下头。 可能他们谈得入神,过程中疏忽了某处显而易见的变化,至此时,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成霜。 三长老的感觉更不妙了,她最怕未知的力量,全然不敢抬头看,“告诉我,你们见到了什么?” “宇道印法,也许。”非常一致的判断从各个长老口中说出。 七色的水彩割裂了天空,从中出现一个斗大的漩涡。眨眼间,像天公打了个哈欠,没有任何声响,却叫那漩涡的洞口猛然张大,似要吸走什么东西。 裂空飞陀印:时传为江湖八百年不出的宇道印法,以玄山九剑第七把列剑为媒介,撕裂空间隧道,可将目标物传送至一切想要送达的地方。天策十六年,由天枯妖女独创,恃之横行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