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绝弩响箭
宫廷的一处深沟下，碧吟霜面容煞白，勉力维持着潜行状态。 绝难想到雷锤手竟有如斯威力，已经不比玄山九剑差多少了，刚刚若非她反应快，险些被一条雷弧打到了手臂，那可是擦着即伤碰着即死的。 九韶天尊懒洋洋躺在废墟上，仰天长叹，“都死了吧，不要再来找我。”雷锤手用一次少一次，他已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频密的使用过了。 “三次了。”碧吟霜在心中默记着次数，阵剑杀不了这个变态，就该让另一个人见见世面，“是时候让武魁跟他打个照面。他最多还有一次雷锤手可用，第五次他是死都不会用的。” 以武魁的身手，对付常态的九韶天尊尚可一战，要是对方拼上雷锤手的话，恐怕也得成块焦炭。 武魁并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武道高手基本都有一个特点，喜欢在观察高手交锋的过程中领悟出更适合自己的武学，他也不例外。 在冷宫对面，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头上包着黑布，鼻下也绑着一条黑布，只露出像猫一样灵活的眼睛，在窥视着横冲直撞的九韶天尊。他手上不停的变化，是在熟悉他人的武学套路。满以为藏得很隐秘，却料不到早就有人在算计着他。 碧吟霜以刀背反射月光，那原本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当即暴露在九韶天尊眼低。 “嗯？”阴九韶的神经迅速绷紧，一掌拍地，嚯而起身，“藏头露尾的小人，就是你吗？” 一切来得太突然，当武魁警觉过来时，一张残暴的脸已与他的鼻头不剩一指距离了。能清晰的看到阴九韶眼神中发出的愤怒，以及那犹如泄气皮囊般干瘪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 “九韶天尊，大名如雷贯耳。”武魁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打着摆子，“幸会。” “幸会？”九韶天尊确定这道声音跟之前在冷宫和御翎阁外听到的一模一样，他龇牙咧嘴地嚷嚷，“老子一辈子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你给我去死吧！” 近在咫尺的二人一掌交错，分站到两边。今日最巅峰的个人对决终是展开。 碧吟霜柔软的腰姿靠在一条半斜的石壁上，且在风中笑。天尊级别已是世上罕有的武林高手，如此酣畅淋漓的一架，怎可不看？ 如果天庭真有神明住，这时从金顶瑶池往人间俯瞰，可以瞧见青鏊皇城中的景象如一个罐里两盘斗蛐蛐。其中一盘是大头斗双斑，旗鼓相当；另一盘却只有一只病恹恹的雌老虎，身边围着一群雄蚱蜢，只叫不出手。 独坐钓鱼台的碧吟霜显得绝对弱小，但其实她只比天上那些看戏的低了几排位子。 她似人似鬼，也许黑白无常也分不清楚，在雾色中，侧身、曲腿、歪着脑袋，仿佛孩童一般欣赏着两只斗鸡的表演。不论谁输谁赢，她买的那一注，足够她把斗胜的那一只继续踩在脚底。 “呼呼喝喝”是地狱的歌声，然则，世上的凡人看不穿。青鏊城的城门口“咯咯、咯咯”的响着，有几排十几年没动过的东西在慢慢的抬头。 很多时候，死亡或幸福，只因一刹那的转念。这明月照射的地方，谁该去往何途？ 九韶天尊刚用雷锤手清过场，大批大内禁军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甚至沉入地底。碧吟霜的左右手各四个手指叠在一起转得飞快，眼神中充满坚定，一声“嗤”响后，闪电般闭眸又睁眸，额头青筋暴起，似有一张无形大网从她四肢百骸弥漫向周遭的环境。 月色渐高，人入眠。 两个先天至极的高手从轰轰烈烈打到体力不济，忽有一方沉声说到，“这样打下去，哪里能斗出个结果？两败俱伤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另一人答道，“原来你在皇宫里面行动也是不方便吗？果然是个藏头露尾的小人。” 武魁不太明白对方话中之意，只一把挡开拳脚，退一步说，“不要意气用事。我能感觉到你的掌力越来越弱，可见功力正在消退，如果被鲁家的人找到，定是凶多吉少。劝你放下韶关爵，立即离开，我不会暴露你的行踪。” “哼！”九韶天尊从**的胳膊上刷下“哗啦啦”两排汗雨，拧道，“要我放下韶关爵，你在狗鼻子吞枣，只能靠闻！凭你还不是我的对手，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再来发牢sao吧。” 武魁没想到他会死缠不放，这时要收回“放下韶关爵”这样的话语也是太晚，只能做一个推掌的姿势拉开两人的距离，急速说出心中的担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不对劲，”九韶天尊边说边松松筋骨，“你马上就要去见阎罗王了，能有什么地方对劲呢。” 武魁环顾四周，发亮的眼珠像在与月亮比较着光芒，悠长平缓地说到，“风声，还有月下的影子，都透着古怪。我敢肯定，这里有不寻常的事情在发生。” “你不要故弄玄虚，不都跟平常一样嘛。”九韶天尊的表情满是不耐烦，准备随时再出手。 武魁往后退离三步，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道，“是跟平常一样，太一样了。可是今天皇宫里面应该是在庆祝月阳节才对，怎会连一个烟花都没有？而且周围，我们刚刚打斗时造成的沙尘都掉到哪里去了？”他的双眼猛然凝视住一个方向，“你打碎那块石碑试试。” 九韶天尊径直往前轰出一掌，厉声道，“我打碎你的头！” 武魁早有所料，身子一偏，这一掌落在他身后的宫殿上。顿时雕栏画柱一排排倒下，随后地面竟也快速的往下陷，就连原先武魁站立的位置都成了一个数亩地大小的天坑。他急跃而起，腾身在空中，看脚下烟滚尘漫。 九韶天尊翻过手掌看了一眼，差点以为是用了雷锤，讶道，“咦，这座什么宫？建筑水成这样，砖瓦栋梁是连在一起的吗？” 要塌塌一片，倒是有几分好笑。 武魁神色凝重，出言解释，“并非材料一体，而是材料与我们所见的东西不是同一种物质。状态改变了，但影像的变化速度要比前者慢，就像这些东西没料到我们会疾速收手一样，刹不住车得往后倒。所以，实际你看到的这些严重伤害并不是你造成的，而是有人要你相信确实有着这样的效果。”他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这里是一座幻境！” “幻境？”九韶天尊的瞳孔一缩，急点脚步往天空遁去，“工神鲁家搞出来的吗？” 武魁的两眼依然执着的盯着他所认定的石碑方向，渐渐的，眼中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像在雾里，轻轻一抓就会消散。 那是一道一旦见过就想甩出心头却又无法忘怀的人影，定定的站在浓雾中，面色冰冷，相貌模糊，披散着一头长发，两只眼眶里黑通通的什么也没有。仿佛来自远古地狱那样的存在，又似雾里凝结的冰霜，只在心头萦绕。 “你看见那个女人了吗？”武魁的话音由慢转快，有收势不住的颤抖。 “什么人？”九韶天尊淡淡回嘴，“到处都是人，不过全是死人。” “你在来之前有没有遇过别人？” 这个问题的范围太大，九韶天尊气焰嚣张地回答道，“哈哈哈哈，遇过又怎样？不管再多人，统统被我一个雷轰死了。” “你的雷锤在先天境以下无敌，先天境以上的，就算被轰到了也未必马上就死。” “老子说死了就是死了。”九韶天尊握住拳头狠狠道，“你颠三倒四的，一会儿说人，一会儿说鬼，不会是又想用那把剑暗中偷袭吧？” 武魁惊奇的扭转头，与他面面相觑道，“剑？我从来不用剑。刚刚石碑尽头的人影你真看不到吗？” “你说什么？你不用剑！”九韶天尊压低声音，好像身旁真的有人似的，“你倒是说个明白，一路上总在偷袭我的那把剑不是你的吗？就算不是你的，也该是你的帮手所为吧。” 那把剑本就诡异，即便是登峰境高手也不太可能将整把剑隐没于无形，还连声音都没有。九韶天尊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真是被鬼缠住了。 武魁的话正好印证了这些，“净是无稽之谈，我大内禁宫中如你一样的高手，没有一个是用剑的。你是遇到了针对你而来的对头，自己却还蒙在鼓里吗？” “什么对头，那明明是个鬼！”九韶天尊争辩不过，着恼的又出拳向武魁轰去，满心自忖道：我有雷锤手护体，一生神鬼不侵，教我武功的师父曾说过，只要我出拳，所带的真气自能让一切阴魂退避三舍。今夜就算是有鬼，我也打得他变死鬼，就从这一个开始！ 武魁刚松了一口气的面容旋即变得难看无比，他自幼学的是正统的军人武术，旨在大规模杀伤武功比自己低一档的人，与同等级高手切磋尚还可以，但和九韶天尊这样嗜血的魔头拼起命来，很快就招架不住。 碧吟霜一直没有看透阴九韶的武功路数，他所使的招数不属于正道七派中的任何一派，也算不上是魔道，但威力并不逊色多少。这样的家术照理说不该在江湖上默默无闻，但在前世她的确未听闻阴九韶有个多么厉害的师父，他这一身武学像凭空冒出来的。今晚若弄是不好，可就断了这门传承。 争斗并不算持久，天上已有一道曙光窜来。离日出可还有老半天功夫，哪里会有日光。两人眯眼看去，立时发出相同的惊讶声。 “不好！这是……” 不叫人有丝毫的喘息，那云层中，箭矢如万马奔腾，冲关入林。 随后，一条染血的彩虹飞溅，两个稳如泰山的身体如流星碰地，无法抑制的被一股巨力刺入胸前。与其一并而来的，是天上的雷霆。 一杆轰天弩，一枚五雷锤，毫无花俏的撞在一起。融化了时空，消磨大地。 双瞳，天魔幻境：碧家独门幻术，需要配合天生就有的双瞳才能释放，在月圆之夜尤其容易使人着魔。能制造幻境，更能激发出人心灵深处的恐惧。天魔幻的最高一层功法深藏于碧家主城绝日城深处，只有历代家主才能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