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倔强
“大哥。”看他走來,那两人果真放下手中的刀鞘。这大概是个狱卒的头领吧。 “谁让你们对美人无理的,啊?”狱卒头目嗔怒了那两人几句,随后看向雪瑶,满脸猥琐笑容,“姑娘受惊了,跟我來吧。” “我不去。”雪瑶冷冷说着,随即别过头去。这种人,多看一眼都是恶心。 “敬酒不吃吃罚酒,够辣,我喜欢。”那人jian笑几声,命令旁侧两人道,“还不带走。”之后,便向旁侧那间刑讯室走去。 雪瑶的挣扎自然是徒劳。那两人不由分说,驾着雪瑶便跟上。 一路血斑点点,照出心影残光。 被拖拽着进了刑室,“当”地一声,房门紧闭。湿冷阴暗的房间中,只剩下雪瑶和面前这个猥琐的男人。 “姑娘,犯了什么事呀?哥哥是这儿的狱长,可以帮帮你呀。”那牢狱长搓着手心向雪瑶靠近,跃跃欲试。 凤眸一挑,闪着凌厉逼人的目光,雪瑶冷笑一声,音落沉沉,“呵,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只要我唐雪瑶活着,哪怕是死了,欺负我的人,五马分尸,挖心掏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看着她凄厉的神情,牢狱长一震,却仍是强笑靠近,一边解自己的衣裳一边道,“小姑娘,吓唬谁呢。” “觉得我是在吓唬你吗。到时候,你的妻儿,我也不会饶恕。现在你干的事,我会千百倍地还给她们。想想看吧,你的妻子,被无数男人围攻;你的女儿,在青楼里**;你的儿子,会被折磨成残废。然后,我等你來求我杀你。呵呵。”苍白的面庞,低沉的声音,却有一种來自死亡的侵蚀力。 其实,雪瑶不过是发挥她的所长,信口胡说。之所以有这样惊人的效果,大概是因为,人之将死,重要的东西,丢了一次,不能再丢。 “你,你,,”如此恶毒的言语,那牢狱长彻底被震住了,怒极之下,他抄起一旁的鞭子,伴着劲舞的风声,呼啸而來。 雪瑶沒有被动受辱,她右手一抓,登时与那铁皮般的鞭子纠缠在了一起。黑鞭如龙,紧在白皙如雪的玉臂上,隔着衣衫,红痕隐现。 那人向前拽着,想抽回鞭子,却被雪瑶牢牢抓着。 身体虽然被带着前滑了少许,虚脱欲眠的感觉更是周身弥漫。可她唐雪瑶想要较劲的时候,心的力量足矣。 “反了,真是反了。”一个柔弱女子罢了,他堂堂牢狱长竟然搞不定。那牢狱长已暴跳如雷,“來人啊!” 他这一喊,五六个狱卒兼刽子手便大步跨了进來,俨然大刑招呼的架势。 鲜血继续流落在乌霉的地上,似乎已绝望殆尽,又似乎难舍挣扎。 雪瑶看都沒他们一眼,她不屑。强提着精神,她昂声道,“怎么,私欲不成,公报私仇了?北翎还真是有王法!” “行,我就让你死个明白。”牢狱长从桌上的供状总翻出一张,狠狠向雪瑶面上仍过去,“看看,这就是你写的供状,要是直接交上去,不仅是你,连我都小命难保。” 写了什么,雪瑶自己当然清楚。“一朝迷途,误入王府。困身于此,玩火**。”短短十六个字,便是她磨蹭了许久的供状了。她说了写供状,可又沒说真的会把自己的催命符交给别人。 “我问心无愧!”眩晕的感觉更为浓重了,她却依旧傲然不让。 本來嘛,不论是探宫,还是代嫁,她都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何愧之有! “还嘴硬,”牢狱长狭长的眼睛里残忍狠唳的光,“不是想报复我吗,好啊,那我就让你不死不活!给她上规矩。”话音未落,雪瑶已经听到铁链的声音,呼呼作响。 右手还接着鞭子,左手几乎麻木无觉,她再也腾不出多余的精力和体力來应敌了。扫一眼地上还在不断扩大的血印。她只是觉得,为什么失血,都不能快点。就算她此生执迷,可一睡不醒,也來得这样难吗? “就算化作厉鬼,我也定要你们下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最后的凄厉,似乎也不过是她死到临头再逞一次口舌之快罢了。 悬铁锁链,哗哗夹风,追魂取命,一瞬之间。 以雪瑶当时的身体情况,然若真的挨上这几下,只怕当时就气若游丝了。 那是极轻的风声,在这嘈杂一片的地牢里,几乎耳不可察。忽悠而至时,一掌轰然,震开的,不禁是挥舞而來的铁链,那些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狱卒们,此时已趴倒在地,吐血不止。 “王,王爷,您怎么來了?”那狱卒长一脸错愕,勉强挤出些不自然的笑容,放下和雪瑶手臂纠缠在一起的鞭子,连忙跪下行礼。 原來,明景轩里,刚送走了慕容莲,慕容谦便急赶过來,百十米的距离,轻功如飞。可到了这儿,几个狱卒竟然告诉他,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纵然他是王爷,纵然这是自己的地牢,要找出一个几乎已经被判了死刑的女子,居然如此困难。 走过了每一间牢房,左顾右望,目盼流飞。最终,不远处,隔着后重的铁门,她凄绝的诅咒透过耳膜,隐含着的,是多少恨意难言。 扫一眼在场的情形,很明显,这一帮狱卒意图对她一个弱女子严刑逼供。 不知,她受伤了否? 不禁升起几分内疚,慕容谦有些不悦,“本王不來,难道任你们草菅人命吗!” “王爷,这女子居心叵测,出言不逊,还死不悔改,属下只是按规矩教训她。”狱长解释着,小心翼翼捡起雪瑶的供状,递了过去。 慕容谦接过來,看了看,目光落在雪瑶消瘦却傲然的背影上,似笑非笑,“哈,好一个玩火**。” “就是就是,她胆大包天,属下一定严加审讯,必然撬开她这张嘴。”牢狱长自以为顺了慕容谦的意思,连声附和。 “不必了,她写的是实情。你们都下去吧。”慕容谦挥挥手,那些错愕的狱卒连忙退下。 知道身后的人是他,她却一直未回头。 既然已经把她送到了这儿,现在还來找她干什么,惺惺作态吗?还是看她笑话? 他是北翎的王爷,那个心里只有政治的镇北王。她算什么,一个沒人管的小女贼,死了,也不过一捧黄土。 她不该妄想,也不会再妄想。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指甲掐人血rou,疼痛撕扯着神经。她不会在他面前示弱,更不会倒下。 只是,美人如玉,清洁高贵,却也终是血rou之躯,还有多少鲜血可以淌地横流。 “你,就沒有什么要说的吗?”慕容谦开口了,清清淡淡,带着一如往昔的温柔与魅惑。 “沒有。”雪瑶只用了简单的两个字,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來是冰冷的,而不是虚弱。 “不过是一块玉佩罢了,为什么你就从來不肯讲真话?”望着她的背影,慕容谦透出一种无奈,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感伤。 “真话假话,取决于王爷信或不信。”雪瑶双眸闭合,似乎已然无力支撑。支配语音的,只剩下那颗不屈的心。 他知道她的目的了?知道又怎样,本來就不重要。 他若信她,曾经为那莫须有的放荡罪名,他也不会对她大发雷霆。 “本王给过你很多机会,是你不肯相信本王。现在,我只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要听你亲自解释。”慕容谦的眉目,终究也不再是那般散淡不羁,仿佛面对这样的她,甚过南楚十万大军。 “沒什么解释的,我为名图利而已。”雪瑶顿了顿,凝聚所有气力,说出最后一句绝情之语,“两个世界,生死荣辱,无需王爷挂心。” 临死之际,了却此生孽缘,予人清闲,予己安心,岂不甚好。 “好,本王成全你。”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沉,碎地无声,殇华几落。大步迈向门口,他尽量不让自己回头。 一个女人而已,他仁至义尽,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身后,雪瑶仍旧背着他,却可以感觉到,他已经走了。随着他的脚步声,最后的意识沒有了抵抗的动力,渐渐抽离。一时头重脚轻,她,倾身而倒。 美人落,玉山倾。情已断,意何留? 如果重新來过,不知她,会否傲然依旧?会否为一个执迷,付诸所有? “雪瑶!”终究,他回头了,亲眼目睹她的陨落。他飞身过來,接住了她即将倒在地上的身躯。 刑室里的烛火,昏黄幽暗,可映在她的脸上,除去嘴角那一丝血痕,惨白得似雪如霜。她的三千长发散披在肩头,凌乱萧索。本就消瘦的身子,比起之前,似乎又清减了几分。 她骗了他三年,不过三天,他已令她憔悴至此。 可眼前这一切,不也都是她自找的吗。 “雪瑶,雪瑶?”他轻轻唤着她,她却仿佛沉沉入梦。 突然,无意中,他瞥见了那遗落一地的鲜红,顺迹寻根,猛然翻开她的衣袖,细红的割痕附着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渗出鲜血滴滴,不息不休。 慕容谦立时并指,快封了她左臂的两处xue位。抱着她,他向门口疾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