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化装逃离 退至江南

    十秀听到开门声，抬头见是小军、小舟走了进来，便急切地问道：“东西准备好了吗？”

    “买来了，准备好了。”小军、小舟背着两个包袱，一边说，一边走到桌前，慢慢放下，并且解开。

    十秀看了一看，包袱内有几件灰黑色的棉衣，几顶毡帽，几双布棉鞋。显然，这是老百姓穿戴的衣服。原来，十秀见国军重重被围，危机四伏，面临被歼，为了逃离险地，命令小军、小舟从当地百姓家中购买来了便装，准备化装突围出去。

    “部队投降的投降，伤亡的伤亡，还剩多少人？”十秀神情沉重，问道。

    “还剩警卫营、后勤，三百多人。各师旅团也失去联系了。”

    “如果冲不出去，那就分散突围，各寻生路吧！”

    半夜里，黑暗笼罩着，一片死寂。壕沟内，小桥合衣而卧，躺在草堆上。醒来时，仰望着广亵的天空，满天的星斗，点点光亮闪闪。想想如今，想想家……

    嘟嘟嘟……一阵嘹亮的军号响起来，十分急促，催人奋进。

    是进攻的军号吹响了！快，进攻敌军阵地！想到这儿，小桥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拔出腰间的驳壳枪，大喊了一声：“同志们，冲啊！”

    身旁的战士们纷纷一跃而起，跳出战壕，端着长枪，呐喊着，如一只只下山猛虎，冲向敌人的阵地。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距离越来越近。守卫大王庄阵地的国军多日来饥寒交迫，生路困窘，前途无望，见力不能敌，纷纷缴械投降，举起了双手。而极少部分国军躲在防御工事内负隅顽抗。双方激战半天，都伤亡惨重。

    小桥观察着地形和战斗情况，见敌军阵地后方空虚，一个念头产生了，说道：“从后面迂回进攻，前后夹击！”

    于是，他和董营长带领一个营的战士迂回到后方，进行包抄，前后夹击。这一打，敌军腹背受敌，力不能敌，小桥和战士们终于将其围歼。然后，继续向前进攻。

    此时，东方出现了一片鱼肚白，天光渐亮。小桥和战士们冲进村内，寻找着敌指挥部。

    几百米处，指挥部内，听着远处的枪声，十秀不断向通讯兵问询着战况。

    忽然，小军慌慌张张跑进屋内，报告道：”父亲，共军打过来了！”

    十秀震惊了，大瞪双眼，张了张嘴巴。刚想说什么，见小舟走进来，胳膊上缠着药布，一只衣袖空着，显然是受了伤。

    “舅，我军已抵挡不住了，共军已冲进村内，快走吧！”

    十秀闻听，急忙命令道：“快命令警卫营挡住！”

    然后，转身对一个卫兵命令道：“把那几身便装拿出来，快换上！”

    于是，几个人急忙脱下了国军军服，换上了那几身老百姓的服装。又连忙逃离了指挥部，徒步向南而去。

    与此同时，国军警卫营躲在屋后，准备展开袭击。小桥和战士们冲进村内的胡同里，挨家挨户四处搜查着。突然，枪声响起，几个战士中弹倒下了。

    “赶快隐蔽！”小桥扭头一见，急忙大声下令。

    战士们立即隐蔽在房后，有的卧倒在地，实行反击。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全歼了敌方。准备停当后，并且继续向前搜寻着。

    这时，迎面走过来几个老百姓打扮的人。见是当地村民，小桥并未在意，上前问道：“老乡，这里有国军指挥部吗？”

    那几个人指了指北面，说了一句：“那里，那儿就是！”然后，匆匆而去。

    小桥和战士们直奔所指的那个方向。几分钟后，走出二三百米，终于寻找到了敌指挥部。

    小桥举着枪，一个箭步冲进屋内，董营长和几个战士跟了进去。顿时，小桥惊呆了。眼前，早已人去屋空。桌上放着没有来得及带走的一张军用地图。地上和椅子上有几身国军服装，深绿的，浅黄的，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霎时，小桥脑海中闪现了刚才那一幕----路上，他们遇到了几个老百姓打扮的人。莫非……瞬间，他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喊道：“人早化装跑了！快追！”

    他和战士们转过身来，冲出屋去，向南紧紧追赶。他们追出数里，找了半天，仍然不见那几个老百姓模样的人……

    十秀、小军、小舟以及随从身着便装，逃出了包围圈，一路向南奔跑，走出了五、六里路。十秀回过头来，向北望了望，目光中透着悲切，感喟道：“唉！何至于啊！？”

    “几万人马死的死，降的降……”小军痛心地说着，感到失落极了。

    “下一步可怎么办？”小舟咬着嘴唇，眼前迷茫一片。

    “先撤到江南再说！”

    几人一边谈论着，一边向南赶路。

    河堤旁，战士们埋伏在堤坝下，一个个手握长枪，目视前方，严阵以待。小河站起身来，揉了揉双眼，向远处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下，广阔的田野上，寒风吹起，干枯的树木摇曳着。忽然，远方依稀传来嗒嗒嗒啪啪啪的枪声。战士们惊呆地望着北方，默默无语。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渐暗下来，黑夜慢慢袭来。

    小河一见，喊了一声：“留下两人站岗，其余的吃饭去！”

    战士们站起身来，准备要去吃晚饭，只见一个侦察战士急匆匆跑过来，报告道：“赵连长，三百米外发现有情况！”

    小河一惊，连忙问道：“什么情况？”

    “有几个人从北面过来了，形迹可疑。”

    “追上去查一查！”小河听后，瞪大了双眼，下达命令道。

    于是，小河带领战士们追了上去，远远望见了那几个人身着便装，东张西望。黄昏之中，那几个人见有人追来，撒腿便逃。这一跑，小河更为疑心了，莫非是败退的国军士兵？

    “追上去！”小河一声令下，并且紧紧追赶。

    果然不出小河所料，那几个人就是逃出战场的十秀、小军、小舟以及卫兵。

    几百米间，几人回头见是解放军来追，就拼命奔跑。十秀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紧张到了极点，痛苦地说：“遇到共军部队了，完了，我们这回死定了！”

    此时，小河和战士们越追越近，林营长闻听，也赶了过来。眼看就要追上了。

    突然，从前方闯出一批人马，骑马的，步行的，端着长枪，来到面前，挡住了去路。十秀一见，大喜过望，高声叫道：“耿师长，我们又相见了！快来救我！”

    几人擦亮双眼，透过昏暗的光亮仔细打量，原来是九十九军的耿恩师长带领部队撤退来到这里。前些天，各兵团将领赴徐州参加军事会议，十秀和耿恩得以相见认识。

    “苏军长，贵军怎么样了？突围了吗？”马上的耿恩扭过身来，瞪大双眼，惊奇地问道。

    “别提了！被围数天，全完了！快走！有共军来追！”十秀冲到马前，惭愧极了，急忙说道。

    耿恩闻听，抬起头来，向远处观察，昏暗的光线中，远远望见许多解放军追击过来。他急切地下令道：“留下步兵营掩护！快撤！”

    国军步兵营持枪冲出，卧倒在地，准备阻击。小河带领队伍冲了过来，发现了国军，大喊了一声：“卧倒，准备战斗！”

    就在这一瞬间，步兵营开了火。啪啪啪……密集的子弹无情地飞射过来，数名战士中弹倒在了地上。小军从一个士兵手中拿过一枝卡宾枪，向小河和战士们连接射击。林营长发现了，急忙大叫了一声：“快趴下！小河！”

    小河连忙卧倒，将头低下，躲过了子弹。然而，子弹从他头顶飞过，击中了身后的林营长。只见他胸部血流如注，倒在了地上。

    “林营长！”小河虎目圆睁，惨叫了一声，举枪还击。

    在步兵营的掩护下，十秀、小军、小舟骑上战马，跟随耿恩所部一路撤去。

    激战半时，看看身旁，数名战士倒了下去。小河的内心无比痛苦，一汪泪水夺眶而出。

    同时，步兵营伤亡过半，残部逃离而去。黑暗的夜幕笼罩着大地，凛冽的寒风呼呼作响。

    “撤！撤……”小河有气无力地命令道。

    小河和战士们把林营长等伤员抬上担架，回到营地，来到医疗点。八秀和许多医务人员紧急抢救，一番救治后，几个伤员救治成功，而林营长慢慢停止了呼吸。

    小河和战士们脱下军帽，痛哭声响彻云天，震憾着无尽的黑暗……

    天光渐亮，阳光普照着大地。小河穿上军装，走出屋来。一个通讯战士跑过来，打个立正，报告道：“赵连长，团首长传达认命你为营长，即日向南进军，追击国军。”

    小河听后，睁大双眼，顿时感到身上产生了一种责任和压力，但坚强地说：“知道了！”

    哨声响起，队伍紧急集合。小河戎装一身，站在整齐的队伍前面，大声说：“同志们，上级命令我们向南进军，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好，出发！”

    队伍渡过了淮河，一路向南前进。行军中，八秀用手帕擦了擦迷蒙的双眼，眺望着远方，感到距离家乡江南越来越近了……

    途中，士兵们脸上表情黯淡，精神失落，回头望了一眼，转身加快了脚步匆匆向南撤退。有的成群结队，有的成连成排，有的三三两两，少有的几个长官骑着战马，大多徒步走路。挑着担的，扛着枪的，抬着担架的，时而默默无语，时而窃窃私语，时而破口大骂……

    一会儿，呜呜呜----响起一阵巨大的长鸣声。一列军用列车由远而近疾驰而来，一节节木制车厢上，站满了国军士兵，摩肩接踵挤在一起，一个个那木讷的表情充满着渺茫而悲切的神态。忽然，有几个看了看步行的士兵，还开口大笑起来。

    马上，十秀望望这一切，仰天长叹了一声。小军、小舟只看了几眼，面无表情，扬鞭赶路。

    过了滁州地界，又走了一天，来到长江北岸，坐上船，渡过滔滔江水，终于来到了长江南岸。几人长长出了口气，感到如释重负。

    队伍向前走了一段路程，一处营房呈现在面前。青色的砖，灰色的瓦，两扇进出的木门紧锁，古朴陈旧，气氛沉闷。

    门前，两个站岗的士兵看到后一惊，打量着他们，眼神中透着惊奇而疑惑，大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小军连忙走上前去，说：“我们是从徐蚌战场上撤下来的，快去通知你们的长官！”

    一个士兵立即进门通知去了。不一会儿，几个国军将领走出门来，静静地盯着他们，眼神中透着复杂的心态，有的平静自然，有的鄙夷不屑，有的撇嘴冷笑了几声。十秀想想战事和处境，顿感惭愧极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面前，只听此人说道：“苏军座，耿师座，劳苦功高啊！徐蚌会战战况如何？”